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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清越中带着甜意,只是听在她的耳朵里却如敲钟击罄一般,她双膝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下道:“婢子错了,请小姐重重责罚。”然后重重的磕了下去。
妙懿并不打算同一个小丫头对嘴对舌的争锋,下人猖狂,多半是仗着主人的势。但无论怎么说,姑母都是她的长辈,她在外人面前一定要多加维护她的面子。不单是她,姑母也同样是如此,内里纵然想尽办法设计她,在人面前却不会露出一丝端倪来。不过她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但真正处罚夏荷还需要姑母自己动手才是。
未免夜长梦多,她说道:“今日之事我不想再追究了,可也不敢再多留你下去,现在你们就去收拾东西,午后就家去吧。”
事后,碧梧将经过告知了许夫人,许夫人听了也皱眉,道:“从前张家的三太太瞧着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私下里苛待侄女也就罢了,外面人也左右也看不出来,怎的竟派出这样不懂规矩的丫头过来伺候?”
碧梧道:“婢子瞧着许是平时就是这样惯了的,据说这两个丫头还是伯爵府三太太面前最得脸的四个丫鬟中的两个呢。”
“既这样,那真是可怜了。”许夫人叹息了一回,又道:“你多少辛苦一下,各处照应提点着,别让人慢待了她。这是咱们府上的贵客,一切吃穿用度全都比照着灵姐儿的来,有什么不够的就告诉我一声。”
碧梧连忙郑重应是。
于是,夏荷与冬笋就在当日午后被灰溜溜的送回了伯爵府,怀珠和腊梅这下都松了口气。尤其是腊梅,自此后伺候得越发精心起来。
一日无话,妙懿这日晚间终于可以在自己的屋子里安心休息了。休息好了自然白日里就有精神,她让怀珠翻出从前的绣品来,打算做些零碎东西送给许夫人和灵璧。
腊梅凑趣道:“婢子倒有个法子。从前听人府里的老嬷嬷说起过,年岁大的人其实比小姑娘更喜欢花儿粉儿的东西,只是年岁大了不好再穿戴。比如做一副抹额,不如正面用深色的料子,反面用粉、黄、翠色等料子,然后双面都绣上花,两面都可以戴,将军夫人喜欢戴哪一面,就戴哪一面,这样做如何呢?”
怀珠笑道:“我看腊梅这个主意倒有些意思。”
正说着,忽听门口有人道:“梁妹妹可在家?”
腊梅忙起身去打了帘子,就见从外面走进来一名十五六岁的年轻小姐,衣着服饰与前日见到时所差不多,认出是在唐家做客的一名亲眷小姐,忙向她行礼。唐韵朝她点了点头,款款行入房中,跟着她进来的是一名紫衣丫鬟。
妙懿立起身含笑招呼道:“姐姐快来坐。”又让人去倒茶。
唐韵唇角带笑,说起话来也是一团的和气。“妹妹这里看着可真阔亮。”
她左一眼、右一眼、上一眼、下一眼的将妙懿的住处瞧足了八八六十四眼,心中的诧异越发加大了起来。真不知道这个据说是婶娘亲自去伯爵府接来的女子究竟什么来头,好大的排场,叔父同婶娘竟然单独为她设宴接风,将自己排除在外。若是亲戚,人却只称呼她梁小姐,她从未听说过府里有姓梁的亲戚。且她还特意问过婶娘,得到的答案只是唐灵璧的闺中密友,手帕交,却是才认识不久的。她问要住多久,婶娘却笑着说可能会住上一段时间,且还说叔父的意思是要将她的母亲和弟弟接来府中同住。
“你叔父同梁小姐的父亲曾经共事过,如今留下孤儿寡母的,接过来顺便照看下也是一段情意。”许夫人语带怜爱的叹息道。
唐韵笑道:“叔父同婶娘都是善心人,那位梁小姐当真好福气。”
“凡有些大造化的人,都有神明保佑,才能走得更长远些。”许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分明带着深意,她是不会看错的。
唐韵虽口里同妙懿寒暄着,但心里一直在想着心事,她虽掩饰得很好,但妙懿还是察觉到了对方心中的疑虑,笑道:“妹妹初到将军府,其实心中惶惑,还请韵姐姐多加指点。”
“这可不敢当呢。我瞧着婶娘对梁小姐也是极为看重的,我还要多多向梁小姐请教呢。”唐韵瞧见桌上已经裁好的一块秋香色布料,笑了笑,染着凤仙花汁水的纤指轻叩桌面,道:“梁妹妹这是打算送给长辈的?”
妙懿道:“可是让姐姐笑话了。我本打算做些送给我姑母同唐家伯母的,只是手艺粗陋,恐难入人眼。不光如此,我还打算给我家幼弟做些衣裳,等他入京读书时穿,只是怕时间不够充裕。”她唇角含笑的缓缓抚摸着绣绷,“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也可以重逢,然后搬出去住了。”
唐韵的眼中掠过了一丝诧异,却很快恢复了平静,微笑道:“原来如此,梁妹妹若是可以早日同家人团圆就好了。”
她接下来的言辞比刚才更多了些亲热,见妙懿言语不多,两盏茶罢便知趣的告辞离去。
就这样过了有六七日的光景,白日里唐灵璧上学不在,唐韵就常来她这里小坐,说的也不过是些手边的话。比如妙懿正在看书,便聊些诗词便走了。正在做针线,便说些针法花样子。下棋就更简单了,对弈三两盘连话都用不着说上几句,大多数时候过来做客也不过是两三刻钟的事。
起初妙懿没什么话想和她说,大多数时候只是随着唐韵的话讲。不过对方却总能找到话头,且还能渐渐的让人不再厌烦,就这样,二人的关系看上去好像要好起来了。
有一日灵璧回家早,兴冲冲的过来看妙懿,正好撞见唐韵也在,兴致立刻减了一半。唐韵非常识趣,立刻含笑告辞了。
灵璧大大咧咧在桌前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疑惑的问道:“她是不是来缠着你了?”
妙懿命人撤下了棋盘,道:“我就住在这里,白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倒还能将人撵走不成?”见灵璧刚要张嘴,她忙一摆手,道:“千万别。”
灵璧歪着头好奇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妙懿笑道:“若要撵人,我自然会有办法,所以你也别插手。”她毕竟是客,弄得人家姐妹不合的罪名她可不想要。
灵璧皱了皱鼻子,道:“无趣。”
“对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回轮到妙懿发问了。
这句话提醒了她,灵璧转头一招手,红拂将手里的包袱放到了桌上,打开,里面是厚厚的一摞书本,崭新的泛着书墨的香气。
“明日你就要跟我一起上学了,这些书都是能用上的,我可是特意跟母亲说要早些回来详细向你说明的呢!”
见她一副得意的模样,妙懿笑盈盈的握住她的手,道:“多谢你了。”
灵璧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忽然问道:“妙妙还没见过我哥哥吧,你怎么不好奇他这些日子为何不在府里呢?”因两人近亲了许多,灵璧干脆改口唤她妙妙。
妙懿听说灵璧有一个长她两岁的兄长,曾在灵璧的及笄礼上远远见过一回,这次来将军府住了好多天也没见到面,便道:“为何?”
灵璧迫不及待的为她解惑道:“他一直住在国子学的监舍里,等闲也不回来一趟。”
“看来唐大哥是学业繁忙了。”妙懿笑道。
“才不是呢,他根本是为了躲开母亲的唠叨。”灵璧凑近她耳语道:“到时候你可别被他正经八百的样子唬住了,我告诉你吧,我床下那些书全都是从他那翻出来的。”
第32章 入书馆首做女学生()
让唐灵璧一说,妙懿一下子想到的都是昨夜看到的那些书名,不觉脸红了红,忙岔开了话题。
“不知唐大哥为什么要躲着唐伯母呢?”
唐灵璧道:“这个说来话可就长了。我爹爹是武将,我的祖父是武将,我的曾祖,曾曾祖辈,几乎世代都是武将。所以我家的男丁不兴旺,多半都战死沙场了。按理说,我哥哥也应该从武的,但是母亲一直不让,一定要哥哥读书,哥哥却不喜欢,非要和爹爹学武。其实这件事也是母亲担心哥哥的缘故,都说沙场无情,我哥哥现在连妻子都未娶呢,母亲自然是不愿的。后来连爹爹都劝哥哥听母亲的话,别再学武了,老老实实留在京里找份闲差就好,家里又不需要他豁出命去养活。因为哥哥总是惹母亲伤心,就干脆搬到国子学的监舍住去了,偶尔节沐休假日才会回来一趟。”
原来如此。妙懿心说别看唐家如此风光,可要担心的事情却比旁人家的勾心斗角更加严重。就像光哥儿,简直就是母亲甚至整个五房上下数十口人的命根子。只有他平安长大,能够顶门立户了,五房的财产、祭祀、以及后代子嗣方能保全。更别说偌大的一座将军府了,要是最后落到无人可继承的地步岂不可惜?她很有些感触的说道:“世上哪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唐伯母是真心疼爱子女,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
灵璧单手支着头,随手抽出来一本《全唐诗》来拿在手里来回翻弄,有些心不在焉的道:“话虽如此……可是人生短暂,仿若朝露一般,若不能痛痛快快的随心而活,到底还是少了些什么。”她情不自禁的感慨道。
妙懿笑了笑,道:“谁家的嫡长子不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若都像你说的那般随心所欲,用不着夷狄蛮人来凑热闹,咱们天朝的根基自会被动摇,高楼大厦毁于一旦也不过是百年的事。”
灵璧道:“世上的人千千万,我就不信我哥哥学了武,咱们天朝就倒了。”
二人说笑了一会,又争论了一回,至当日晚间吃饭的时候,许夫人单独叫来了妙懿和唐韵,嘱咐道:“你们明日就要去女学读书了,早起起床梳洗吃早饭的时间你们也都知道了。至于每日的功课任务其实并不难,尤其是懿姐儿,我曾见过你的手书,一手簪花小楷写得也算是我见过的女孩儿中顶拔尖的了。余下的就是要好好和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