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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金也觉得不自在,巴不得立刻就回去,忙殷勤的道:“太太说得对,咱们这就走吧,饭已经摆上桌了,迟了就凉了。”
“那就走吧。”
梁氏刚走了两步,忽然像刚想起什么一般,回头望向夏荷冬笋等人,淡淡吩咐道:“你们几个好好伺候亲家夫人和顾小姐,别忘了添茶倒水上点心,要是有一点偷懒,回头仔细你们的皮儿。”
说完,施施然领着妙懿随赤金走了,独剩下顾夫人和顾淑蓉母女二人干瞪眼。
赤金回去后先安排人给梁氏和妙懿奉茶,自己则进了内间,将情况如实禀明给了张太君。
半晌,只听张太君长叹一声,道:“是我耽误了蓉姐儿呀。打小我见她投了我的缘法,就将她放在身边养着,本还想亲自教导她的。只是她那时年岁还小,身子又娇弱,怕养不活,被我娇惯得狠了些。待她大了些,家里又接二连三的出事,我也就没了照管她的心思;顾家又因顾念着我,也不敢狠管她,这才养成了她如今娇蛮的性子。可等我有了时间又有了心思,她却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我又想着顾家这一辈没什么提得起来的子孙,唯有蓉姐儿是从小就在我身边的,能多疼就多疼她些吧,只要我能压得住的,就随她去。现在我老了,很多事想管也力不从心了,蓉姐儿今后终究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又有谁能真心实意的护着她呢?”
赤金垂着头,不敢答言。这是老太太娘家的事,即便她是老太太的人,却也是张家的丫鬟,有些话不可说。
“罢了,你先出去招呼着三太太她们吧,等我缓一缓再出去。”
赤金一走,原本跪在榻前给张太君捏腿的紫烟轻声笑言道:“老太太岂不闻‘儿孙自有儿孙福’的老话?您身体要紧,偏还操心小辈儿们的事儿。”
张太君咳嗽了一声,墨丘忙端了痰盂上前,服侍她吐净后,又端了一盏茶过去。张太君呷了一口,这才道:“等你们这些小孩子嫁了人,生了孩子就明白了,不管儿孙多大的年纪,但凡他们有一点事,心里都会一直惦记着,没有一刻是安生的。”
紫烟含笑逗趣:“咱们家几位老爷太太没有不孝顺您的,少爷小姐们也都饱读诗文,斯文有礼,旁的人家都羡慕您好福气呢,也就您老还不知足呢。”
张太君也笑了,道:“要说比起旁的人家来,不是我自夸,我们张家的子孙确实为我省了不少的心。”她见墨丘歪着头发呆,似有些困惑的模样,便笑问道:“你这傻丫头在想什么呢?”
墨丘仿佛刚回过神来,有些慌张的道:“回老太太,婢子只是在想,侄孙小姐她们会不会正在等着老太太召唤呢?”
张太君脸色一变,道:“就让她们多等等吧,也好煞煞性子,免得继续得罪人。”
紫烟忙劝解道:“老太太别气,若是总因着这些小事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让人心生愧疚?”
张太君叹道:“她们要是真愧疚也就不会屡教不改了。”
紫烟不平的道:“婢子仗着胆子说一句,老太太这些年从未亏待过侄孙小姐,从来都是几位小姐有什么她就有什么,从未怠慢过。老太太用心良苦,为了这些事一这两夜连着没睡好,婢子们看了都心疼不说,对外还要瞒着老爷太太们,不敢露一丝风出去。更有一句俗语说‘升米恩斗米仇’,老太太也该多为自己着想些。”
她早已看不惯顾淑蓉嚣张跋扈的性子了,这人从不将她们放在眼里。岂不知连各房的正经主子们见了她们都是客客气气的,那些正儿八经的伯爵千金们都赶着她叫姐姐,明里暗里的打赏从来不手软。虽说她们为了避嫌并不会随意乱收,但只这份脸面就已经足够了。现在老太太对顾家母女起了厌恶之心,她趁机稍微再添一把火出出气也好。
更重要的是,老太太话里话外似乎并没有将顾大小姐许给大公子的打算,这样一来,她连最后一丝顾虑也没了,现在不踩何时踩?
张太君摇了摇头,缓缓阖上了眼目,啊:“知道你们是心疼我,容我静一静。”
紫烟暗瞟了墨丘一眼,二人的视线在对上的一刹那,又迅速分开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也不知墨丘是谁的人。
紫烟的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却又立刻掐断了,低头继续给张太君捏腿。
妙懿忽然间闲了下来,自打搬回了三房之后,她的行动变得更加谨慎,无事从不出门。加之女学复课,府中小姐们白日都不在,她除了早晚去梁氏处问安外,仅是呆在房里写写画画,读书烹茶,日子过得甚是平静,甚至带了几分悠闲味道。
这一日,她像往常一样去往上房请安,就见守门的小丫鬟们神色与往日都要有些不同,有几个甚至还神神秘秘的扒着帘子和窗缝朝里面偷瞧,捂着嘴低声笑着。怀珠放轻了脚步,上前拍了一个女孩的肩膀,笑问道:“荷姐姐这是做什么呢?”
夏荷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妙懿,忙笑道:“小姐来了,快些里面请吧。”她伸手将耳畔碎发掖入耳后,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道:“大公子来看望太太,正在屋里坐呢。”
妙懿与怀珠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向后挪了一步,笑道:“我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既然姑母这里有客,那我就先回去了。”
夏荷以为她害臊,笑道:“大公子为人和善,小姐别怕,进去就是了。”
早有那机灵的小丫鬟打了帘子,妙懿无法,只得进去。一进门就见梁氏正同大公子张延佑说着话。他依旧穿一身穿素色袍子,见妙懿进来,面上的笑更浓了些。
妙懿垂下眼眸,蹲身福了福,道:“姑母安好。”
张延佑道:“有些日子没见梁妹妹了,不知妹妹可好?”
妙懿忍住心头的不自在,简短的道:“我很好,多谢惦记。”
张延佑的目光在她精致绝伦的眉目上流连了片刻,想到身边还有旁人,有些恋恋不舍的移开了眼,反而对梁氏道:“今日冒昧打搅婶娘了,妹妹见了我许是不自在呢。”
梁氏嗔道:“佑哥儿说得什么话,平日想请你都请不来呢,你妹妹是面嫩害臊呢,今后你们多相处就是了。”
张延佑似乎有些不确定,又望向了妙懿,好似在征求她的意见。妙懿还能说什么,自然是附和着请他留下来多坐一会。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张延佑听来都是天籁。于是他便留下来用了午饭,并多次赞美三房的小厨房菜做得好吃,引得梁氏眉开眼笑,连声招呼他今后多来这边用饭,千万别见外。妙懿有意无意的问了两句国子学的事,却得知张延佑因母丧未过,不过三不五时去一回点个卯,余下时间不是陪大老爷见外客,就是在府中读书。
这就是说,他的时间很充裕。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沉痛的道:“母亲去得匆忙,一应嫁妆遗物等也尚未查点清楚,锁在库房中无人料理。父亲又忙于事务应酬,抽不出空来做这些细致活计,千头万绪的凑在一块,总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全权交给管事的打理也终究放心不下。侄儿思来想去,府中这些年来的大小事务,连带着母亲的后事,婶娘都办得再妥帖也没有了,此事也唯有婶娘一人能够料理清楚。跟父亲提,父亲还曾责骂侄儿不懂事,接二连三的麻烦婶娘,说无论如何,过后一定要重重酬谢婶娘一番才是。因此侄儿大着胆子来求三婶,求三婶娘多费些心思,帮侄儿打理一番。”
梁氏笑嗔道:“你这傻孩子,咱们都是一家人,又不是外人,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在我眼里,你跟亭哥儿是一样的,都是婶娘的孩子。酬谢不许你再提了,此事就交给婶娘,跟你爹说,放心就是了。”这样大的馅饼凭空砸在怀里,谁不接是傻子。
张延佑喜得站立身来一躬扫地,道谢不迭。
梁氏一高兴,在他不经意的提出想瞧瞧三房后面的小花园时,忙吩咐妙懿为其领路解说。
第18章 流言起梁三另有计()
顶着张延佑灼灼的目光,妙懿硬着头皮走在他前面半步。幸好她这些年练就了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面上看不出一丝的不情愿,在众人面前依旧笑得令人如沐春风。背地里,在单独面对张延佑的时候,她则笑得客气生疏。
三房后院能有多大?一盏茶的功夫能逛两个来回。等到了无人处,张延佑低头做观花状,伸手从百花中拈了一朵开得正盛的金菊,轻吟道:“‘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此花不但美艳无双,且品性高洁,才、貌、德行俱全,可谓‘此花开后更无花’。梁妹妹今日正好未簪花,不如我帮你戴上如何?”他边说边不停的去瞧妙懿,眉目含笑,唇角含情,看得一旁的怀珠直挑眉。
妙懿淡然一笑,道:“咏菊诗没有千首,也有百篇,且几乎都是赞菊品性高洁的。不过我喜欢的却是那句‘我花开后百花杀’。似这般性情傲烈的花,实在和与“德”、“情”不沾边,倒是有几分莽汉的孤勇与唐突。要我说,此花只适宜观赏,若要簪戴亵玩,倒不如选红芍牡丹芙蓉等花中绝品,亦不负其潋滟韶光,大公子说是吗?”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张延佑,明显见他迟疑了一下,随即笑道:“妹妹博学多识,芍药牡丹虽美,只是在下却更偏爱此花之品性。”
妙懿心中纳闷:“统共才见过三四回面的人,能看出什么品性来?不过都是胡诌八扯罢了。”遂道:“菊开在此时便是想避开与群花争妍,大公子若是非要拿它与群芳比,岂不是误解了它的品性?又何来的爱其品性呢?”
张延佑见妙懿始终不信他,有些急了,道:“妹妹岂不知春兰秋菊,各有所好,即便送爱菊之人月中桂花、仙府兰草,只要并非是心头所好,也全都无用。”
妙懿叹了口气,心知一时半会说服不了此人,便心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