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许孚远仕途上一路蒙邹元标提拔,同时与顾宪成交往也很深。眼下他听林延潮如此称赞顾宪成,深感林延潮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君子。
至于他的学生们当然也是如此认为的。
但是许孚远不会把心底话说出,反而出声质疑道:“叔时兄在论战里提及心学,事功学,将本体与功夫分作两个,不能合一。”
“致知在于格物,物格而后知至,正是大学之言,在下想一闻大宗伯的高见?”
林延潮笑了笑,这也是顾宪成论战中最犀利的一点,用这一点来指责心学,事功学理论脱离实际。
林延潮当即道:“我所言的功夫与顾叔时的功夫略有不同,理学之功夫在于格物,而吾学之功夫在于事功。”
“格物乃格而知之,事功乃为而知之,又何来本体与功夫分作两个?倒是吾以为格物知之能为真知吗?昔日有人失斧,疑邻居之子为之,观其言,观其行,皆疑似窃斧所为。后斧于地中拾得,又观其言行,无一不似窃斧所为,此知可为真知否?”
“故而寻斧而拾之,即是为之,拾之为之方为真知!”
林延潮一语,满堂之人无一不露出赞叹不已,并齐声喝彩。
这疑人窃斧出自列子,在场之人每个人都听说过。此一言恰恰怀疑了顾宪成格物之知是真知吗?
就好比那个怀疑邻居偷斧的人,这知都是自己脑补出来的,想出来的。
只有找到斧头,证据说话,这才能验证真知。
这就是行而后知。
自从这一日宴会后,许孚远,管志道回去后,旁人问起事功之学,他们都是交口称赞。不仅称赞事功之学,确实有其长处,对于林延潮包容各学说之胸怀也是极力的赞赏。
受他们影响,理学,心学的读书人中也越来越多之人学习事功之学,甚至三学并重。
而就在论战之时,国子监祭酒萧良友的国子监图书馆也是正式开设。
这图书馆就设立在国子监之内,不仅允许国子监监生取阅,而且还允许生员功名以上的读书人,以及京中义学,书院的老师阅读。
此事也不知不觉中开创了一个先河!
这件事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是具有极大意义的,但是在当时而言,并没有太多人的关注,甚至有人当去国子监看书,不过是茶余饭后消遣而已。
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是从古至今第一个官办图书馆,是由朝廷开设并允许读书人借阅的。
虽然国子监图书馆里藏书不过两万余卷,甚至还不如民间藏书十余万卷的藏,而且还限定了借阅之人的资格,但毕竟是历史上的第一次。
以往的藏书阁,比如两汉的石渠阁、东观和兰台,隋朝的观文殿,宋朝的崇文院,以及明朝的文渊阁,这都是给官员皇家使用的,而不是给民间读书人用的。
从此以后,京中的读书人除了在私塾里读到四书五经之外,可以不从书肆购买,或去别家借阅,从此可以从心所欲的在国子监的图书馆里看到自己想阅读的书籍。
比如理学书院的学生想要看心学的书籍,若在自己书院里读之必然被师长同学斥责,但在图书馆里却是无人干涉。
除此之外国子监之中书籍可谓包括万象,除了经史子集外,还有百家之杂学,这些被正统读书人称之为不务正业的书籍。
第一次由朝廷拿出来开放给普通的读书人读之。
林延潮任礼部尚书以来,所为之事正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理想,而此刻宫里又起一事。
一千两百三十八章 拒收()
东厂大牢。
这里是一个令人闻风色变之处。
东厂本没有自己的刑狱,但不知何时起即设了刑狱。这里与北镇抚司大牢一般,都可以不经刑部正式流程,自己审讯犯人,所有人只对东厂厂督一人负责。
现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大牢之中。
乐新炉,胡怀玉、王怀忠、汪,汤显祖等人都被五花大绑捆在刑具上。
因为此事已是上抵天听,故而东厂很多厉害的手段都没使出来,但即便如此这些东厂牢头也有各等折腾人的手法,如此下来胡,王,汪三人早就吃不住,什么都招了,已无需动刑。
现在只剩下乐新炉,汤显祖二人。
其中乐新炉如何审讯就是宁死不说,但他的罪早已通过其余三人的口供为证,无需再审了,上面对乐新炉也没有再动刑,只等着旨意了。
这些人中唯独汤显祖还在受刑,因为有一份口供,东厂的人还没拿到。
“汤显祖,咱家问你当年朝廷查封燕京时报,你如何脱逃?何人给你消息,偷了风声?还有其余几个人的下落在哪里?”
油灯摇曳不定,牢房里充斥着血腥弥漫,以及**的味道。此人问完又翘起兰花指,用熏过香的绢帕放在鼻上显然是受不了这大牢里的气味。
汤显祖被捆在柱上精神萎靡,但听到这话时却大声道:“此事我早已说过数次,不知就是不知。”
对方冷笑道:“不用着急回答,我再问你这半年以来你们谋划,在朝野之中以飞语中伤大臣,你几人可是受了何人授意?还有原任苏州推官袁可立是否与你相识?”
“无人授意,全凭公心。至于袁可立我从未见过一面。”
“没有见过一面,那就是有书信往来了。你们书信在何处?除此以外是否还有其他渠道往来,是否有人在你们之间传递消息?为你们中介的是不是翰林院里的孙承宗?”
汤显祖闻言狂怒道:“完全是子虚乌有,栽赃陷害,汤某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认?你们是何人授意是要陷害忠良吗?”
“不用着急。咱家再问你一遍,袁可立你没见过,难道孙承宗也没见过吗?”
“汤某与孙承宗早已多年不曾往来,何谈中介之事,你们要杀就杀,但汤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不要牵扯到他人,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房间里传来一个尖锐的笑声,牢房里的油灯黑暗,汤显祖如何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只是从声音来听,大概是宫里的一个太监。
对方柔声道:“读书人有你这风骨算不错。但是你这样何苦呢?你再好好想想,咱家再给你一次机会。”
汤显祖道:“义之所在,谈什么值不值,无论问几次,汤某都不做栽赃他人为自己脱罪之事。”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汤兄你的苦头还吃够啊!没关系,终有一日你会开口的。”
说完此人起身用绢帕捂着鼻子离开了牢狱,然后几名如狼似虎的牢卒就来到了汤显祖的面前……
此人之后直接来到宫里,向司礼监掌印太监兼提督东厂的张诚禀告。
张诚刚刚睡醒,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塌上,左右各有四个小火者,替他捶背捶手采耳梳头。
听完禀告后,张诚本是半睁着眼睛,转而严厉:“吃了这么多苦头,还是没有招吗?文人居然也有这样的骨气?”
对方禀道:“中伤朝中大臣之事,他是一概是招了,但唯独涉及林三元的事是一字不提。其实若陛下亲自过问,咱们还有很多重刑没用。”
“那你还有什么办法?”
“我看若是无法拿到口供,不如弄一个畏罪自杀,如此就能将脏水泼到林三元的身上了。此事交给小人来办,保准天衣无缝。”
张诚摆了摆手从榻上坐起身来,几名火者熟练地替他披衣穿袜穿鞋。
张诚道:“你忘了陛下身边有谁?有陈矩!他在一旁盯着,你以为那么容易?此人窥视掌印太监之位已久,若给他拿到咱家栽赃陷害大臣的证据,他正好可以取而代之。”
对方一阵默然,然后道:“可是皇贵妃那边与林延潮一直不和,此事宗祖爷若是办得好了,可以到皇贵妃那边领赏啊。”
张诚冷笑道:“谁叫你们没有拿到汤显祖的口供,没有真凭实据,咱家也不好领这个赏啊。”
一旁的火者给张诚奉上西域的葡萄,张诚吃了几个满口汁水,然后含糊地道:“但是也无妨只要是扑风捉影之词都可以写上去。你干这一行这么久了,难道不知咱们陛下自张太岳之事后,对大臣的猜忌之心何等之重吗?”
对方当下拜服道:“这小人怎么没有想到,还是宗主爷高明,熟知万岁的心意。”
张诚吃完葡萄,火者拿起巾帕擦拭后道:“你休要拍咱家的马屁,此事拖了一段日子了,圣上那边想必已是心急了。你就如此写除了乐新炉外,其余之人一律轻判,然后上禀天子!”
对方疑道:“宗主爷如此写不知何意?这汤显祖不就放过了吗?”
张诚冷笑道:“叫你这么写,你就这么写,不要多问。”
“是。”
乾清宫大殿中,一对铜鹤正口吐着熏香。
天子接到东厂对于这一次‘飞语’之事的奏报。
其实自申时行,许国去位后,王家屏也揣摩到圣意,在很多事上越来越少做主,大多都是给天子批答。
甚至还有一日王家屏与同僚道了一句,本朝虽无姚,宋之辅,亦无愧开元之年。
这句话传到天子耳里后很受用,姚崇,宋乃唐朝开元的贤相,与房杜可以并称的。
王家屏言下之意就很显然了。
天子突然发现王家屏怎么以往从来没有这么上道过,其实天子不知这些都是林延潮授意王家屏的。为得就是延长王家屏的任期。
不过看完这一次的奏报后,天子却是质疑道:“数月之前次申先生,许先生因清议去位,朝野上下风声这么大,但是为什么只抓了这几个人,只有乐新炉一人是幕后主使,其余人都是传播谣言?就此轻轻揭过,难道没有隐情?朕不信!”
闻声陈矩,田义都是垂下头来。
他们侍君多年,有什么事可以全说,什么事可以半说,什么事可以不说,他们心底都有分寸。
田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