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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淮一见林延潮就是道喜道:“状元郎,真是圣眷在身,天子赐麒麟服,是天大的恩典,指日必入阁大拜啊!”
林延潮闻言哈哈一笑道:“高公公言重了,林某不过是跑腿的,要有功劳也是阁老的,自己不过是沾一点边罢了。”
说完林延潮从袖子里拿出五十两的银票道:“高公公拿着,请你和同来几位公公一起喝茶。”
林延潮以前出手,给太监打赏也不过几两,十几两银子,但现在能拿出五十两,反正对他而言是慷他人之慨,这钱花的是一点都不心疼,总而言之这有钱的感觉实在是好啊!
这里总结一个普世皆准的道理,男人一定要有私房钱!
高淮一看林延潮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子,不由咂巴着嘴道:“状元郎,此礼也太重了吧,咱家受之有愧。”
林延潮道:“公公,凭咱们的关系,只有少没有多的。”
高淮见林延潮这么说,就将银票收入怀里,与同来的众太监道:“咱们还不谢过状元郎!”
宫里的太监不能娶妻生子,所以对于金银都是比较贪婪。见林延潮送他们银子,众太监们都是眉开眼笑,一并向林延潮道:“状元郎真看得起咱们,乃是咱们的荣幸。”
林延潮将麒麟服穿在身上,麒麟服既是朝服,也可作公服,简而言之,就是上朝时可坐穿,平日坐衙视事时也可以穿,不用下朝后脱下更换衣裳十分方便。
从麒麟服的样式而言,有点类似蒙元时的曳撒,后襟不断,前襟两截,下用马面褶。
天一黑,正阳门外华灯初上。
正阳门大街上,京城有名的戏院、茶园、妓院多设列在此,这是京师里官员士大夫们宴客之地。很多官员归衙后,就寻这销金,欢呼酣饮,可谓日暮不休,甚至连上朝都宁可不去。
林延潮坐着马车,看着正阳门大街两旁高挂的灯球,纱灯,眼前有些恍惚,这情景有点类似现代都市里一排的霓虹灯般,灯球纱灯就这么连绵不断一条街挂着过去。
这里是明朝官员权贵,纸醉金迷、声色犬马之所,林延潮早有耳闻,今晚翰林院同僚燕饮就这设在这条大街的广和楼。这广和楼原本是戏楼,为名宦陈家的产业。
林延潮坐着马车来至一书着‘广和楼’的牌坊下入楼,车马停在门外,楼里还有轿厅,坐轿子来的达官显贵就直接在轿厅下轿,轿厅里还有人专门给轿夫端茶送水。
而广和楼门外还站着一排彪悍大汉,这些人乃是老板请来看场的,出入广和楼的都是达官显贵,自是要有人护住场子。此外广和楼也是戏楼子,不少闲人,地痞,流氓都会来这里蹭戏,也就是白听戏不给钱。
于是这些大汉就负责轰走这些听戏的。
林延潮一进门立即有跑堂的来迎。林延潮还没说话,一旁掌柜就迎了出来陪着笑脸道:“这位是状元公吧,翰林院的同僚都在三楼雅厅呢,这边请。”
于是掌柜领着林延潮上楼,一路小心地陪着说着,赐字给小店一副墨画等奉承话。
待林延潮到了三楼,他知这广和楼三楼专门是接待,朝廷各部衙门的酒宴,装潢可谓极度奢华,只对官府开放,而不对民间。
至于二楼雅厅也是不容易订的,一般都是给广和楼附近几大饭馆包出去的,要听戏,就要去几个饭馆订桌子,然后几个饭馆直接将饭菜送到广和楼来,边看戏边吃喝。
林延潮进入雅厅,但见翰林院的同僚到了曾朝节,黄凤翔等七八人,正坐在椅上随意说话。
几人一见林延潮就起身,正要笑着打招呼,待一见林延潮身上的麒麟服道:“宗海,咦,这不是麒麟服吗?你怎么得了这一身了?”
“是啊,我没看错吧,麒麟服乃朝廷重臣所着,不可随意僭越啊!”
林延潮笑着道:“小弟这并非僭越,其中说来就话长了。”
曾朝节笑着道:“这才入阁轮值第一次就得了麒麟服,其中必有非凡经历,我等一定要洗耳恭听。”
几人说着都是大笑。众人笑着恭贺,眼光中难免有几分羡慕或者嫉妒的神色。
说话间,雅厅里的侍女就奉上毛巾。林延潮接过毛巾覆脸,这毛巾该是凉水投洗,可以解一身热气,而且还用香汤浸过的,上面附带香气。
林延潮赏了这侍女一钱银子。
随即掌柜拿着一戏本递送林延潮道:“唱班子都是候着呢,这今晚头一出戏啊,要等着状元公你来点啊!”
掌柜是挺会做人,林延潮淡淡地道:“掌柜太客气了,先给几位同僚点吧。”
曾朝节当下笑着道:“宗海,今日你做东,自是你来点。”
林延潮见推不过当下点了一出定军山,几人也各自点戏,然后掌柜就捧着戏本出去,一旁侍女将雅厅对着戏台的竹帘子卷起,下方的戏台在眼前是一览无遗。
三通锣响,戏剧开场,而各种精致茶点也是接连奉上。
徐显卿笑着道:“这都是广和楼请附近名饭馆作的点心,这掌柜好是懂事。”
曾朝节喝了口茶道:“这是当然了,这广和楼乃陈家产业,是原顺天府尹陈秉彝置办,而今到了他儿子无为州知州陈志文的手上。广和楼到了陈志文,已成为京里达官显贵牵桥搭线的好地方,若是陈家有什么贵客,也是在广和楼接待的。”
林延潮听了,心想这都已是成为产业链了。
徐显卿笑着道:“陈家的事不提,说说今日宗海如何得赐麒麟服。”
“是啊,说来听听,我们也是颜面有光。”(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章 求办事()
此刻广和楼里定军山已是开场。
戏台左右挂着两灯球,照着四面通亮,戏台一侧写着‘出将’二字的门上,演员一一登台。
二楼三楼的达官显贵们,居高临下看着戏台子上。
三楼雅间里,林延潮与几名同僚一边说笑,一边看戏也是十分有趣。
这边门一开,刘虞夔满脸红光,领着其他几位翰林院同僚如萧良有,张懋修一干也是到了,今日为了庆贺刘虞夔,林延潮入直内阁,翰林院检讨厅里的官员,除了实在身有要事抛不开的,来了十之七八。
不过轮值内阁余孟麟,王应选,邓以赞的三人没到。
这几人一见林延潮就是笑着打趣道:“宗海,你今日办得好大的事啊!”
“是啊,户部衙门里都传开了,一介书生竟对着千名闹事的武夫毫无惧色,真是佩服。”
“天子赐你麒麟服,这可是咱们检讨厅的头一份了,而几位讲官也是侍直多年,讲书效成,天子方才赐一件麒麟服,哪里比得上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天子赐林延潮麒麟服都是羡慕不已,林延潮心底也是高兴,不过却道:“谢过几位好意了,不过咱们若再闲聊下去,这酒席可吃不成了。”
刘虞夔哈哈一笑道:“不错,咱们边吃边聊。”
众翰林们轰然叫好,于是众人列席坐下。这席位是每人一席,面戏台而坐,如此也是为了方便看戏。
刘虞夔当下点菜,众人见他一口气点了几十道菜。
众人都是道:“太奢,太奢了。要让直卿和宗海破费了。”
刘虞夔笑着道:“咱们同僚雅聚,若是只上寻常菜色,岂合我等身份。”
在翰林院时,林延潮就知刘虞夔此人凡事好讲排场,所以也就随着他去。刘虞夔一一吩咐,掌柜点头哈腰应了,又问刘虞夔要什么酒。
刘虞夔笑着道:“就要你们广和楼自家陈酿。”
刘虞夔笑着与诸位翰林们道:“诸位,这广和楼自酿的黄米酒,比上宫里的内法酒,今日大家要不醉不归啊!”
林延潮知道明朝官面上卖的酒很差,所以民间的商家,官员士大夫经常自家酿酒。
掌柜走后,丰盛的菜肴由侍女一盘盘端上,桌上盛陈海陆,都是珍世佳肴。
众人见了不由道:“直卿,今日这酒席最少值三十两吧!”
刘虞夔笑着道:“三十两哪里够,不过诸位莫为我与宗海的钱财心疼,知我今日为何选在广和楼雅聚吗?”
众人都是摇头道:“这倒是不知。”
刘虞夔笑着道:“这广和楼的东家无为州知州陈志文,正谋求任临清同知,眼下正往京里说得上话的衙门,满地撒钱呢,你说今日我们来此吃饭,他会收我等的钱吗?”
众人听了恍然心道,刘虞夔是打这个主意啊,咱们今日来是宰肥羊了。
黄凤翔道:“原来如此,临清同知可是肥缺,署理临清钞关,陈志文的心可真不小啊!”
林延潮道:“鸣周兄所言极是,临清钞关乃天下八大钞关之首,税银交纳还多于崇文门钞关,每年过手的银子如江河一般。”
刘虞夔笑道:“正是,这陈志文为官一任,就经手这么多银子,而我等困坐衙门,无处施展,此来不替他花些钱,岂非亏待了自己吗?”
说着众人都是大笑。
这时萧良有道:“直卿兄说笑归说笑,只是我听闻陈志文要临清钞关的署理权却不易。”
“凡三品以下选官,由吏部裁定,而陈志文临清同知的行文马上就要批下来,萧兄这么说是否听到什么风声?”
萧良有点点头道:“正是,户部已看中了钞关,有意将榷税之权收归中央,故而请朝廷不用地方官府沾手钞关,准备从本衙门里差官,由一名户部主事署理钞关。眼下吏部和户部为此正在打官司。”
一名翰林笑着道:“诸位,官场升迁其中详细说个三天三夜也是说不完,这陈志文既已来京活动,一会必来这里敬酒,诸位到时不用说话,平常待之就可。他见我们神色冷淡,稍后必会补一份厚礼。”
这人说完,厅里众人不由哈哈大笑,然后一并笑骂:“这岂非成了白吃白拿?”
“这又有何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