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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弘帝坐在榻沿,伸手轻抚过她的发丝,拂去了落叶,覆在她放在小腹上的手,冰凉的,青溪身体一颤,陡然惊醒,仓皇的坐起来,秀眉紧蹙,正欲发火,却见到景弘帝,忙的下榻行礼。
“免礼了,身子弱还在外面,小心受凉”,景弘帝握着她的手,解下披风,替她披着,仔细瞧着她,双眸漆黑的有些空洞,带着忐忑、惊惶,肤色苍白,两手纤细,依稀可见青筋,唯有隆起的腹部,稍微臃肿些,其他地方都消瘦的惊人。
景弘帝有些心疼的说道,“朕听御医说,你孕吐的厉害,什么都吃不了,这样下去,身子受不了”,青溪眼神怔忡,下意识的抚着腹部,“为何朕觉得溪贵人老是愁眉不展?”,景弘帝揽过她,轻声哄道,“你既怀有龙嗣,当是喜事,如果诞下麟儿,朕不仅要封你,还要重赏你的家人,朕会疼爱你和孩子”,
“臣妾身份低微,臣妾害怕,有人不允臣妾生下孩子”,青溪蜷在皇上怀里,身体轻颤着,仿佛是枝头即将飘落的叶,景弘帝脸色微沉,抬手抚着她的背,道,“朕是天子,无人敢对朕的孩子不利,你只需安心待产”,青溪点头,脸上勉强挤出笑意。
景弘帝命最信任的老太医给青溪安胎,同时,派了自己的奶娘陈嬷嬷,亲自到月室殿,陪青溪待产,这样的殊荣,表明皇帝的重视,也对后宫进行了震慑。
可即便这样,青溪的情绪愈发低落,常常莫名的落泪,不时陷崩溃的状态,摔东西、训斥,甚至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对所有人都很戒备,不许人靠近。
腹中孩子的长大,就像是汲取了青溪的所有精力,她愈发萎顿、消瘦,除了那隆起的腹部,其他地方都只剩下皮包骨了。
“贵人脚可还麻?”,夏纱跪在她脚下,轻轻揉着她有些发肿的脚,青溪靠在榻前,眼神空洞,没有方向,却始终朝着夏纱的方向。
“贵人,请用燕窝羹”,陈嬷嬷端着一盅燕窝羹进来,呈给青溪,“不用了,没胃口”,青溪掩鼻,拒绝道,“贵人,这血燕可是熬了数个时辰的,对身子大有益处”,陈嬷嬷不退让,坚持递到青溪跟前。
皇上的奶娘谁敢不给半分面子,夏纱接过来,道,“有劳嬷嬷了”,却见陈嬷嬷站在原地不动,夏纱只好盛了一勺,吹了吹,送到青溪唇边,道,“贵人用一点罢”,
青溪皱着眉,勉强启唇,把血燕吞了进去,夏纱拿丝绢擦了她唇边,又盛起一勺给她,青溪连着吃了好几口,陈嬷嬷这才满意的告退。
陈嬷嬷刚走,青溪皱眉,脸色难看,夏纱忙的递过银盂,青溪呕了一声,全都吐了出来,脸色又白了几分。
夏纱替她擦着唇边的残渣,眼泪就掉了下来,硬着嗓子道,“贵人,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别生了,孩子不要了”,
青溪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用力猛地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我看你现在就不想要命了!!敢说这样的话!我肚子里的龙种比我这个卑贱宫女出身的母亲,尊贵多了!”,
夏纱抱着她,泪水滴到她的脖上,道,“不,不,我不能失去你,小蚂蚱”,青溪的身子剧颤了下,推开她,上下打量着她,冷笑道,“怎么?怕我死了,再无人庇护你?”,
“不”,夏纱摇头,用力握着她的手,“活着,我们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青溪望着她,眼神有点迷离、痴恋,笑道,“你还是怕死”,笑容忽而变得惨烈而决绝,伸手掐着夏纱的脖子,笑道,“当初我若赐死你,再自尽,倒不必再受那些苦,多好,多好,好过这苟且偷生”,
夏纱闻言一愣,感觉到脖子间的手指在逐步收紧,渐渐喘不上气,求生的意识让她下意识的抬手,覆在青溪冰冷的手背,冷的彻骨,冷的她指尖一颤,没有掰开,只是覆上她的手,转瞬间,青溪松开了手,神色黯然,喃喃道,“你终究是怕的,我又何苦。。”。
何苦,何苦,生亦何哀,死亦何苦。
第30章 花殇()
“姐姐,皇上连身边的陈嬷嬷都支到月室殿,那位贵人可当真了不得呢?”,成才人手指扯着丝绢,朝着上侧端坐的薛贵妃,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不过是个宫女出身的贵人,你们倒在意的紧”,薛贵妃抿了口茶,不在意的答道,“妹妹人微言轻,倒是袭姐姐毕竟是户部侍郎的千金,待她诞下龙子,皇上封贵嫔,可就跟袭姐姐平起平坐了”,成才人捂唇浅笑道,
“无名无姓的宫女,皇上赐了她名字,知她身份卑微,还允她怀龙嗣,可真是隆恩浩荡”,旁边的袭嫔难掩妒忌神色,表情古怪的说道。
“出身低贱的宫女,能掀起什么风浪,你们呀,别说姐姐没提点,皇上对子嗣看重,可别犯到皇上眼皮下了”,薛贵妃抬了抬手,看了看蔻丹的指甲,轻描淡写的说道,可有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是,姐姐”,两位应下了,成才人又道,“听闻皇后娘娘前两日还特地去了趟,送了些补身子的药,只听说那溪贵人,枯瘦如柴,神情恍惚的紧,见着皇后娘娘也不知说些好话,惹得皇后娘娘没坐片刻便走了”,
薛贵妃冷笑一声,道,“她惯会做面子,刻意讨好皇上的”,“那姐姐可要去看看?”,袭嫔问道,“本宫犯不着做那面子,也懒的来往,免得出了什么事,怪到本宫头上了”,薛贵妃不屑的说道,她心知自己在后宫的手段多少有些传到皇上耳里,为了避嫌,她还是不出面的好。
“听闻三皇子随西蜀军,骁勇机智,击溃了蛮子,消息传到皇城,令皇上龙颜大悦”,袭嫔笑道,不失时机的奉承道,哄得薛贵妃笑意渐浓,一时有些自得,又安慰那两位膝下无子的人,道,“本宫有此子足矣,听那贵人身弱,福薄之人,能否诞下龙嗣,倒是未知之数”,
那二人闻言自是喜笑颜开,话一出口,薛贵妃已觉不妥,面上神色不改,另寻话题带过了。
“皇上,恕老臣直言,贵人身子单薄,精神萎靡,再如此下去,恐,恐,”,太医擦了擦额间的汗,吞吞吐吐的说道,
啪的一声,景弘帝摔碎了手里的茶杯,脸色阴沉的斥道,“朕不管你用何法,定要保住朕的孩儿!否则,朕那你是问!”,“下重药的话,恐怕贵人身子受不了。。。”,太医低头禀道,景弘帝拂袖大怒,“朕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何用,滚出去!!”,几个老太医匆匆告退。
景弘帝神色复杂,往庭院走去,一只消瘦的手,懒懒垂在榻上,青溪蜷着身子,不断进补而导致的脸色蜡黄,腹部隆起,精神萎顿,可她却极爱在庭前,望着角落的一株玉蝶龙游梅,已然鼓起花苞,但尚未绽放。
那株玉蝶龙游梅是青溪求着皇上赐的,只道爱其的婀娜多姿,求了多次,皇上勉强赏赐的,只因玉蝶龙游梅亦是昭宁公主喜爱之物,只有公主殿里才有。
“溪儿”,景弘帝在她身侧坐下,握着她的手,青溪却闻之不应,只是仰头望着枝条的花苞,神情迷离,眼眸深处幽暗而空洞。
景弘帝望着她,有些恍惚,同样对梅的喜爱,相似的怔忡恍惚,相似的精神萎顿,竟令他心中一痛,不由握紧了青溪的手,断不可,再让青溪像梅妃般,惨然离去。
“溪儿,朕会陪着你,朕什么都给你,只要你好好的,诞下我们的孩子”,景弘帝握住青溪的手,双眼望着角落的梅树,喃喃自语。
“孩子,孩子,梅,雪夜,害怕,害怕。。”,青溪呢喃着,手颤抖起来,她猛地咳了几声,发丝凌乱,脸色蜡黄,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了皇上的胳膊,枯瘦而用力的手,拽的景弘帝生疼,掰开她的手,喊道,“来人!送溪贵人回屋!天寒地冻的,今后不许好好看着贵人,别在外受凉!!”。
“不要!不要!我不回去!”,青溪突地大叫起来,她拽着美人榻,不肯松手,扭头望着那株梅,不舍的,
“别任性!小心伤了孩子!”,景弘帝沉着脸,招手让宫女去请太医过来,“不,我不回去”,青溪的泪水滑过脸颊,有些歇斯底里的,拼命挣扎着,老嬷嬷们怕伤着孩子,不敢用大力,竟一时僵持着。
夏纱赶去时,就看到陈嬷嬷死拽着青溪的手腕,勒出了红印子,青溪的手抓着美人榻,手指发白,她侧身扭头,望着那株玉蝶龙游梅,喃喃自语,不肯离去。
“溪贵人忘了,寝殿里支开窗,刚好能看到这株梅,断不会错过花开之际的”,夏纱拨开了老嬷嬷的手,伸手握住青溪冰冷的手,抬眼望她。
青溪泪眼婆娑的望着夏纱,眼神怔忡,不言不语,却乖巧的跟着她往殿里走去。
竟是为了不想错过花开之际,竟是如此痴的人儿,景弘帝眼前晃过了那个人的身影,神色黯然,轻叹了声,抬步往殿外走去,
“陛下,若下重药,恐贵人的命。。。”,太医面有难色的提了句,却给皇上冷冷的一瞥,惶恐的低下了头。
天家的人心素来淡薄,何况区区是个出身卑微的宫女,何必多此一举的提问。
三个月的时候,青溪腹中的孩子终究没有保住,只因她的身子早已被如虎狼的药性摧残到不堪一击,小产伴着血崩,掏空了青溪的身子,奄奄一息,只剩了嘴里含着的千年人参,吊着最后一口气。
太医和稳婆都相继离开,殿内哀声一片,夏纱愣愣的跪在榻前,望着那个曾经睁着无辜的眼睛,带着害羞的神色,喊着她纱姐姐的孩子,满身的虚汗打湿了衣襟,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的没有血色。
“梅,梅。。”,青溪喃喃念道,她竭力的扭头,往窗户的地方望去,夏纱跑过去,要把窗户打开,“贵人此时吹不得风!你疯了!!”,旁边的宫女拉住夏纱,开口斥道,
“你别管我!”,夏纱红了眼,狠狠掰开她的手,探出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