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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家里儿子说爹要吃冰糖葫芦,女儿说这么吃不好,儿子说妹你还没五岁,家里没你说话的份,娘说想吃就买一个,我掏钱,爹说不行,家里我说得算。
上至国家大事,下至小户人家,权力都是这么分配的。
至于林延潮从翰林院借调内阁,就获得了参预枢务的权力,这也就是知道个事的权力。
尽管仅仅是知道个事,但比在翰林修撰史书,对朝堂大事双眼一抹黑,强了不知多少了。
今日张居正询问自己的意见,若是林延潮这几句话能被张居正赏识并采纳,那么张居正日后还有可能征询他的意见。也就意味着林延潮的实际权力,又向前迈了一步,这就是说得上话的权力。
想到这里,林延潮不由有几分激动,向张居正施礼后,就拿着会议记录走出了会揖室。
林延潮走到门口突见一个身影在走廊转角一闪。
林延潮虽看不清楚这身影,但依稀看得出是董中书。林延潮见董中书在转角,心想自己向张居正建言,张四维不会对自己生忌吧。
这念头在林延潮脑中一抹而过,随即心想这怎么可能。
眼下自己正春风得意呢。
如此林延潮在内阁就这么过着,除了每日忙碌些,日子倒也还舒爽。
林延潮也参与了几次内阁与六科的会揖,除了清丈田亩事外,还有在一条鞭法的实行。清丈田亩和一条鞭法,堪称张居正柄国两大法,林延潮参与会议时都记在脑中,每日有闲暇时将自己所见所闻都写下来,准备编撰成书。
一转眼林延潮在内阁轮直已是两个月,已是到了寒冬时节,不知不觉他已来京一年有余了。
这一日下了一场大雪,小冰河期的京师可谓是寒彻入骨。
林延潮今日正好休沐,于是让展明赶了马车出门,出门拜会蒙师林诚义。林诚义住的地方,在国子监附近。
本来国子监的监生要坐监。但这几年国子监监生滞留严重,故而不少国子监监生不得不搬出了国子监居住。
林诚义所住的地方,在京城的东北角,这里不仅距离皇城很远,离国子监也有点距离。不过此地算是京师里寓租较便宜的地方就是。林延潮来至林诚义所住巷外,眼前是小巷子,马车都驶不进去。林延潮只好下了马车,他今日微服而来,故而下车也没引起百姓关注。
林诚义所住的坊内,大概就是京师贫民窟吧。街衢没有公厕,坊内也无人管理,走了几步但见秽臭溢满沟渠。
幸亏这是冬天,若是夏日必是恶臭。
林延潮掩着袖子,踏着积雪走进巷内。巷子左右的屋舍都很低矮,但因巷子太窄的缘故,反而屋檐还挡住了阳光,故而巷内实是又暗又阴冷。
来到林诚义家门前敲了门,一名四十多岁的下人给林延潮开了门,然后入内禀告。
林诚义走出门来,林延潮见了立即行以弟子礼道:“弟子林延潮问先生安好。”
林诚义见了林延潮来了,哈哈大笑道:“延潮是你啊,安好,一切安好,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林延潮道:“挂念先生,故而就来了。”
林诚义看林延潮手里提着礼盒顿时板起脸道:“来就来了,与你说过不要备什么礼,为师这里一切都还够用。”
林延潮之前也上门拜访过林诚义,并赠了两百两银子给他。但林诚义却坚决不要林延潮所赠的银子。
但是林延潮见林诚义口中说为师这里一切都够用,但见屋里摆设却十分简陋,这么冷的天连一个炭盆都没有。林诚义身上的棉袍不起眼的地方,都打了好几处补丁。
林延潮记得林诚义是很重仪表的,当年给自己教书时长衫连一处褶皱都没有。
林延潮见此不由一阵阵心疼,立即道:“并非什么重礼,这几日天寒地冻,过了冬至还会更冷,弟子怕先生寒腿又发作,故而特送了些木炭。”
林诚义听此神色缓了缓,但又道:“延潮真有心了,好了,木炭钱几何?为师算了钱给你。”
林延潮立即道:“先生,弟子在内阁当差,木炭由惜薪司所供,因在翰林院挂职,工部又给了一份木炭。这些木炭弟子没费一文钱,若先生要算钱给弟子,弟子真是无地自容了。”
林诚义听了这才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延潮你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为师不求你将来能如张江陵般位高权重,官居一品,但亦希望你能如海刚峰那般作一名清廉的官员。”
“所以你懂得为师的意思吗?本朝官员官俸微薄,你身为京官花钱的地方多,还有一大家要养,故而为师绝不能要你的钱。”
林延潮听林诚义这么说,眼泪差一点掉出来。林诚义生活窘迫到如此地步,还不要自己一文钱,是为了让自己作一名清官。
外周虽寒风萧瑟,但林延潮心底却是一片暖暖的道:“多谢先生之言,弟子必谨记在心。”(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四章 跑关系(两更合一更)()
林诚义一番话令林延潮感动于心。
师徒十余年,林诚义依旧如此方正秉直,这是令林延潮敬佩的。若是以个人私德而论,林诚义,林垠,林烃这几位教导自己的老师,可以说得上几近完人,称得上一位真真正正的儒者。
可是他们几位行事方正,但在仕途上却皆是不尽如人意。
山长林垠在为官任上为人排挤,后愤而辞官,只能回家教书。
而林烃虽是三人中仕途最顺的一人,但也是因为得罪了张居正,仕途无望,故而也是两度辞官在家。至于林诚义,林延潮看了一眼屋中的寒碜的景况,不由为自己这位老师暗自难过。
自己这位老师其实真正快活的日子没有几日,好容易取了案首,娶妻生子,但为了功名,成为国子监监生,一个人又背井离乡住在京师里。
但林延潮从林诚义脸上丝毫看不出颓色。
林延潮走进屋中,坐得是屋内仅有一张看得过去的宽椅,椅上垫了一层褥子,坐下后这宽椅左右摇晃,底下有些高矮不平。
林诚义则是忙着给林延潮点起炭盆,一边点还一边还笑道:“今日早起忘了点炭盆,但读书时竟丝毫不觉得的冷,古人诚不欺我,发志读书,真可令人不舍昼夜,殆忘寒暑。”
林延潮看了一眼林诚义冻得发青的手,心想这哪里是殆忘寒暑,分明舍不得用炭火。
林延潮不能说破,只能难过地点头。
林延潮忙了一阵,炭盆点起,炭火的烟很大,显然是劣炭。而自己日常所用的是皇宫惜薪司所给的红罗炭。红罗炭产于通州、涿州等地,用硬木烧成的。红罗炭燃得耐久,没有味,不冒烟,平日天子太后宫殿都用此炭。
林延潮因侍直大内,故而惜薪司也会给炭。林延潮这一次给林诚义带了二十斤红罗炭来。
炭盆里烟熏得人不舒坦,可林诚义却丝毫不觉的样子,坐下后就问林延潮日常为官的一些事。
林延潮一一答了,这当然捡林诚义爱听的说,至于林延潮通过陋习收了几千两银子,若说给林诚义听,估计要被他轰出大门去。
林延潮将自己这几个月为官的事娓娓道来,林诚义听了不由一副替自己高兴的样子道:“入直内阁,参预枢务,这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你既机会近天颜,辅几位大学士办事,要时刻记得行谋保善家邦,言事苟利社稷这句话。”
林延潮作揖道:“先生说的是,弟子记住了。”
见林延潮当了显宦,在自己面前依旧是恭敬,如以往为学生时侍师如故,林诚义不由露出了满脸笑容。
待林诚义一阵发问后,林延潮这才问道:“恩师候官听选之事如何了?”
原来林诚义会试不中后,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已到不惑之年,再求进士出身已是希望渺茫,于是就打算以监生的身份去到吏部铨选选官。不过监生要赴吏部选官,据林延潮所知是比较难的。
进士出身是老虎班,遇缺即补。
举人出身是先去吏部后听选侯职,短则七八年,多则十几年,差不多能侯上缺补官上任。
至于监生那比举人更难几分。原来监生授官,是以在国子监坐监时间长短为限,后改了要当官的监生要先去各衙门历事,历事也就相当于实习,待实习期满了才允许拔历。
拔历后就是上选,即是监生历事结束后登记造册上选薄,依照次序选官,这也是侯缺了。这候缺费的功夫也不必举人少。满打满算,若是林诚义不走关系,十年后能补缺授官,这速度已经击败全国百分之九十的国子监监生了。
但听林诚义道:“三个月前,我已是分到大兴县历事,每日替衙门做些誉写文本,查理文册,稽算数目的事。”
林延潮听了眉头一皱,分到大兴县历事,这是杂历啊,属于下途啊,看来要从百分之九十,要提高到百分之九十八了。
林延潮心底虽这么想,但面上却笑着道:“以先生之才,至大兴县历事却是屈才了。”
林诚义笑道:“你别给我高帽子,为师读了一辈子书,总思报效国家,不想作了一辈子学问,被人说只是故纸堆闷死的书生罢了。”
林延潮听林诚义这么说,于是开玩笑道:“先生之言,令弟子大开眼界,不过先生以前可不是这么与弟子说的。”
“哦,那时我怎么说?”林诚义问道。
“那时先生说读书不为稻粮谋,不汲汲于富贵,更不为当官!方才还与说不求我如张江陵般官居一品,但也要做海钢锋。”
林诚义听了捏须道:“你错了,为师是说过读书为立身,不为稻粮谋,不汲汲于富贵,但为师可没有说过读书不为为官。读书人热衷于当官,甚至官居一品又有何不好了?”
林延潮微微一笑。
林诚义反是认真地道:“在为师看来,读书当官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