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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赓心底公允而论这叶向高的文章确实比吴龙征胜一筹。可是若没有林延潮的信至,他肯定是支持同乡沈一贯,但现在……
朱赓将卷子放下捏须道:“此两份文章,我看各有不同于其他诸文之处,但毋庸置疑都是精妙之文。”
“取谁都是可以的,这等学识当是翰林之选。但偏偏就是取了一人,就不得不罢了另一人。二位心系朝廷举才皆出于真诚,但不说你们二位争执不下,连本学士也是左右为难。”
沈一贯闻言有几分惊讶,朱赓竟会‘不偏不倚’,这叶向高到底有什么背景,竟能让朱赓没有看在二人十几年交情上,出声支持自己。
说完朱赓踱步道:“庶吉士有储相之称,我等三人都是庶吉士出身,当知馆选之事何等重要,此事不得不慎。此事本学士也不好擅作主张,还是上禀元辅再作定夺。”
沈一贯心底有气,当面道:“光学士,馆选一名庶吉士就要惊动元辅,会不会太小题大做?”
朱赓知沈一贯怪自己,当下笑着道:“之前元辅三令五申要下官慎重取士,可见元辅对馆选之事慎重之意,那么既有疑难上禀,绝没有小题大做的道理。”
吴中行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吴中行是一根筋到底之人,而沈一贯也是‘一而贯之’,当初他敢罢落张敬修的卷子,今日他也绝不容忍他人指手画脚。
他要办的事,他要推举的人,没人可以阻止他。
既是将这场官司打到申时行那去,也是无妨,因为申时行肯定支持。
于是三人就一并至内阁。
从翰林院抵至文渊阁时,天色已经是晚了。
文渊阁是灯火通明。
从张居正,至张四维,而今至申时行,短短两年,文渊阁已是换了三位首辅。
张四维三月丁忧,申时行即位不过三个月,三个月里,御史借高启愚案攻讦申时行,申时行再借丘橓掀起的河南河工弊案反击。
刚打赢了与言道这一战,申时行才坐稳了首辅位子,但苏松大水,陕西大旱,西南兵事接踵而来……
要给大明六千万子民当起这个家,申时行肩上的重担,焉能轻之。至于百僚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风,于此相较则不足道哉。
沈一贯对此很清楚,无他他乃申时行心腹也。
当初张居正请致仕后,是申时行保举开罪张居正的沈一贯复官。当时还是次辅的申时行拉着沈一贯的手对他道:“肩吾外和内刚,能成大事。”
申时行的器重,令沈一贯很感激,复官后与申时行一直走得很近。
沈一贯与吴中行在首辅值房外等候,朱赓进了值房中。
等了一会,朱赓方才出门,沈一贯,吴中行从椅上起身相迎。
“元辅意许……叶向高的卷子。”
沈一贯心底惊愕,这叶向高背景竟如此强大,连申时行也支持他?这不可能,到底是谁支持着他?一向专横持强的沈一贯,心知自己并不是败在吴中行身上,叶向高背后另有人推之。
吴中行神色镇定,拱手先行离去。
朱赓与沈一贯二人相谈:“元辅当时与我说,翰林院里福建人不多,去年时就是黄鸣周,林宗海,眼下林宗海被贬至地方了,就剩下一个黄鸣周。本来庶吉士再取两个福建人,不是不行,但奈何今年的榜眼李廷机乃晋江。依惯例翰林院里同省官员不得多于四人,所以必须有所取舍。”
这李廷机也是沈一贯房里取中的卷子,也是他的门生。
但沈一贯听出朱赓言下之意,他停下脚步,一切已是恍然。沈一贯对朱赓道:“这么说是林宗海给叶向高撑腰?我明白了,难怪,难怪!”
朱赓长叹一声道:“肩吾你莫要多心。”
沈一贯却黑着脸,半响后道:“看来元辅心中还是对门生,多看重一些。还是少钦兄你,恐怕见元辅前,就早知这个结果了吧!”
八百五十九章 要钱()
延沈一贯推举吴龙征之事,令叶向高差一点不能入庶吉士之事,传到林延潮耳里,令他顿生意外。自己差一点累叶向高不能成为翰林,所幸最后申时行发话,这才令叶向高顺利入阁。
但纵然叶向高成为翰林,但经此一事,他却是得罪了沈一贯。
沈一贯是庶吉士教习师,可想而知以后叶向高在翰林院日子很不好过了。
说起沈一贯这人也是也有意思,历史上的沈一贯其子沈泰鸿很有才华,遗传了父亲的基因,当时之人都以为他若参加科举必定高中。
但当时沈一贯为首辅,但他当年为同考官时,连首辅张居正的儿子张敬修都刷下马了,这等不阿谀权势,博得天下读书人的尊重。
可他当首辅了,若是让自己儿子考中进士,那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小人吗?
沈一贯不许其子参加会试,沈泰鸿大怒,最后至父子二人反目,视父若深仇,再也不见父亲一面。
不过话说回来,沈一贯想以‘大义灭亲’之举,来显得自己高风亮节,但当时的读书人却不买账,东林党攻讦沈一贯就是结党营私,举贤不避亲的好手,党争始于其人。
不过眼下林延潮,沈一贯现在申时行一党,二人尚起不了冲突,以后就不好说了。
七月,天气开始转凉。
这时,也是黄河上伏秋大汛之时。
同知署这时很忙。
彭端吾,袁可立,侯执蒲等林延潮门生,现在都在署里。
碍不过同僚的面子,以及归德父老的热情,林延潮收了二十多位门生。
当然这些门生,表面上说是向往事功之学,也就是所谓林学子弟。但大家心底并非都如此打算。
这一次会试,林延潮的门生郭正域,彭健吾中了进士。大家以为这概率也太高了,难免有人以为在林延潮门下是某种终南捷径,所以就有了来投机一把的心思。
对于投机之人,林延潮也没有拒之门外,他们图的是林延潮的名头,林延潮也借助他们家中的势力,大家各取所需。
不过冲着林延潮名望来的还好说,还有一些二世祖,就是纯粹来瞎混的。
孙承宗禀告林延潮后,知这些人无心于学业,只是受家里所托,拜入林延潮门下的。
孙承宗的意思,是将这些无所事事的人清退,不要在署内败坏风气。
不过能让林延潮碍不过面子的主,后台岂是了得,譬如河南左布政使龚大器的侄儿,是袁家三兄弟介绍拜入林延潮门下的。
此人依仗着背景在乡里调戏妇女,不学无术,家里实在没办法让他跟杨一魁去河南,放在身边管教。
但此人不来河南还好,一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塞到林延潮这里来,若敢将此人开出门籍,在龚大器那边如何交待?
所以林延潮将这些人安排在自己的幕中做事。
这在官场上有个词叫‘坐幕’,说是幕内有不理事而空食束修的幕友。
一般都是什么人坐幕?
就是上司安排给下属的幕僚,这些人赶不得,又不能委以重用。所以就是不用其人,给与幕金养着。这些人来林延潮的幕中,也不用做事,每日养着衙门里喝茶,同时也会给他们支取一份幕金。
又没事干,又有钱花,对家里又有交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若受不了归德府穷苦的,就索性派至开封府去‘办差’,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要知道林延潮门下幕风,学风一向很好,岂容人败坏。同知署与府衙不在一个衙门,所以幕僚们没有沾染上衙门里的习气。
幕僚们也多是林延潮的门生充任,彭端吾,袁可立,侯执蒲等门生平日研习经史,然后也会向师兄们学习一二。
这些师兄,也不吝赐教,同窗间没有利害关系,人情味颇浓。
幕僚中孙承宗乃淳朴君子,论及文章那也是状元之才,如此人物,又不是死读书的人,办事极稳重极有分寸。故而林延潮将自己的官印相托,由孙承宗掌管着签押房。
林延潮让彭端吾,袁可立,侯执蒲这些门生跟着孙承宗学习一二,也算是找个靠得住的人,帮自己带学生。
彭端吾,袁可立,侯执蒲,甚至不时从开封至归德府来拜访林延潮的三袁,对孙承宗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得无论学问还是人品都可以作大儒,为何不去做官,名列两榜,反而屈居在此作一幕客。
孙承宗闻言很谦抑的人道了一句,吾墙及肩矣。
听了孙承宗的话,大家都是恍然。
这句是子贡的典故。
有人夸子贡比孔子更贤能。子贡听了后,连忙说‘好比宫墙,赐(子贡)的墙只到肩膀,你们能看见里面如何如何。但夫子之墙高及数仞,你们若找不到门而入,就窥见不了其中之美。
孙承宗眼下之意,你们见我如何如何,不过是孙某的墙比较低而已。我孙某今日这些本事,也不过在林延潮身边数年学来的,人家才是夫子之墙。
闻言门生们对林延潮生高深莫测之心,但对孙承宗更是敬佩,平日受他影响最深。
这一日,袁氏三兄弟又从开封过来,他们也知要见林延潮一面不容易,但能与孙承宗见一面,从他身上学一二,那么也是不虚此行了。
果真林延潮不在府里,被付知远召去议事了。
河工署里,林延潮不在,一般是孙承宗主持。
林延潮对袁家三兄弟很看重,不仅仅他们是布政使外孙的缘故,而孙承宗也觉得三人是可以交往的君子。
屋外午后的阳光正好。
诸人围坐聊着诗书经史之事,没有什么比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畅聊,更适合此时此刻了,因为上午一般要用来攻读经史的。下午若是午睡,那就是昼寝。
因为先贤之教,读书人都是很担心,生怕午睡落一个‘粪土之墙不可圬也’的评价,而不是‘窗外日迟迟’的闲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