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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场好热闹。儿子在国子学内就已有所察觉,有人在暗地里拉帮结派,且不止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两处,就连日渐大了四皇子,甚至身有残疾的二皇子都有人拥护。皇储之争虽未放到明面上,却也从未断绝过,暗地里多少波涛疾流,咱们豫国公府这条船好不容易才稳当了几年,可经不起风吹雨打。”
鲁阳郡主听了儿子的话,愈发深深的叹起气来。她当然明白萧氏对皇家来说代表着什么。当年她在诞下三儿子的时候,几乎想将其送人了,还是婆母苦苦劝说才含泪留了下来。她乃是堂堂郡主,却对儿子的前程丝毫帮不上忙,每每想到此处,她的心中就针刺般的疼痛。可她不能怨恨太后做主将她嫁入萧家,也不能与丈夫离心离德,她姓华,生来就是太后的人,她这一生,也必须要为太后,为皇族尽心尽力。与此同时,她还是一位母亲,一位曾痛失长子,受尽内心煎熬苦楚的母亲。
二儿子萧明达虽承袭了爵位,却更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三儿子萧明钰爱玩爱闹一些,可在旁人眼里却俨然成了酷爱惹是生非的浪荡子。即便太后慈爱,施恩偏袒,却也无法断绝那样的流言……
萧明钰见母亲闷闷不乐,便唤人进来吩咐道:“你去瞧瞧饭食可做得了,再去烫一壶酒来,我要陪母亲饮上几杯桂花酿。“
一时鲁阳郡主嗔道:“你这孩子,就会逗你娘开心。午前刚饮了酒,过会儿可不许你再多喝。”
……
转眼已入春分,冬寒褪去,明媚的春光悄悄攀上了枝头柳梢。大户人家一年到头都宴请不断,今日做寿,明日成婚,后日满月,红白两事都少不了要轰轰烈烈的办上一场。
萧明钰这日是随母亲和兄嫂一同到安郡王府给老郡王妃贺寿去的,各家各府都来了不少小辈,堂前端得是珠翠环绕,香风阵阵。拜寿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瞧见了跟在许夫人身边的妙懿。
只见她今日穿一件海棠红缂丝彩绘百蝶穿花褙子,下着提花马面裙,颈戴一珠宝晶莹的白玉莲花寄名锁,发挽珠辉,耳镶明月,一身的华彩却都比不上她嫣然浅笑的容颜,堂中注视她的人不在少数。
妙懿拽了拽手腕处略短的袖口,这件衣服原本是新做了要给灵璧的,不过试衣服的时候许夫人说瞧着她穿上更好看,便命人改小些。谁知她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上身时袖子又稍微短了一点点,她也没在意。今日贺寿,碧梧刚好选了这件给她,她就这样穿上了身。妙懿自知她如今的身份代表了将军府,不打扮得隆重些不好。
许夫人见了也是笑眯眯的夸赞,到了安郡王府,她见了越来越多的夫人贵眷,赞她的人也越来越多,她则巧笑着应对。不经意间发现灵璧冲她挤眼睛,她无奈的笑了笑,却在对上了一双略带冷淡的眸子之后僵住了。她很快了移开了目光,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着恼。明明她做了应该做的事情,无愧于心,凭什么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还有,他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就不能笑了?即便是罪大恶极的人也可以笑吧!
“糟了,她怎么也来了!”
灵璧小声嘀咕了一句,妙懿举目望去,但见人群自动分来两侧,老郡王妃已将一位身穿大红绣富贵牡丹袍子的少女搂在了怀中,这位少女的容貌打扮实在是任凭任何人瞧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瞧上几眼。只见她头戴绿檀古凤玉石玛瑙步摇,身佩紫金佩,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不衿贵的地方,连衣衫上的褶皱看上去都那么柔顺精致。
“牡丹,你身子弱,怎么不在宫里多住些日子,为了我这个老东西出宫一趟值什么。”
沈牡丹笑道:“太后惦记着您老人家的身体呢,命牡丹送些宫里今年新制的丸药给您。再者娘娘那边也给您老送贺礼来了。”
她话音未落,外面已经传来了一阵骚动,沈牡丹亲自扶着老郡王妃出门接旨,光灿灿的赏赐摆了满堂,众人齐声叩谢天恩。妙懿一边磕头,一边在心中暗暗咂舌:“这样大的排场都是这位牡丹小姐带来的,果然是不同凡响。”
说起来这位牡丹小姐,那可实在是如雷贯耳。她自入京之后没听过十遍也听过八遍她的传闻。这位沈小姐今年一十五岁,学名唤作典姿,但众人都只晓得她的乳名,牡丹。据说她母亲生她那一日,梦见花神入梦,领她来到神宫仙境,瞧见遍地生得大红牡丹,分外娇艳繁茂,醒来后便诞下了沈典姿,便起了这个闺名。
自从亲眼见过这位牡丹小姐之后,她不禁笑道:“她果然配得上这个名字。”
第60章 新张()
妙懿自言能活到今日;早已深深领悟了“表兄妹”这个词的非凡含义。依据她近些日子所得的经验来看;只要是非亲生的两兄妹私下会面,就不一定会引出什么事端来。她可不打算惊扰到任何一个可能给自己带来一丝风险的人物。
她悄悄朝怀珠比划了一个手势;主仆二人轻手轻脚的扶着粉墙往回走去。
只听那个声音继续道:“表哥来此怎么不去拜见老郡王妃呢?”
然后是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回答了些什么,此时妙懿已经走远了些;没有听清。
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拾级而返,留神看着脚下的路。
“唐小姐怎么在此处?”
妙懿被这声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一跳,扭头一瞧,这才发现一艘画舫不知何时已靠了岸,几位年轻公子正立在船头;一个个轻裘宝带,器宇轩昂;神采风流。其中有几个她还曾见过,招呼她的就是王嬛君的兄长王端平。
王端平含笑望着光彩照人的妙懿,却不想佳人面上却闪过一丝不豫,不由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要不是因为他无意中瞥见了她,忍不住多留意了几眼,就被华立海看了出来,一个劲的说要近看一眼容貌,否则他也不会命人靠岸的。现在想来,他不禁有些后悔,船上众人都抻着脖子争着一睹唐二小姐的容色,简直不像话。他一扭头,正好瞧见华立海那对桃花眼乐得直放光,他仿佛都能猜到这位好友过后会一边咂着嘴,一边摇头晃脑的感慨说:“此等姿色的人物我竟然一直等到今天才见着,实在是失策呀失策。”
王端平的耳畔已响起华立海咂嘴的声音,他浑身一颤,忙同妙懿解释道:“打搅小姐了,我们凑巧在湖上游玩,只是过来同小姐打个招呼。”
妙懿的面色缓了缓,微微颔首,十分客气的道:“王公子同诸位公子尽兴,小女子要现行一步去观戏了。”
“不知今日有什么好戏呢?”一位年轻公子忽然轻佻的出言问道。
“妇道人家才爱看的东西,你也想去瞧瞧吗?”
萧明钰大步从船舱内走出,他就那么瞥了说话的人一眼,将对方看得缩了一下脖子,再不敢言语。接着,萧明钰又吩咐船夫道:“开船,去湖心岛。”
——自始至终,他都没看过妙懿一眼。
妙懿微微发怔,但见众人的身影顺水飘得越来越远。略带寒意的湖风吹拂着她的鬓发,带来丝丝凉意,她却只是挺直了脊背,默默忍耐着。
从呀呀学语时起,她的身边就围绕着许多人,许多双手。她被抱着,扶着,背着,高高的捧在天上去,饿了,渴了,都立刻有人送上茶点饭食,累了就有绵软的怀抱,温暖的床榻。入口芬芳的茶香,细腻甜蜜的点心,丝绸柔滑的拂落唇边的碎屑,耳畔俱是轻声细语……她就是那易碎的细瓷,被锦帛细致的包裹着。即便后来家逢大变,她时常被噩梦惊醒,也不曾冻饿过一日。
只要她一个眼神,旁人就知道该她需要什么。不能理解她意图的,很快就会从她眼前消失,换上更加聪慧伶俐,更善解人意的。
即便是李敬儒,她也从未做过更多的表白。
她不由得怅然若失,轻咬唇瓣,跟怀珠说了声:“走吧。”
总有一些事情是她控制不得的。
但看缘法如何吧。
回到戏台处时,灵璧朝她招了招手,待她走近了方神神秘秘的道:“我瞧着今日可能会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出现,咱们坐一会就走吧。”
妙懿见她神色凝重,点了点头,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不想见的人,于是提议道:“不如咱们去寻母亲吧。”
二人于是携手回到前院,但见许夫人和鲁阳郡主一边打牌一边说话,豫国公夫人许氏陪笑伺候着牌局,说到尽情处,众人笑个不停。此时的气氛已极融洽了,桌上四个人就数鲁阳郡主面前的银角子最多,显见得是赢得开心。
见女儿们来了,许夫人撂下手里的牌,笑着让二人再次与众人见礼;后被许氏扶住,一手拉过一个去给婆婆瞧。
鲁阳郡主细端详了一会,指着二人给另外两位夫人说笑道:“这两个孩子我瞧着生得齐全,都是极标致的,实在难得呀。”
另一位夫人也赞道:“一对姐妹花,跟鲜花朝露似的,将我们都比成那陈年的老腌菜了。”
这位夫人还不到三十岁,膝下又无子嗣,正是不年轻也不服老的年纪,看见水灵灵的小姑娘虽说喜欢,却也难免吃味。坐在她对家的太太掩唇笑道:“咱们早就是老腌菜了,孩子都好几个了,哪里能和小姑娘比呢?”
妙懿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了一阵子,她微微侧头,似含羞,似乖巧的轻垂粉颈,任由这些好奇的夫人太太们打量。这些日子以来,她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人人都想知道将军府收养的养女生得如何模样,有的更是刻意问她些学问书本之类的事,甚至连女夫子都说,有人私下里向她们打听她学问如何,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妙懿倒是能够理解其中缘由,毕竟在外人看来,她是个毫无根基的外来者,被窥探与议论是无法避免的。
妙懿微微动了动笑得发僵的唇角,笑得越发灿烂了些。既然避无可避,那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