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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进方参政,乃堂堂河南布政使司右参政分守大梁道,从三品官员,位尊于知府之上。
方进居然找林延潮几乎低声下气的说话。
林延潮呷了口茶,消化着方真人的来意,面上佯作不知道:“方世叔,你乃一省要员,又是恩师的好友,怎么会有事让贤侄帮忙呢?”
雅间外。
琵琶拨动,几位苏州来的富商正在小聚。一名女子抱着琵琶,拨弦弹词。
一口吴苏软语清清濡濡传来,与富商们略带夸张的笑声,压下了林延潮与方进的谈话。
满满一桌子的无锡菜,海陆毕陈,二人却没有动筷。
方员外道:“诶,贤侄这话就见外了。”
林延潮闻言道:“世叔,你是一省要员,归德府里你一语千金。到底何事,还望世叔告知。”
方进目光闪了闪道:“贤侄,你近来是协助丘都宪审理监察御史被杀一案吗?”
林延潮笑着道:“方世叔消息真灵通。”
方进道:“贤侄,眼下河南官场上哪个不知此事?锦衣卫都指挥使都驾临,河南官场上能与京里有关系的,都已派人上京。”
“那世叔这一次的事不小?”林延潮突而发问。
方进会意,见林延潮茶碗空了,起身斟茶但见茶水如细线,落在茶碗中,茶香四溢。
方进斟茶后道:“贤侄,可知你的前任,归德府管河同知?”
林延潮道:“不是听说他贬至云南了吗?”
方进点点头道:“去年归德府大堤被冲垮后,监察御史查了他的帐,遭了杀身之祸。之后他官降五品,去云南任州通判。旁人都说是前知府所迫害,其实他明面上贬官,暗中却是远走避祸。”
“当初御史被杀,归德管河同知曾知会过我……让我网开一面。”
林延潮道:“那方世叔,为何帮他这忙?”
方进捏须道:“实不相瞒,他在归德府任上,每年都给老夫两千两银子。”
林延潮闻言愕然道:“世叔,这钱你怎么敢收?”
林延潮这话颇有以下官责问上官,不和官场上之规矩。
但方进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道:“老夫时时在衙门作打醮之事,以求治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康。不免手头不宽裕。”
林延潮闻言愕然。
方进道:“贤侄,我敢与你担保,这两千两钱,老夫绝没有乱花。”
林延潮心道,我信你才有鬼了,但面上却诚恳地道:“世叔的人品,我是一贯敬重的。只是若丘都宪问来,恐怕是不信的。”
方进道:“信与不信,就要看贤侄你帮忙不帮忙。以后藩臬等监司面上,世叔一定替你说好话。”
布政使、按察使亦因有监察官吏之权,也称作监司。
林延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动筷道:“世叔,吃菜!”
林延潮从山外山离去回同知署后,就听陈济川道:“老爷,周通判来了,在花厅等了许久。”
林延潮想起那日在府衙,此人帮着曾乾亨倒戈一击的样子。陈济川在旁道:“周通判?这等人怎么还令他进府,立即拿着棍棒轰出去。”
林延潮道:“此人好歹也是正六品官员,这样于面上不好看。不见,就是了。”
展明称是一声。
林延潮回到书房正要更衣,就听得外头喧哗声。
一人在外带着哭声道:“司马大人,司马老爷,念在同僚一场,求你见下官一面。”
陈济川在旁道:“老爷,心可不能软啊。”
林延潮想了想道:“见一面也是无妨。”
说完林延潮也不更衣,在书房坐好,陈济川将门一开,对外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周通判出现在书房门前,脸色憔悴,面如枯槁,满眼血丝,好似几天几夜没合眼了一般。
周通判见了林延潮噗通一声跪下道:“下官瞎了狗眼,得罪了司马,恳请司马饶命,饶命!”
林延潮不答。
周通判也是发了狠了,一直叩头。
半响后林延潮才道:“周别驾,你这话什么意思,本官怎么会要你的命呢?”
周通判哭道:“司马,你就饶了下官吧,这是下官所有家产!还请司马收下。”
说完周通判从袖子里抽出一单子奉上,陈济川将单子交给林延潮。
林延潮看完后放在一旁道:“周别驾,看来你也清楚,本官协理钦差察这一次御史在本府被杀之案。之前令捕快隐瞒真相的苏知府已是下狱了,指使杀人的前任同知,也已在云南任上被锦衣卫抓拿了。你身为粮捕通判,本府里除了知府,二府,可以算得上三老爷,必难脱干系。”
“汝隐瞒包庇,还协助知府,同知隐瞒真相,其罪难逃。知道御史被杀是什么样的罪名吗?那是天子的钦差,杀御史,如同于谋反。这等杀头的罪,也敢包庇,你有几条命?这点钱拿回去,准备好一口上好棺材吧!”
周通判咬牙,又掏出一张单子奉上,然后口中道:“下官知得罪了司马。已无颜在归德为官下去,眼下只求告老还乡,苟活一条性命。下官为官多年的积蓄,甚至棺材本都在这里了,下官别无所求,只愿生还故里,其他一概不问。”
林延潮本是冷笑一声,但陈济川将单子奉上后,却是神色缓了许多。
周通判垂泪道:“下官知御史被杀十分可疑,但绝没有助纣为虐。事实上此事不少人,比如何通判也是知情,但他因没有得罪司马,故而不怕。唯有下官……唉,下官当时实在是猪油蒙心。”
林延潮知周通判是怕被自己作替罪羊顶下此案。他当下道:“也好,你既有心悔过,那么当初之事也就算了。这样吧,这些你贪墨来所得,本官尽数充公拿作修河堤之用,也算给你积一点阴德。你立即回去写一封辞呈来!”
周通判感恩戴德地道:“多谢司马饶命,多谢司马饶命。下官马上就回府写信。”
见周通判离去后,陈济川道:“这笔钱老爷还是三七分账吗?”
林延潮点了点头,然后心想眼下是找丘橓说项之时了。
八百三十七章 排衙()
陈济川从林延潮这接过单子后,去周通判那清点,照着单子拿钱。
忙碌了一通后,周通判奉上的私财可是不少,换算了下足足六千多两银子。
一二十年为官积攒下这身家,还算是可以了。
陈济川将银子运回同知署,按照比例三七分账。
七自是划进河工的账面上,这是明账,每年藩司都要核对,或者应对上面临时派人查账。三分不是纳入林延潮自己的腰包,而划入同知署自己的私账,也就是暗账。
说是暗账,其实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
古代时大户人家交代家里的管事或亲戚办事,一般钱给个差不多,拨出个预算部分,都不给他们将报酬。
下面的人怎么办?都是将预算用足,然后赚取一部分回扣。成为一个默契,大户人家就算知道了不会计较。
而到了官府这边,朝廷差下面办事怎么办?
比如河道衙门,朝廷只任命了河道总督一个人,其余官员一概不任命。所以河道总督只能自己去征辟。
河道总督下面师爷办事听差随从少说几百号人,这些人的薪酬,还有河道衙门的办公经费,这笔钱让河道总督自己一个人出?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就算河道总督是正二品大员,但他官俸,要维持二品大员的排场,自己吃穿用度都不一定够。
所以河道总督唯有从朝廷下拨的河工公款里截留一部分自己用,付手下开支,办公经费,以及留一部分应急他用。
因此这也是为什么?官场上银子从上拨付到下截留成风的缘故,其中很大是贪污,但不完全是贪污。
林延潮的同知署,分厅视事后也是如此。
以大明朝对下面的官员一贯抠门的尿性,府衙拨付的办公经费,明显不足,还有自己下面官吏都在衙门做事,仅靠朝廷的俸禄维持不了体面。
修河筑堤乃河工署头等大事,民役可以去民间征集。
但通晓河事筑堤的经年河工,这等技术性人才,林延潮就要去民间雇佣,还有衙门里熟手书办,以及下派差役。
这些人都不在朝廷的编制内,也就是传说中的非经制吏,他们的薪俸从何而来?
当然林延潮也可以照着大部分官员的做法,让这些非经制吏自己去民间'找食',不从衙门支取工资,但这样就是盘剥百姓。
所以林延潮给下面大小官吏都支给了一份薪水。
对于黄越这样,实心办事的技术性官员。他除了朝廷拨给的俸禄外,林延潮还另外从同知署的账面上给他一年三百两的银子养廉。
对于大部分追随自己的人,林延潮从来是拿出实打实的好处,而不会规划出一个如何如何的前景。孙承宗例外。
当然这些开销还不是全部。还有坐省长随开销之用,官场上迎来送往,京官之炭敬冰敬,甚至以后入京朝觐(大明只给官员去地方上任的费用,其余不给旅途报销,丘橓当初上京就是坐着一辆柴车)的开支等等等。
陈济川算完账后,又出门了一趟,此去不是别处,而是于员外家中。
御史被杀之事,水落石出后,河道衙门难辞其咎,河道总督李子华自顾不暇。
至于于员外也是失去靠山。对于如此靠着官商勾结起家的商人,他一失势,谁都可以来踩一脚。不说原先的河工料场,就是自己这两年赚下的家业也是成了肥肉。
河工料场早已被查封,里面的河工料,己被运至堤上。
另外于员外这两年依着河工工程,在永城县外置办的几百顷郊田,已是变卖得差不多了。
陈济川就是如此兢兢业业地为林延潮当家。
收拾了周通判,于员外后,林延潮在府中威势大涨。
十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