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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也是欣然赴宴,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嘛,毕竟虞员外这句话说得还是很对的。
宴席上设在中舱,地上是红漆地板,卷幔卷起,十几名船妓翩翩起舞,但觉芬芳袭人,倍加美艳。
陈济川说的没错,船妓里果真有长得不错的,风尘味有那么些,却又不这么重。
船舱里摆着三座酒席,众人看了船妓的歌舞,早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虞员外则是容色不变,也没半点架子,亲自举壶斟酒,令众人受宠若惊。
席间虞员外尽显生意场上老手的本事,气氛拿捏很熟稔。
他不住吹嘘自己在苏杭认识多少多少的达官显贵,生意作得如何大,再加上时刻富含人生哲理,启迪成功智慧的话,把徐秀才等人都忽悠在云里雾里。
连徐秀才也不顾读书人的尊严了,对这位商贾露出了巴结之意,其他人更是不用多说。
当下就有数个客商,说要跟他去作生意,还有一名童生,说愿意放弃走科举仕途之路,随他从商。
虞员外都是不平不淡地退却了,只说看看各人的本事气量,于是众人也是老底子翻出来说,夸张个几倍也是正常的。
虞员外也问到林延潮是否认识什么闽地的官员,家里有多少薄产云云。
林延潮则是笑笑地表示自己就是个只知道读书的穷书生,其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让虞员外你失望了。
虞员外听了果真失望,但语重心长地告诫了一句:“林兄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只是人不能只是低头走路,也要抬起头来看路啊。”
这句话当然是很有道理的,可惜对象用错了。
听着虞员外吹着牛,林延潮一边吃着鲢鱼头,清蒸刀鱼就着绍兴陈酒。不久十几名船妓就坐到众人的身边,林延潮也是顺便与一旁船妓调笑几句,众人都是暗笑,这小子方才还规矩的一本正经的样子,见了女人就率先口头花花了起来。
船妓也探问了几句,公子家很有钱,看来是贵人的命之类的话。
林延潮‘老老实实’地说,在下穷读书人一个,以后等我中举发达了,再如何如何……
众船妓听了都是笑了笑,当下也去招呼别人了,而林延潮吃了几杯后觉得微微上头,就借口酒量浅离席了,虞员外也不挽留。
临走前,林延潮见虞员外,以及其他客商已是搂着船妓在那开怀作乐了。
至于徐秀才初始还念着几句‘君子发乎情止乎礼’,很是放不开的样子,但几碗黄汤灌下肚子,就胡天胡地起来,将平日圣贤书里读得道理,都丢去一旁了。
林延潮一个人回到船舱,但见陈济川和展明都是讶异问道:“老爷,怎么回来了?外面的酒不好,人不美?”
林延潮摊手道:“酒好,佳人也好,可惜都没我的份啊!”
三人都是听了都是哈哈一笑。
陈济川眯着眼睛道:“林老爷,我看这虞员外来路不正,咱们要不要试一试他?”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咱们是过江龙,不去压他的地头蛇,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平平安安到苏州就好了,别人作别人的,咱们不管闲事,知道了吗?”
“是。”陈济川和展明都是答允,都是合衣而睡。林延潮则拿着书就着船舱上摇晃不停的油灯看着书,舱外那一声声荡人的笑声,透过舱门传了进来。
林延潮听了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读书。
过了几日船至了兰溪,虞员外与船客们每日花天酒地,林延潮除第一日去了外,其余都在舱里读书,晚上他们偶尔来邀,林延潮也推辞不去。除了林延潮外,还有少数几个兜里没钱,或者是比较机警的船客,都一并在客舱里。
客舱简陋,没有床塌被褥,困了只能合衣睡在舱里,对于林延潮而言,这也不算太苦的日子,和穿越当初时与林浅浅一起住在刚被大水淹过的老房时,还是要好了。
而其他客人住的可是燕寝,那里有衾枕奁具,红闺雅器,器具无不精备,每日有美貌的船妓陪着,喝着美酒佳酿。
林延潮知这些人必是被虞员外算计了。他也不想说什么,反正这些人不在客舱喧闹,林延潮也是清静,好一人读书。
船过了兰溪后,景色更美,林延潮读书疲乏了,就站在船头,但见江水水清见底,飞鸟掠水而过,四面丛林帆影,景色醉人。
可惜船上大多人都坠在红粉阵仗之中,无暇欣赏这美景就是。
过了兰溪,不数日即是桐庐。到了桐庐,船上有近半的人,要在此下船,经过数日相处,船上众人已是与船妓们相处日子,颇为恋恋不舍,到了临别前一日,不少客人与船妓,甚至涕泣相向。
船终于到了桐庐,舟船在码头上登陆。
平日一直不说话的驾长和驾长娘当下与客人结算船资。
众客人一听十几两,几十两的船资,顿时脸色都青掉,质问驾长这船钱有没有算错。
驾长当下不快道:“平日里你们喝酒吃肉,睡我家姑娘时,就没多想,今日结算船资才想起来?”
一人连忙去找虞员外道:“虞员外给我们主持公道啊,这几日吃喝不是你替我们资付吗?”
虞员外听了脸色变下道:“我几时有这么说过?喝酒吃饭也就算了,找**还要本员外垫钱?本员外虽家有万贯,但也从不这么轻易许人的。你们昔日在本员外前,不是一个个说自己要么有门路,要么有家财,怎么现在连几两银子都吝啬?”
众客人才记得前几日为了让虞员外看重夸下的海口,终于知道着了套。这虞员外分明是船老大请的托嘛。
驾长当下逼问要钱,几名船夫也是凶神恶煞地拿着棍棒站在船上。
众人中徐秀才当下求饶道:“学生身上这点银子,是家里人卖了祖传的五亩田,让学生进杭州城赶考的,若是钱都在这里使完了,学生就在要在杭州城里活活饿死了,请宽限一二,待小生乡试中了举人再还钱给你们。”
这几日与徐秀才相好的船妓讽刺道:“徐公子,连奴家这为娼妓的,都知道做人以信义为本,又何况你这读书人呢?若是为你的同窗知道,你在船上嫖宿却不给钱,还有什么面目立足,奴家劝公子三思啊!”
徐秀才神色一青骂道:“你这**,前几日与你海誓山盟,我与你说的句句是真心话,怎么今日翻脸不认人,忒无情无义了吧?”
那船妓道:“徐公子,海誓山盟算得什么,奴家只知道骑匹马还要给马儿草呢,何况骑人乎?”
这一句从一名船妓口中说出的道理,令徐秀才这饱读诗书之人也是无言以对。
至于平日那些与船客百般恩爱的船妓们,此刻也是撒泼要钱,相互谩骂起来,昔日那点恩情荡然无存。
一旁林延潮看了摇了摇头道:“早知有今日之诟骂,何必有昨夜之眼泪。”
展明和陈济川听了都是好笑,林延潮早吩咐过了不要多事,于是他们就当看一场好戏。
船客们只知吃亏,没办法一个个如数交了钱下船去,甚至有几人去杭州,却又付不起嫖资,当下被船老大几人将钱财家什都拿走,净身出户半途就赶下了船。(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一章 这是碰瓷啊!()
十几名船客直接在桐庐被赶下船。
船老大与虞员外自是再也没有掩饰,彼此嘀咕了一阵。
交纳船资时,除了少数自愿的,对于被迫消费的众船客们,自是敢怒不敢言。
待轮到林延潮三人时,船老大对林延潮这‘穷秀才’也没有开始的恭敬,不耐烦地道:“连个堂子都叫不起,还充什么相公?你们三人去苏州,船资三两五钱!先拿钱来!”
对于船老大的怨念,林延潮是可以理解的,好比你去‘发廊’,对妖娆的美女说,我真的只是来洗个头的。对方是何反应?
林延潮没说话,一旁的陈济川即道:“驾长,不是说好的,吃喝住,一人一两银吗?怎么又多了五钱?”
船老大哼了一声道:“好不知规矩,船资是一人一两,但从杭州至苏州的过闸税你自己去缴啊?”
展明瞪了一眼道:“那也要事先道个清楚啊!”
船老大道:“我现在不是与你道清楚吗?要给就拿钱,少一个钱,这船就甭想走。”
展明怒不可遏,林延潮摇了摇手道:“算了,五钱银子我们给就是了。”
说着林延潮从展明身上褡裢的里,取了几个碎银子。
船老大拿着个戥子称了一下道:“少了。”
林延潮从陈济川那又凑了些铜钱,将船资付清了。这些散碎银子铜钱,林延潮都放在陈济川,展明的,至于八百两的银票,他则是缝在内衫。
船老大见林延潮给的一文不多,更没好脸色。
船又是重新起篙顺流直下。
船过了桐庐,又费了数日即到了杭州。
穿越前,林延潮看过袁宏道两篇小品文,西湖游记,以及张岱的湖心亭看雪。
袁宏道有言,杭州最美乃是春时,现在正是三月风光。
不过这一次因赶路,林延潮却无暇入杭州欣赏美景,江山船只是在武林门外的运河码头上停泊。
武林门外关市,熙熙攘攘,人影杂沓,林延潮只能遥想袁宏道西湖游记里道,从武林门而西,望保叔塔突兀层崖中,则已心飞湖上也。午刻入昭庆,茶毕,即棹小舟入湖。山色如娥,花光如颊,温风如酒……
不过虽没有入杭州城,林延潮也下船去关市活动了下,去书肆里闲逛时,看见自己的《尚书古文注疏》在书架上摆着顿时心情大好。
船在武林门外停泊半日,即向北而行,水路更是热闹起来。
江山船入了运河水道后,船即是向北航行去,用一首歌名来说,就是一路向北,运河的尽头就是大明的中枢顺天府。
众所周知,大明是天子守国门割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