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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绣月想到近来受到的种种委屈和难堪,忍住阵阵心酸,垂头不语。其实她并非不怨瑞王妃。
在她回府之前,瑞王因时常去看她,秦蕊姬就算常常冷眼,却也不敢太过。若说恩宠,她也算独得。
瑞王那样的男子,哪个女子见了能不爱呢?她也着实痴心妄想了一回。那时虽无名份,可满府中谁提到西跨院住着的那位不高看一眼?偶然遇见一回体面的管事仆妇,个个都毕恭毕敬,大气也不敢喘。连身为正经侧妃的秦蕊姬也对她十分忌惮。
那时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她甚至幻想瑞王能早些登基,这样她就可以得到身份,名正言顺的跟在他身边。她那时也是知道瑞王妃的存在的,也听说她当年的盛宠,瑞王如何痴心。她虽暗暗嫉妒,但瑞王妃究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似幽暗夜色中的下弦月,窄窄的一条月牙散发着模糊的光晕,轻易就被漫天璀璨的星光所掩盖。
那个时候的她,太过天真。
自从瑞王妃回府之后,瑞王就再没有去看过她一次。
一次也没有。
她忍住眼泪,抬眸时刚好对上瑞王妃关切的目光。那倾城的容色仿如八月十五的满月,那逼人的光芒令万物无处躲,无处可藏。
……那样千娇百媚的美人呀……
如果她是男子,真的宁愿为这样的美人而死。
“鲁妹妹这是怎么了?”
妙懿见她滚下泪来,不知何故。鲁绣月起身告罪,说身体不适,想先回去休息。
秦蕊姬凉凉的道:“鲁妹妹身子弱,大暑日头下许是晒晕了。这回可千万别中了暑气,否则王爷知道该心疼了。”
“心疼什么?”
秦蕊姬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靴子响,从门外走进一人。但见他身长玉立,金冠宝带,容颜俊美,其余非凡,不是瑞王又是谁?
秦蕊姬差点将舌头咬掉,忙忙的随瑞王妃站起身迎过去请安。瑞王笑着伸手将妙懿扶起,轻声凑到她的耳畔问道:“我不在时可否觉得无趣?”
妙懿见他如此轻佻,暗暗推了他一把,瑞王这才笑呵呵的站直了身子。他回头瞧见秦蕊姬和鲁绣月也在,说道:“都起来吧。”
他拉着妙懿在榻上坐下,怀珠捧上茶来,瑞王接过饮了起来。妙懿见他身穿宫服,遂催他去内间更换了再来。瑞王握住了妙懿的手,笑道:“孤想起一桩事来,还请王妃娘娘帮上一帮。”
妙懿见他眼神不善,却又怕他在人前作出轻薄之举,只得遂了他的心愿,同入内室。
鲁绣月立在门口,怔怔的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房内,不觉呆住了。过不多时,忽听房内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叫,而后又没了动静。
又过了好一会,只见怀珠带着几名丫鬟从房内步出,笑着对二人说道:“王妃身体不适,今日就不能招待二位了,请回吧。”
秦蕊姬理了理衣裳,站起身就走。鲁绣月却似慢了一拍,愣愣的问怀珠道:“王爷在做什么?”
未等怀珠开口,秦蕊姬的嗤笑已灌了鲁绣月满耳。鲁绣月登时羞得面红耳赤,扭身就走。
瑞王会对国色天香的瑞王妃做些什么,傻子都能猜到。
鲁绣月踉跄着出了门,在太阳底下站了半晌方才慢慢往回走去。
却说怀珠在外面等着,一直等到了这日天光放暗方才听见瑞王的召唤,入内伺候。房内有些幽闷,鼎炉中燃得杜若之香嗅上去似乎都比平常浓稠了些。怀珠低着头立在床边,只听得帐内“嘤咛”一声,瑞王妃娇懒的开口道:“殿下不可失信于妾。”
瑞王轻声笑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细密的低语之声。至于说得是什么,因隔着帐子,也听得不甚清楚。
怀珠打了个哈气,心里琢磨着看这光景,一时半会还用不着她。待要悄悄退出去时,只听瑞王妃隔着帐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怀珠忙取出怀表看了一眼,说:“酉时刚过。”
“嗳呀,都怎么晚了,该起了。”
帐内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却听瑞王低沉着声音道:“不许再乱动了。”
“殿下……”瑞王妃弱弱的刚吐出两个字就再也没了声音,怀珠知道这算是没完了,偷笑着捂嘴悄悄退了出去,一边命人备饭,一边又传热水。待饭热了两遭,水传了三遍过后,瑞王方才偕同瑞王妃出了内室。
吃饭的时候只见瑞王一脸的神清气爽,瑞王妃却坐得有些别扭。瑞王时不时的嘱咐侍女为瑞王妃添添饭,十分体贴。瑞王妃却似乎不太领情的模样。
别别扭扭的用过了晚饭,良辰过来请瑞王去书房,说詹士府的人正在那边候着。瑞王这才起身,见瑞王妃也要起来相送,忙身手扶住她的腰身,低声在她耳畔说了些什么。听得瑞王妃面染桃花,斜嗔了他一眼。瑞王哈哈大笑着带着从人走了。
瑞王走后,瑞王妃也没了食欲,命人将残席撤下,接过茶水漱口。怀珠很有眼色的将闲杂人等全都打发了,笑嘻嘻的问道:“小姐可将事办成了?”
第171章 泾渭分()
这一年的夏日出奇的酷热。
妙懿夜里被蛙声吵得睡不踏实,夜里醒了几次,索性早早便起身在花园中散步。
瑞王府内的侍从天光尚未放亮时便已起身,用清水洒扫地面,直至土清苔润,不染一尘。待到妙懿出门时,天光已然放亮,夜里蛙叫已止,日间蝉鸣未起,漫步荷塘之畔,只嗅得莲香阵阵,水汽氤氲。
一时怀珠笑着跟上前回报说:“给鲁姑娘,不,是鲁美人的赏赐已经送过去了。”
“哦,那她作何反应?”
“鲁美人刚起身不久,正在梳妆,听说自己被封了美人,十分诧异,谢恩时还拉着我再三询问是殿下的意思还是王妃的意思。”
这时,只见三五名小丫鬟各捧了一盘子新鲜刚采摘的牡丹、芍药、玫瑰凑上前来,笑嘻嘻的请妙懿挑选。妙懿笑着随手拈了一朵嫩粉色的芍药放在手中摆弄,闲闲的道:“你说,她为什么会这样问?”
怀珠掩唇一笑,眼中略带轻蔑,“还不是盼着王爷顾念着她。”
“那她一定有些失望。”
因为封号是她为她求来的。
那日她问瑞王,鲁绣月究竟是何来历。
瑞王似乎并没有隐瞒的意思,随口道:“她父亲叫鲁达荪,说起来鲁家也是名门,出过不少名士。当然,那已是前朝的老黄历了。现在鲁氏虽没落,但还是有些厉害根脉盘踞在江南一系。我曾在暗地里招揽过他,这只老狐狸十分狡猾,总也不甚放心,因此将女儿送了过来。我收下也是为了安他的心。”
妙懿在心中权衡了一番,便为鲁绣月请封美人,理由也很简单:“鲁氏女名份皆无,在府内名不正言不顺,难免被下人议论,就算被外人知道了也会猜疑。不如随意给她个封号,一来可令鲁达荪安心,二来可安下人之心,免得有人在背后议论。”
瑞王想了想,觉得有理,便将此事交给她来操办。
“若说没有私心,我还没那般豁达。”妙懿同怀珠说道:“依照殿下的意思,鲁绣月出身不低,进府又早,将来迟早会在府中占得一席之地,不如早些也好。由我亲口提出总比旁人说要好些。”
怀珠偷笑道:“只是不知道消息传出之后,秦侧妃会如何作想?”
妙懿笑了笑,将手中的芍药掷回盘中,吩咐道:“将牡丹送去我屋里插瓶,芍药送去给秦侧妃,玫瑰送过去给鲁美人。”
丫鬟们各自散去,一时主仆二人又聊起明日晚间要去安王府做客穿什么衣服,备什么礼物的事情。
妙懿现在一听“安王”二字就头疼,摆摆手说道:“你看着准备就好。”
怀珠想了想,道:“近来日头大,我已吩咐她们将小姐四季衣裳都拿出来晾晒。尤其是冬衣,搁箱子里久了容易被虫蛀。还有前些日子新制的袍子,全都是宫里赏的上好衣料,好些我都没见过。”
妙懿笑着打量了怀珠几眼,见她已如海棠新放的姣好面庞,遂道:“把那陈年衣裳料子也都翻一翻吧,我就一个身子,多了也穿不了,拿出来给家里的丫鬟媳妇们做衣裳用吧。”
怀珠满面喜色,心里琢磨着自己也好做几件时新的衣裳穿穿。
主仆正聊着闲话,忽然听见身后的丫鬟说:“见过秦侧妃。”
二人同时回头,却见秦蕊姬一脸凝重的匆匆行来,似乎有些气息不匀。怀珠迅速转至妙懿身后,低头时小声说了句:“她来得倒快。”
妙懿含笑望着秦蕊姬,说道:“方才我让人送鲜花去给你插戴,可瞧见了没有?”
秦蕊姬勉强笑了笑,身手轻抚鬓边艳红似火的芍药,道:“多谢姐姐,已经戴上了。”
怀珠等几名丫鬟都争先恐后的赞道:“果然好看。”
“娘娘好气色!”“太美了。”
秦蕊姬闻言,面上焦色稍缓,俄而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再次勉强笑道:“方才丫鬟送东西过来,我就随口问了几句话,听说咱们王府有一件喜事,不知是否是谬传?”
妙懿见她乍问,迟愣道:“什么喜事?”
只听怀珠提醒道:“您怎么忘了,鲁姑娘在今早已被升为美人,您还派人送了东西过去呢。”
“哦,原来秦妹妹说得喜事指得是这件事。我以为你们早就都知道了呢。”妙懿仿佛恍然大悟,含笑道:“早几日提到了鲁美人,殿下说让我多加照料。我当时无意中提了一句,说她现在住在府中,无名无份,恐受委屈。于是殿下就随口加封了美人,让我很是意外。”
说到此处,她露出了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无奈和不解的笑容,道:“怪我回府太迟,许多事都是旁人告诉我的。因何鲁美人从前一直未被册封,直拖到现在才封,这其中有什么缘故,我是一概不知。不知妹妹可否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