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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敬修见张居正的票签上写着十几个字,二策皆良法,可并行,着礼部上条陈。
张敬修不由惊喜笑着道:“还是爹高明,既不折了陛下的面子,也不使我等委屈,此两全之法也。”
张嗣修,张懋修听懂了张居正的意思都是笑。
张居正呷了口茶,缓缓地道:“廷议议归议,决吾自决之,有何相干,你们有什么好动气的。”
“是,儿子肤浅了。”张懋修赔罪道。
“拿去宫中批红。”张居正吩咐后,忽捂住心口。
张嗣修拿着贴好票拟后的奏章走出书房交给文书房太监。
文书房太监恭敬地取过笑着道:“谢过张二公子了。”
张嗣修笑着道:“哪里,有劳公公跑这一趟才是。”
说完张嗣修让游七给对方送上一封银票。张嗣修正要送对方出门时,忽听书房里两个弟弟惊叫。
而此刻林延潮正在宫里陪着小皇帝说话。
给天子直起居,本就是日讲官份内之事。
但直起居只有四人,日讲官有六人,本来一时轮不到林延潮递补。
这一次何洛文出掌礼部左侍郎,陈思育听闻身子又一贯不太好,早有辞起居官的意思。加上这一次林延潮给小皇帝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故而一下子从递补为直起居之事。
直起居,就是在外朝时记录皇帝言行,如此每日跟在皇帝身旁,天子也可就国事,亲自向起居官顾问。
这是十分显赫的职位啊。换了以往这是内阁大学士干的活,但内阁现在几乎已是开署建衙,早没有时时刻刻在天子身边顾问的机会。
所以天子对外朝的事,只能顾问起居官,日讲官了,这无疑才是天子真正的小内阁。
不过眼下小皇帝还未正式亲政,没有什么权力,说是小内阁,其实也就是翰林进身之阶。
在外臣看来,林延潮直起居,是与一个天子跟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同时也是一个极高的荣誉。
但在林延潮看来远远不止如此。小皇帝迟早是要亲政的,若是天子真正掌权之时,那么日讲官,起居官,就是真正的天子的大秘,御前顾问。到时候就算六部尚书见了自己,也需卖自己几分面子。
“陛下之信任,讲臣不知如何报答才是。”
小皇帝笑着道:“君国大事,以后朕要多靠你来帮忙,以后你就是朕的张良,陈平。”
林延潮道:“讲臣谢过陛下信任。”
正在林延潮与天子说话时,忽秉笔太监张宏入内。
林延潮随便一睹,但见那张宏脸上虽是勉强保持镇定,但仍有几分惊慌之色。林延潮不由奇怪,张宏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事让他到这个样子。
但见张宏至天子身旁耳语了几句。
小皇帝闻言忽面无血色,侧头不可置信地看了张宏一眼。但见张宏确定似地向天子点了点头。
林延潮见这一幕,早就知机起身道:“陛下,讲臣先行告退。”
见林延潮要走,小皇帝稍稍犹豫了一下,伸手示意林延潮留下。
林延潮这又重新坐下。
这时张宏又与天子耳语了几句,然后小皇帝方缓缓点头。
然后小皇帝道:“朕刚说过,拿林卿家当张良,陈平的,眼下正有事让你参详。”
小皇帝定了定神,重新斟酌了一番,然后屏退其他太监,东阁里只余下张宏,张鲸与林延潮三人。
林延潮心道,眼下自己在小皇帝心中,已是与张宏,张鲸一般的亲信了。
小皇帝道:“几位都是朕信得过的心腹,方才传来消息,张先生病倒了。”
林延潮心底有些准备,但乍然闻之消息,脸上也不由抹过一丝惊骇之色。
他惊骇一是张居正病倒,二是自己这一次作为顾问大臣,为天子参赞枢机,居然是这样的大事。
张鲸在旁道:“张先生不一直都在病中,怎么突然就病倒呢?”
张鲸的反应很快,丝毫也没有因张居正病倒,而影响情绪。
张宏言道:“是方才去张府请票拟的文书房太监回禀的。之前张劳先生虽是有恙,但这一次据说是病得不轻,连几位张公子都是哭了。”
小皇帝脸色苍白道:“若张先生真病倒了,这该如何是好?”
说完小皇帝手足无措地垂下泪来。
张鲸即道:“万岁爷保重龙体,张先生虽是病倒,但眼下已不比万岁爷刚刚登基之时,眼下万岁爷正可将朝权收回,乾坤独断。”
张宏,林延潮都是斜瞧,林延潮不由心道,张鲸话说得真太露骨。
小皇帝一巴掌扇在了张鲸脸上,泪水未试又惊又怒地骂道:“你这狗才,你是不是说朕盼着张先生早点去?你这狗才私下仗着朕的名头,在外招揽闲人,你以为朕都不知道吗?”
林延潮坐在一旁,他见小皇帝听张鲸进谏时,脸上先有喜色,但随即大怒。
至于张鲸挨了天子一巴掌后,则是连连叩头道:“陛下,饶命,内臣是有私心,但对陛下唯有忠心,心底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您打算啊。”
六百六十六章 执笔()
林延潮不由心想,虽说张鲸这急急立功的样子,触了天子的心忌,但这就是太监的好处,此话自己身为大臣不好说,但是太监就可以说。
小皇帝一边用脚踹,一边骂道:“朕踹死你这狗才。”
张鲸抱头求饶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对于小皇帝此举,林延潮不知有几分是真怒,几分演技,亦或者是心虚?
不过天子动粗,这等有失圣仪之举,张宏,林延潮唯有装着没有看到,正巧二人目光对视一眼,又马上挪开。
小皇帝又踹又骂了一阵,似有些累了,然后坐下对张鲸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滚到一边去。”
张宏肃容奏道:“万岁爷,张鲸言语不当,但还算有几分忠心,还请万岁爷息怒。”
小皇帝点点头道:“看在你干爹面子上,饶了你这一次。”
张鲸连连叩头道;“谢过陛下。”
张宏续道:“内臣以为眼下张老先生病情如何,才是陛下第一关心之事,应请御医前往探视,既可表陛下关切之心,也可知张老先生病情之状。若张老先生不能理事,那么国事不可一日无人,陛下应乘此机会,一振纲纪。若是无碍……那么原来如何,依旧如何。”
小皇帝点点头。
林延潮心道张宏才是持重之见,情况都没搞清楚,你就着急着抢班夺权,也太操切了。
林延潮见张宏奏对已合天子之意了,他也不愿再作发挥了。
林延潮起身奏道:“讲臣亦附张公公之见,再遣太医之余,也可派中官先安抚,元辅家人,另外此事惊动不小,不日元辅之病情,恐怕会惊动朝野,还请陛下暂令宫人封口。”
张宏听了赞许地看了林延潮一眼道:“林中允真心思细腻。”
小皇帝叹了口气道:“张先生此事,令朕一时慌了手脚,还好有几位卿家替朕分忧。既是如此,张宏你替朕往张府走一趟,再从太医院里选几个医术精湛一些的,告诉他们不管开什么药,就算是仙丹,朕也要替张先生求来。”
张宏称是。
最后小皇帝道了:“朕要往太后那走一趟。”
张宏领命告退,稍后林延潮也是起身离去。林延潮离开乾清宫时,但见小皇帝仍是一脸忧色。
林延潮出了乾清宫时,天边已有暮色。
身为穿越者,林延潮当然知道,从历史记载中,知道张居正这一次病情如何?
林延潮坐在马车里左右权衡了一下,立即取出笔纸墨匣来,仓促地写了一封字条,对陈济川吩咐道:“你持这纸条找府外的亲信,让他持纸条往申府上交给申九,让他交给我恩师,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陈济川称是一声,林延潮当下将纸条交给他,然后在一偏僻巷口将陈济川放下。
之后陈济川即揣着字条,消失在巷口。林延潮放下车帘,微微松了口气对展明道:“回府。”
“是。”
随即林延潮回至府中,对于伯等几个门房吩咐道:“几日后,会有不少人来府上见我,但不论是谁一律挡着。”
于伯道:“老爷,今日有一位临川的汤老爷拜见,老爷见还是不见?”
林延潮喜道:“此刻他在哪里?”
“正在门厅里候着。”
于是林延潮立即赶到门厅中。
汤显祖见林延潮正要俯身行礼,林延潮快着几步上前,托住汤显祖道:“义仍兄,你我乃至交,不必行此虚礼。”
汤显祖见林延潮对此待他也是感动道:“杭州时状元公赠序一别,汤某得君期许,在家发奋读书,以求明年春闱,科第登名。到了月前见状元公手书,说有事托付汤某,汤某听了就立即赶来了。”
林延潮听了不由点点头,汤显祖接到自己书信时,从筹谋,动身,再加上杭州至北京的路程,不到一个月即是赶到,足见他对自己情谊。
林延潮笑着道:“先不忙在此细说,让我为兄接风洗尘。”
说完林延潮设下家宴请汤显祖,二人互道别来之情。
林延潮得知汤显祖之前家里失火,以致家道中落,靠着书稿收入与好友接济生活。这一次来京见林延潮还是借钱而来。
林延潮闻言顺势道:“义仍兄,我请你来京是因我办了一报房,请你来执笔。”
汤显祖闻言问道:“莫非是事功刊吗?我来时曾在通州,见不少学子讨论,风评甚好。只是事功刊重于经学,杂评,汤某不长于此道。”
林延潮心道,科举考得还不是经学吗?说自己对经学不擅,托词而已。林延潮也知事功刊一出后,认同事功学的是倍加赞誉,不认同事功学的则是视为洪水猛兽,惑乱人心之学。
而汤显祖师从罗洪芳,是颜钧,王艮心学的一支。
林学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