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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矩道:“内臣看是难,三年已过了一年半,还剩一年半。但他即夸下海口,那么到时,陛下治他欺君之罪就是。”
天子道:“欺君之罪倒是不必,真治了以后每人给朕办事。到时林延潮办不成,朕把奏章糊在他脸上就是。陈矩,你将这奏章,好得给朕好好收起来。”
说完天子拍着奏章,笑了起来。
九百二十五章 主政一方()
方进的答允,对林延潮而言,当然是一件好事。毕竟整个农商钱庄,林浅浅可是有一成干股在。
当初林浅浅投入了三万两银子,去年钱庄年底分红,可是收入了不少。
当然林延潮若要可以拿的更多,当初陈行贵,张豪远他们与本地彭,杨两家,都是有意要再送林延潮一成,却被他拒绝了。
农商钱庄对于林延潮而言,并不是小打小闹,对他而言有另外的野心抱负在其中。
因为方进的答允,林延潮看到另外一条道,慢慢从眼前铺开。
忙完方进的事后,就是贺宴。
与以往知府接风宴不同,因为林延潮是从同知任上升上去的,对于本府官吏都是认识的,所以接风宴就是与同僚们酬答。
官员们少了忐忑的应付之心,也是大着胆子上来拍马屁。
何通判,吴通判,马通判三位通判,自是跟随林延潮已久,还有各州县的官员,以及府里的众吏员们都是端酒向林延潮道贺。
林延潮今日心情舒畅,虽然保持着上官与下面的距离分寸,但多饮了几杯也是免不了的。
马通判跟着林延潮最近,林延潮升官,他自是跟着水涨船高。
以后身为粮捕通判,有了上官支持,事情会顺利很多,在下属面前也跟有有威严。
而吴通判有些失意,虽知自己在吏部没有强援,当选知府可能很小,但事情到了眼前还是失落的。
特别是当初他放风说自己担任知府如何如何,之后再被林延潮凉了一夜,威信大失。
林延潮见吴通判如此,就着意安抚了几句,但也不会轻易给他许诺什么。
最后是何通判,他与林延潮任同知时交情就很好,乃是谁也不得罪的中间派。他是进士出身,与府里其他举人出身官员保持天然距离,与林延潮倒是常来往。
现在林延潮荣升知府后,上下尊卑差得远了,人难免生分,所以这时候何通判才是最要拉拢的。
林延潮拉着何通判说了好一阵话,然后官员又上来敬酒。
其中商丘知县马上就要调任,宁陵县知县马上就要致仕,众人不免多说几句。
林延潮是方方面面一一俱到,至于别人向自己说的祝贺之词,那些戴高帽的话,却没有多少在心底。
半响后,林延潮以不胜酒力为由,让下面属僚自便,自己则是回到宅院里。
否则若是自己再迟了,院里的某人就要生气了。
林延潮跨过院门,回到宅里但见家里的丫鬟,下人,服侍多年的仆人都是向林延潮道贺。
老爷升官,下人也是水涨船高。
林家待下人还是不错,除了薪水丰厚外,他们以后回了家里,与左邻右舍说一句在知府或者是林三元的府上当过差,别人也是会高看一眼的。
林延潮笑着点了点头,到了内宅里见了林浅浅的大丫头翠珠就问道:“夫人呢?”
翠珠笑了笑,然后道:“恭喜老爷荣升,夫人说了,正要睡下呢。”
林延潮心想,这时候睡哪门子觉呢。
于是林延潮点点头来至内宅,看见林浅浅正在哄着小延潮入睡。
林延潮不作声,走到林浅浅与小延潮的身边。
林浅浅回头对林延潮道:“轻点,轻点,看你一身酒气的。”
林延潮笑了笑,林浅浅当下叫过奶妈让他们来陪小延潮。
自己则走到林延潮身旁嗔道:“官当得大了,家都不记得回了?”
林延潮笑了笑道:“下面的官员要向我道贺,总不能立马推了人家。这算早了,酒宴这才一半呢。”
林浅浅听了继续嗔道:“谁要你早回来了?辞了别人多不好。”
“不早回来,怎么听你向我道贺呢?夫人快说一声参见林府台。”
“切。想得倒美。”林浅浅脸上已是转为喜色,头轻轻仰起,然后道,“你还不如你向我道贺呢。”
林延潮笑了笑道:“是啊,夫人,下官在外能得百姓爱戴,皇上的赏识,都是夫人在内宅打理得力的缘故。”
说着林延潮向林浅浅拱了拱手。
林浅浅听了眉开眼笑,点点头道:“嗯,我已经差人去老家报喜了。”
林延潮点点头道:“应当的。”
“看你一身酒气,相公我服侍你更衣沐浴。”林浅浅温柔地道。
“那还不快打热水。”
“方才翠珠已经烧好了。”
“嗯,那你要陪我一起洗。”
“不,就是我服侍你更衣沐浴吗?”
“不,我是说一起洗!”
“嘻嘻……嘻嘻,才不要。”
沐浴后,澡堂里,林浅浅替林延潮穿衣裳。
林延潮突问道:“不知道爷爷如何呢?”
林浅浅道:“身子还好,只是近来行走愈发不便了。”
林延潮听了想起年少时身子健朗的林高著,不由思念。
林延潮闭上眼睛道:“是啊,读书十年,为官五年,我还以为爷爷还是与以往一样。”
林浅浅道:“什么时候,你再向皇上求个假,回乡省亲。”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这一两年内怕是无法了,我向皇上上奏章里说了,三年内要让归德大治。海口已是夸下去了,现在一年半了,若做不到的话,不知会有多少人看我笑话。”
“笑话,就笑话喽,反正嘴巴长在别人身上。”
穿好衣裳,林浅浅又仔细给林延潮梳起发来。
林延潮欣然地拍了拍林浅浅的手道:“不错,我是从来不怕别人笑话,但是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还是好的。不,不完全是为了拍皇上马屁,也不是全为了当大官。”
“上一次恩师给我来信,信里说当官者,当以民子,为吾子,以民父,为我父。这一句话我想起来,现在方才体会到其中的意思。”
林浅浅笑着道:“那相公就去做啦,家里你就不要操心,有大伯和三叔看着,他们都操持妥当。”
林延潮点了点头,林浅浅一边说着,一边见林延潮有了乏意。
当下就叫两个丫鬟,与自己一起搀着他扶到了床上。
这时林延潮已是睡了过去,格外香沉。
林浅浅看着林延潮,从明日起自己的夫婿,即将主政一方。
九百二十六章 视察拓县()
升任知府后,摆在林延潮眼前就是两件事。
一件是疏通贾鲁河。
还有一件就是五月的府试。
朝廷考核地方官政绩主要两项,一个是税课,一个就是文教。
不过比这两件事,还有一件更加急切的事,等着林延潮去办。
拓城县。
日头高照。
自入春以来,归德一直降雨,雨情不小,现在雨势一停,立即就好十几日大晴天,一丝风都没有,热得燥人。
有的上了年纪的百姓说,如此大热大雨,天象反常,今年怕是多事。
现在拓城县李知县用巾帕擦拭着额头上滴落的汗水。
听闻林延潮要来,拓城县知县,县丞,典史,主薄等官员一并在官道上早早迎接,是十分的恭敬。
拓城县知县是林延潮同乡,福建闽县人士,会试不第,入国子监读书。
他当初在国子监时,与叶向高的父亲叶朝荣,都曾同窗过。
在国子监空耗了十年后,最后当了官,吏部一纸文书派到归德来。
来归德后第一件事,此人就拜会了林延潮,大有投靠之意。
任官后李知县借着是林延潮同乡的关系,县里的官吏对他都很客气,但他毕竟是书生,之前一直在国子监读书,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
在国子监时,又将钱财花得差不多了,所以任命一下来时,除了朝廷给一点路费外,还是借了银子来赴任,只请了一个师爷,两三个从老家跟来的随从。
下面的吏员一看就知道他的底细,所以并不是太放在眼底。
这一次知府出巡,拓城县知县很忐忑,想要在林延潮面前表现更好,若是有知府撑腰,那么他考绩也会好看,在下面的人面前也会有威严。
李知县左右张望,虽说提前派人通报过了,但是等候了这么许久,人影子都没见到。
李知县不由怀疑是不是听错了消息。
这时候一名衙役飞跑而来道:“来了,来了。”
李知县上前问道:“是,府台来了。”
“官道上是来人,但不知是不是府台。”
“没半点眼力。”
李知县气呼呼的,拓城县是穷县,衙门里没有几匹好马,否则他早就让衙役乘马沿着官道上寻了。
现在李知县是望穿秋水,待看着远远道路上,一顶褐伞而来,当下立即道:“真是府台大人,快快,立即鸣炮相迎。”
说完李知县立即率领众官在道旁跪道相迎。
鞭炮放了好一通,前方官兵,鸣锣喝道。
随从,官兵站在道路两旁,随即一张褐伞下,一顶轿子落下。
这官员出行都有规矩,七品官出行打黑扇,六品官员出行打碎金扇,五品官员出行可打大金扇。
至于褐伞,乃黑色茶褐罗为表,红绢衬里,是四品官员以上出行才能打的。
越品使用仪仗,则为越礼,御史是可以弹劾的。
而在这归德府里,可以明目张胆的打着褐伞打官员,除了林延潮还能有何人。
轿子停稳后。
身穿绯袍腰金的林延潮步出轿子,随从立即打着褐伞遮住了毒辣辣的日头。
林延潮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