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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之人原来都听王世贞说过林延潮,说他的文章直追苏韩。
大家心底虽都觉得林延潮算是当今文魁,但文及苏韩还是太过誉了一些,但今日见了这篇文章后,众人都觉得似几百年后,真有那么一日,后人遍数历朝历代的大家,会有人拿本朝林延潮与苏杭相提并论呢。
此刻林三元就在眼前,众人赶忙上前与林延潮重新见礼,心底在想林三元究竟与我等有何不同。
袁宏道有几分难以启齿,林延潮见了却是一把握住他的手道:“中郎兄,请莫怪我有意隐瞒在先!”
袁宏道连忙道:“状元公,请万勿如此称呼,在下怎敢与状元公称兄道弟呢?”
林延潮笑着道:“中郎兄这么说就见外了,君子相交只贵在交心。”
袁宏道听了笑了笑,他也是洒脱之人当下道:“是,宗海兄。”
林延潮与袁宏道正是笑谈,董其昌与袁可立也是一并走来。
袁可立向林延潮道:“小子方才狂妄,竟敢点评状元公的文章,实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完袁可立就要拜下,林延潮扶住袁可立道:“礼卿不可,我林延潮又非贤人,哪有不许别人指责。”
董其昌笑着对袁可立道:“我就说了,状元公乃谦谦君子,平易近人,必不会怪你的。”
林延潮看董其昌,袁可立二人笑着道:“礼卿,玄宰二位都是陆翁的弟子吧!”
二人一并道:“正是。”
“我在京师久仰陆翁大名,二位可否替我引见?”
听林延潮如此推崇陆翁,董其昌,袁可立对望一眼,都是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神色。
二人道:“能为状元公代劳,这是我等的福分。”
当下二人与林延潮一并来至陆翁与陈知县的面前,陈知县先向林延潮行礼道:“下官陈淦见过林中允。”
林延潮亦是还礼道:“陈知县有礼了。”
然后林延潮向陆翁行礼道:“后学林延潮见过陆翁。”
陆翁摆了摆手,笑着道:“是状元郎啊,在你面前老夫岂敢托大,是老夫失敬才是。”
林延潮暗笑两声,这位陆翁还在跟自己装蒜,这位才是扮猪吃老虎的行家里手呢。
林延潮恭敬地道:“言重了,当年陆翁纵横朝堂,睥睨百官的时候,晚生还不知在哪里呢。”
听了林延潮这一句,陆翁微微哦地一声。
这位看起来像是一位学究的老翁,眼底里闪过一丝精芒。
随即陆翁捏须,淡淡地道:“状元郎言重了,老夫眼下不过是闲居之人,卒保天年而已。”
这老头还在装。
林延潮笑了笑,不便接话,一旁陈知县替林延潮说话道:“陆翁,状元公这是向你请教呢。”
林延潮笑着道:“是啊,今日能听闻陆翁耳提面令,指教文章,实是晚生荣幸。”
听了这一句,陆翁脸上才有了笑容。
连舫里,众人见林延潮对陆翁如此尊敬,都是讶异这陆翁到底是何方高人。
原来这位陆翁名叫陆树声,乃嘉靖二十年会元,前首辅徐阶的同乡,前首辅高拱的同年,仕官六十年,可谓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
万历年间陆树声官至礼部尚书,张居正敬重陆树声的资历,名望,要援引他入阁,拜为宰相。但陆树声与冯保不合,于是不仅退却了张居正的好意邀请,反而决定回家养老。
陆树声在家也没赋闲,而是收了董其昌,袁可立两位弟子。
陆树声见林延潮识得他的身份,当下问道:“状元郎的业师可是林贞耀?”
林延潮听了想起一事来,当年陆树声推辞宰相任命准备回乡时,张居正跑到他的府邸问:“你既然不当宰相了,那你给我推荐个代替你的人选。”
陆树声当下道:“好,我就给你推荐两个人万士和,林燫。”
虽张居正最后没有用这二人,但由此可知陆树声与林燫有旧。当下林延潮道:“正是,恩师乃国之栋梁,却不为朝廷所用,赋闲在家却实在太可惜了。”
陆树声听出林延潮的意思,笑着道:“你这话不必对我说,要对张江陵说才是。”
林延潮心知陆树声虽是退隐,但门生故吏满天下,在官场上混了六十年,剩下的就是人脉。而且他在张居正那说话也是很有分量。
不过林延潮却不好再说下去,就算他有心帮老师这忙,但请托也不是这么请托的。
陈知县在旁问道:“状元郎此去是回乡省亲吗?”
林延潮点点头道:“不错,朝廷给假,让我回家两个月,若非船漏,也不会恰巧路过杭州,赴此文会。”
一旁陆树声忽问道:“状元郎可是在京开罪了张江陵?”
林延潮不由讶异,消息传得实在好快,都从京师传至江南了。于是林延潮勉强地问道:“陆翁这话从哪里说起?”
陆树声笑了笑道:“并非是我听闻什么消息,若是真恩赐省亲,以你堂堂状元之尊,沿途官员早就闻得消息,在驿站迎来送往,你哪会有闲暇功夫,还来此文会。”
林延潮心道果真姜还是老的辣,能够见微知著啊!
林延潮知瞒不过对方,只是干笑了两声。
陆树声笑着道:“状元公不必有什么忧心。”
陈知县笑着道:“既是如此,陆翁不妨指点一下状元公嘛。”(未完待续。)
四百九十四章 对错(第一更)()
陈知县这么说自是一片好意。
林延潮心想这不是要自己礼下于人吗?
林延潮看了左右,但见士子们早就有不少离去,剩下的见林延潮与陆翁,陈知县在相谈,也是非常有眼色的先行一步离开。
至于董其昌,袁可立见这一幕,也是聪明地表示告辞。
林延潮见左右无人,于是道:“恳请陆翁教我。“
陆树声笑了笑,没有直言,而是对陈知县道:“今日在连舫上设宴,好好招待状元郎。“
陈知县允了一声道:“学生这就去办。“
林延潮也知陆树声不会这么爽快地答允自己,拿捏架子总是要的。不过如此也说明有戏,于是林延潮让人告之林浅浅一声,自己留在连舫上,陆树声,陈知县设晚宴款待。
宴上酒过三巡。
乘着酒酣耳热之际,林延潮向陆树声道:“下官恩师尽忠国事,可是仕途多艰,陆翁既与恩师有旧,恳请提携恩师一二,下官与恩师都感念陆翁大德。“
陆树声笑着道:“状元郎,此番回家省亲,自身尚且不保,又怎么还想帮你老师来了?“
林延潮心道,自己这眼下仕途不顺没关系,就算眼下张居正不容自己,大不了去潘季驯那担一知县,或者等张居正挂了以后,申时行当政,自己怎么样也不会混得太差,自己还年轻怎样都有机会。
倒是林烃若是沉沦下去,仕途就这么完了。
当然林延潮话上却是道:“若非恩师,哪里有晚生今日,与之相较,晚生倒是情愿不当官。“
林延潮这话说得也并非都是假话,也有些许肺腑之言在其中。
陆树声叹道:“你恩师倒是收了一个好弟子,其实你老师辞官后,老夫亦有写信过问,问他今后之打算,但他却回复老夫说,老父年高,长兄病逝,无人侍奉膝下,自己需替长兄尽孝在家奉养。老夫看来令师其实心灰意懒,不愿再任官视事,故而这才这么说。“
“他既是不愿,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林烃说得也是大义所在,在重视孝行的明朝,林烃这么说,陆树声也不好再劝。
林延潮心道,原来如此啊,有陆树声的保荐,老师出山完全不是问题,只是自己老师因对仕途失望,已是完全不愿再起复了。
之后林延潮辞别陆翁,陈知县本要用座船送林延潮南下,这座船乃是官船,用黄布写官员衔名于旗上,一路南下,水上各船都会回避。不过林延潮心想自己南下,被贬官的几率很大,就不这么招摇了,就让袁宏道帮自己雇了一艘直接从钱塘江出海南下至福州。
林延潮之所以选择乘坐海船,是因之前船破在陆上耽搁好几日,若是再不抓紧时间赶回家中,那么很容易逾期未归。
眼下林延潮正不得张居正欢心,必须小心做人,若是真的延误了回家的归期,被御史抓到小辫子,参他一本自己仕途也就玩完了。
故而乘坐海船从钱塘江出海返回家中会快一些,如此不会误归期。
从钱塘江出海后,海船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航行,林延潮站在船边,见碧海万里,船随浪起浪伏,不由心潮起伏。
他不由想起不由王阳明的故事。
当年王阳明得罪了刘瑾,被贬官去贵州龙场。王阳明走到杭州时,刘瑾还是不放过王阳明,于是派锦衣卫追杀王阳明。
于是王阳明无奈,想出了一个装死脱身的办法,他跑到钱塘江边上,将一只鞋丢进江里,一只鞋丢在岸上,佯装出投江自杀的假象,骗过了锦衣卫。
然后王阳明却从钱塘江上坐海船出海,从海上跑路,结果跑路时,在海上突遭大风暴,船只欲沉。
此时此刻王阳明写下了一首诗。
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
这飞锡是讲智者大师之事。智者大师到了天台山时,要从此山至彼山,但两山之间却是深深的悬崖。
于是智者大师将锡杖往悬崖上一丢,就乘锡杖飞过到了彼山之上。
当时王阳明前途茫茫,生死未卜之际,他坐在随巨浪起伏的船上,想得却是月明飞锡!
这首诗乃林延潮最喜欢王明阳的一首诗,当年颜钧曾将此诗赠给林延潮。
此诗林延潮至今携在身边,没有离身。
与王阳明当时相较,林延潮心想,自己此刻困境又算得什么?大不了回家以后,闲散个几年,到时在出仕为官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