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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林延潮忽然想起朱赓前几日与自己吹嘘的在书肆捡漏,赚得陈子昂的墨迹之事,于是点点头道:“这倒可以一看。”
掌柜听了大喜,伸手道:“这在二楼,客官请这边请。”
说完林延潮跟着掌柜走上了二楼。
二楼里确实堆满了字画,掌柜给林延潮呈上了几幅字画。
“这是院画,乃宋时翰林图画院所作,你看这法度,这形神兼备,实乃良品啊!”
“客官真是好眼光啊,这是前朝首辅严嵩的手迹。这严嵩虽是奸相,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却是书法一流。”
听掌柜这么说,林延潮不由一晒,严嵩不少恶事,都是嘉靖借着他名头作的,官员百姓不能骂皇帝,故而只能骂严嵩。
掌柜不理解林延潮这一笑的意思,以为林延潮看不上于是又道:“若是客官都不喜欢,这里还有今人的手迹,字画,如当今冯司监的,以及几位阁老,堂部大人的,对了,还有当今状元林三元的书法,本店也有售卖。”
“哦?”林延潮不由讶然问道,“林三元的书法也有在卖?”
掌柜见林延潮来了兴趣,以为这回真的有戏了,于是笑着道:“那是当然,而且林三元的书法作价不如商文毅公两成,正是入手的好时候啊!”
林延潮听了不由狐疑道:“同是三元及第,为何林三元的书法,就不如商文毅公的。”
掌柜笑着道:“客官,你这就不知啊,商文毅公最后官至太子少保、吏部尚书、内阁大学士,那手迹一副自是不便宜了,而林三元还年轻,虽有三元及第的名头,可眼下不过是翰林官,当然是不如商公了。”
林延潮露出恍然神色。
掌柜继续道:“不过咱们都知,林三元如此年轻入翰林院,将来入阁拜相那是迟早的事。到那一天,他的手迹还不涨个数倍,故而我才劝你趁早入手啊。”
林延潮听了反对道:“话不能这么说,入阁之事终属艰难,就算是林中允三元及第,也不可轻言说迟早的事。”
掌柜嘿嘿地笑着道:“那至少现在买来也是不亏啊!”
林延潮点点头道:“此言有理,拿来我看。”
这几年林延潮答谢同僚,以及旁人恳求,自己给的应酬之作可是不少,所以流传到外面也是正常。只是书法确不是林延潮强项,要达到严嵩,商辂那等级数,恐怕这辈子是没希望的。
掌柜于是将好几幅林延潮‘手迹’来给林延潮一一过目。
看了半响,林延潮忽然道:“这几幅手迹真是林三元所作?”
掌柜言之凿凿地道:“千真万确啊,不信,你可以拿这字画到林三元面前亲眼辨视,再不然小人可以与你发誓。”
“发誓还是不必了吧,这……这都是假的!”林延潮叹道。
说完林延潮搁下几幅字,走下了楼。而陈济川在一旁忍着笑,肚子都疼了。
“慢着!客官留步!”
林延潮正要离开店门,但见掌柜手捧着一幅字,追到林延潮身后。
“掌柜还有什么话说?”
掌柜喘着气道:“客官,客官不要着急,小人还有一副字,这肯定是真的!”
“那……那好吧,给我看来!”
掌柜将字展开,林延潮嘴角一动。
掌柜试探地问着道:“客官,这可是真的了吧?”
林延潮轻咳了一声问道:“此林三元的手迹,可是你从翰林院陈学士的手里购来?”
掌柜顿时露出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神色,大声道:“客官你真乃神人啊!尽然连出处都知道,确实是我从陈学士府上的家人手中购来的。”
得到确认后林延潮不由感慨,自己在翰林院时,至少被陈思育贪污了好几百两银子啊。
林延潮道:“不必说了,这幅字我买了,三两五钱银子?我不砍价,五两银子抬价给你了。”
陈济川当下拿钱,伙计利索给林延潮包好这幅字,至于掌柜脸上笑成了花一般。
林延潮摇了摇头,不愿理会掌柜,反是往街上看去,这时这条街上的各书肆已是快关门了。
林延潮的目光看向斜角的书肆,站着三个人,二人着青袍,一人着锦衣。
那穿着锦袍的人,看起来有些年轻,正背着自己在书肆前挑着书,至于这年轻人身后则是跟着两位穿着青袍的男子,正目光警惕的看着街面。
仔细看去,这两名青袍男子面净无须,林延潮入值有段日子了,一眼就看出这两人乃是宫里的太监。
太监微服出身出宫,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来书肆倒是有些罕见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林延潮听说当今天子喜欢博览群书,经常下谕,让司礼监臣及乾清宫管事牌子,于书坊间寻买新书上呈御览。但凡竺典丹经、医卜小说,画像曲本,都是一并买来购入宫里。
林延潮看两位太监陪着那锦衣之人看书,心道莫非锦衣之人是乾清宫里某位给皇帝买书的大太监?但大太监年纪都不小,此人为何这么年轻?
林延潮不由多看了几眼,这时那穿着锦衣的男子,突放下之手,微微侧过头来与身旁的太监说话。
林延潮看清了那人容貌后,心道,这不是天子吗?(未完待续。)
五百六十章 出宫的皇帝()
此刻‘疑似’小皇帝的男子,正手持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这时他身旁的太监低声向对方说了一句。
那人听了不以为意地转过头来,却正好与林延潮四目相对。
对方看见林延潮顿时露出一个惊讶的眼神,由此林延潮知道自己没认错人,对方真是天子。
换作旁人而言,这简直是比半路上带着现女友,巧遇前女友还更令人糟心。
该怎么办,是该看见呢?还是装作没看见呢?还是明明看见了,装作没看见呢?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很多官位卑微一些的官员,在此刻会心虚,慌张不知所措,若是古板方正一点的大臣,定是要上去力谏。
看见了装没看见,肯定是不好的,对方是天子,就算是微服出巡,但二人眼对眼瞅见了,你再当没事发生过。这略有些显得你傲慢无礼,见了天子连个招呼也不打,扭头就走,这是什么礼法?亏你还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另外以后在朝堂上,天子大臣再见了面,这段事要不要说破。说破了,两人都难堪,不说破,两人落个心结。
但若是上前见礼,你又如何称呼,当众口呼天子,你是存心要招来刺客的吧!天子微服到民间,这也是不好说清楚的,传扬出去大臣和百姓们会怎么想怎么说。
可是若不口称天子,上前又是该行什么礼数。
林延潮此刻该怎么办?
林延潮避开小皇帝目光,转过头对陈济川道:“你先在此包好这幅字。我去那边一趟。”
陈济川道了一句,是。
“客官慢走!”掌柜殷勤地道。
于是林延潮穿过街道,向对面书肆走去。
林延潮走到小皇帝面前,但见对方身旁两名太监一左一右的上前护住小皇帝。
林延潮停下脚步,长揖之后直起身问:“朱君,有礼了,不料在此巧遇。”
这按照儒学的周礼,有土揖、时揖、天揖、特揖、旅揖、旁三揖数等。
土揖,就是拱手前伸而稍向下,一般亲近的好朋友相见,作个土揖就好了,连身子都不用弯。
至于长揖,拱手高举,再自上而下,则是向尊敬之人行的通礼。
为何称朱君呢?朱君则是谐音是主君,另外小皇帝也是姓朱。
小皇帝也是没有料到林延潮竟避也不避的直接刚正面。此刻他偷溜出宫,最怕就是被人瞧见。
不过但听林延潮一声朱君,小皇帝知他不愿将此事说破,稍稍放下心来。小皇帝为了掩盖心虚,却先发制人地质问:“林……林延潮,你这是行得什么礼数?”
林延潮道:“回朱君,此乃长揖。李太白有诗云,昭昭严子陵,垂钓沧波间。身将客星隐,心与浮云闲。长揖万乘君,还归富春山。”
“机……机智。”小皇帝不由为林延潮的应变叹服。
林延潮微微一笑:“朱君,此离宫墙之下虽不足百丈,但宫墙外终不比宫墙之内安全,还是立即回宫吧。”
小皇帝哼了一声,在宫里勉强顺着太后,冯保也就算了,再宫外也要顺着你这小官的意思吗?
小皇帝道:“瞧你这话,难道是说这脚下的畿辅之地不太平吗?若是如此,我就找京兆尹,五城兵马司指挥问罪!”
林延潮道:“并非如此,只是恐白龙鱼服罢了,朱君弃万乘之位,而与布衣之士相杂,此非圣君之礼。”
小皇帝语塞,他知大道理说不过林延潮,当下换了种口气笑着道:“我并非是出宫玩耍,只是想出来视察民情,看看治下的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古人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体察民情后我就回去了。”
“朱君!”林延潮突然正色,令小皇帝有几分措手不及,“昨日辽东奏报,定辽等卫雨雹如鸡卵,秋禾尽伤,自长安堡至青石岭,约百余里。还有数日前,扬州、泰兴、海口,如皋等处狂风大作,屋瓦皆飞;骤雨如注,漂没官民庐舍数千间,男女死者不计其数。”
“这民情不在眼下,而是在千里万里之外,朱君难道只看眼前,那数万灾民的苦楚就看不见了吗?”
小皇帝没料到林延潮竟说出这一番话来,他在天子面前,可谓是犯颜直谏了。
小皇帝的面子有些拉不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当下拂袖而去。
林延潮对小皇帝背影拱手,待对方走至皇城脚下时,这才松了口气。
而陈济川早就侯在一旁了,见林延潮对这名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这么恭敬,不由诧异地上前问道:“老爷,此人是谁?年纪看得比你还轻,难道官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