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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宫人也无法,只得去告假,心说怎的自己这般晦气,伺候的人竟没一个能上进的!
她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出去,路上迎面见一位盛装打扮的丽人行来,却是豫国公府的小姐,少不得行个礼。
萧雨薇见了她,问说:“你们女史可好些了?昨夜听人吵嚷说把太医请来了,吓了我一跳。”
李宫人只好又将妙懿的情形讲说了一遍,末了少不得抱怨些个。
萧雨薇听说人是去不成了,便也不再追问,抽身去了。
李宫人去后,妙懿打算再打一个盹,却无奈被隔壁的笑声惊醒,似乎是郑端琳等几个来寻沈牡丹一同出门。在厅中闹了好一阵之后,终于出门去了。随后她又听见许多纷乱的脚步声,说笑声打窗边经过,越发睡不着了。披衣起身在窗边坐下,将窗子推了一条缝,隐隐听见有人说:“我这些日子可狠翻了一回书,若娘娘考问起来,好歹也有些底儿了。”
“等你见到殿下们再得意吧!”
“……你好不知羞,不理你了。”
银铃般的笑声渐渐消散在风里,随着脚步声的离去,整座揽月殿都空旷了下来。
廊下悬挂的雀鸟啁啾鸣叫,乐此不疲,在笼子里调皮的跳来跳去,扑扇的翅膀终于将水米打翻,散了一地。杂役宫女不耐烦的说:“好了,小毛畜生们,省些事吧。”
然后弯身用扫帚将碎米打扫干净,拖沓着长长的脚步离开了。
窗内,妙懿抱膝而坐,似乎又盹了过去。
朦胧中有似乎有人为她披了件衣服,她昨夜睡得迟,此刻正睡得酣甜,于是有些不情愿的张开了眼,
一张俊美的男子面孔近在咫尺,不是萧明钰又是谁?
她纳闷怎么他在这里,但心头的喜悦先一步漫溢了出来,几乎喜极而泣的说:“你怎么来了?”
萧明钰不答,只笑望着她。
妙懿忍住眼角泪意,伸手去抚摸他的面颊,“他们终于肯放你出来了吗?”
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一僵,然而他没有动,只任由她抚摸她的面颊。
“雨薇都告诉我了,你今后也别再想着出仕了,平平安安的就好,咱们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太好的东西,她总是留不住。太美的时光,总会悄悄从她的身边溜走。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
她现在再没有旁的奢望,只要他好,她就好。
愿无恨无爱,一世平安。
对方静静的回望着她,眼底有种莫名的深邃。
一喜一悲过后,妙懿只觉得头昏沉沉的,她忽然收回了手去,双手抱膝,将身体缩成了一团,说道:“这下,我欠你的情算是还完了。”
再没有任何牵绊,再不用莫名的思念,柔肠百转,千回百转,终于只得这样一个结局。
她觉得头脑愈发的昏沉起来,肩膀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沉沉向下坠去。蓦然一片清凉忽然贴上了额头,她忍不住在那清凉处蹭了蹭,仿佛觉得不够,又将整张脸都凑了过去,嘴唇轻轻刷过那片清凉,始觉头上热胀消了些。
她还觉不够,口内嚷热,还想要更多的清凉。
那片清凉忽然离开她的面颊,她正欲发怒,忽然一小片温软之物贴上了她的额头,接着缓缓下移,鼻梁,鼻头,最后是她的嘴唇。
那片温软在她唇边来回地厮磨,那样缓慢而耐心,仿佛戏鼠的猫儿,直磨得她心头发痒,忍不住张口含住。她觉得那东西软糯无比,仿佛糯米甜糕一般,却更加柔滑绵软,伸舌舔了舔,然后小小的咬了一口。
她觉得那滋味甜美得难以形容,便又要去咬,谁知那片温软却忽然反将她的嘴唇整个含住,一片滑腻探入她的口内,搅住她的舌,不断的吮吸纠缠。
她几乎不能呼吸,下意识的去躲避,整个身体却被铁臂一样的东西箍住不能动,头昏沉得更加厉害,整个人缓缓坠入黑暗的深渊之中……
第90章()
妙懿醒来时,只觉头昏昏沉沉的,她努力睁开眼,见光线昏暗,自己正躺在帐子里,身上密密实实的罩着杏红绫子锦被。
她坐起身,伸手撩开帐子,正好见李宫人走了进来。见她醒了,李宫人满面带笑的端上温茶,道:“饮些茶润一润吧。”
妙懿接过,抿了一口,疑惑的问:“我记得我是坐在靠窗的榻上来着,怎的又睡到帐子里头了?”
李宫人立刻道:“还说呢,太医昨夜特意嘱咐女史不可着凉吹风的,谁知您就靠着窗口睡着了,我进来的时候发现您浑身烫得厉害,直说胡话,吓的我忙叫人帮忙扶您去床上躺下,您怎的不记得了?”
妙懿默默无语,心说果然全都是梦。萧明钰至今还关被在天牢里,又怎会无故跑来皇宫瞧她?
只是梦中的某些感觉太过真实了些,她几乎信以为真的曾发生过。她心有不甘,于是又套问了李宫人几句话,确实全无破绽。
妙懿暗暗叹气,也不知自己今生今世还能不能再与他见上一面。
想也是徒劳。
她望了望天色,说:“快要开宴了吧。”
李宫人笑道:“才到申时,午后天阴了一阵,看着仿佛黄昏模样,现在才好了些。离开宴总还有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呢。”
正说着,只听门外有人招呼:“唐女史在家吗?”
李宫人忙迎了出去,不多时,兴冲冲的走进来说:“不得了,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人来请女史去赏花会呢!”
妙懿惊诧不已,再三确认:“这怎么可能?我并未参加午前的茶会,怎的德妃娘娘要请我去赏花会呢?”
李宫人已喜得浑身发痒起来,说:“娘娘们久居宫中,什么不知呀?纵然女史没去,也定会有人将您的事说于娘娘们。况且德妃娘娘最是赏才明事,体贴怜下的一位主子娘娘,或许她是欣赏女史您的才华品行也未可知呀。”
不待妙懿说话,李宫人已经取了衣服来给她换装。妙懿也知推拒不得,无法,只好任由她摆布。
一时梳妆完毕,妙懿又就着热茶吃了两块糕点,身上逐渐生出了些力气。
于是,由李宫人在前引路,二人往御花园行去。到了地方,自报家门,立刻有宫女迎上来招呼,将她们请了进去。
此时天空中的乌云已然散去了不少,明媚的阳光带着金乌西坠前最后的余晖,将漫天霞光染在满园鲜花异草之上,更添妍丽。
三转两转,来到花木扶疏之处,却见当中空地上用绫罗搭着彩棚,当中在一大堆年轻宫女层层环绕之下,并坐着四位妇人,正在品茶说话呢。当中头一个生得五官同沈牡丹相仿,只是在眼角眉稍处多了几分凌厉。发梳高髻,衣着华美,浑身上下一丝不苟,其尊贵之处隐隐在众人之上。妙懿一眼便猜出她就是沈牡丹的姑母,如今四妃之首的沈贵妃。
在她的右手边坐着两位妃子,一位美艳出众,一位和气端方,年纪看着都不到三十岁,一位艳丽若三春之桃,一位清素如九秋之菊,春花秋月,各有千秋,谁也不比谁差些。
再看沈贵妃左手边还有一位妇人,看着年纪比其余三妃都要大些,容貌端肃,见之可敬。其神情中又隐含着慈悲,仿佛莲台上的观音塑像,见之可亲。妙懿曾听闻宫里的德妃娘娘生就一副菩萨模样,也是一副菩萨心肠,便知这位妇人是德妃。而沈贵妃右手边的两位,美貌的那位是淑妃,另一位就是贤妃了。
她不敢多瞧,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拜见四位娘娘。边拜时,还能感觉到所有人到视线全都聚集在她身上,且随着她的动作,伏身,起,伏身,起……
她跪在那里,如芒在背。
终于,拜完之后,只听沈贵妃说道:“德妃妹妹,人已经叫来了,我看就让她补上午前的才艺吧。”
淑妃“噗嗤”一笑说:“贵妃姐姐好小气,不过是多叫了一个人来,不值什么,怎的又巴巴的非要考她?”
“我因听人夸她琵琶弹得妙,这才想着传她来听听。我年少时生活在北疆,喜欢听琵琶。听说唐女史擅长此物,也有心怀念一下。”
听德妃这样说,贤妃笑道:“不单是德妃姐姐,连我也听说过呢。哦,仿佛是听三殿下说起来着。说上次是在弘音殿里听见的。”
听见“三殿下”几个字,妙懿明显感觉到沈贵妃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那目光中包含的情绪——是审视吗?
妙懿自然知道沈牡丹是三皇子内定的皇子妃,她也万万没有凑上去的意思;更何况还有郑端琳一众人等对三皇子虎视眈眈,这位未来的太子爷,她可不敢招惹。
“也罢,那我也借德姐姐的光,听上一耳朵吧。”
见沈贵妃拍了板,德妃命宫女取了一把琵琶来,妙懿接过,有人搬了凳子给她坐,先拨拉了几下试音,声音泠洌动人,妙懿点头,果然是把好琵琶。
于是轻拢慢捻,一曲慢而不断,闲适纤巧的鱼儿戏水奏过之后,德妃抚掌而笑:“曲子好,弹得也妙,却有几分雅意。都说音如其人,这孩子的性子我喜欢。”
淑妃闲闲的道:“既然姐姐喜欢,不如就留在身边多呆一阵。只有九公主一人服侍姐姐也孤单。只可惜德姐姐身边没有皇子,否则直接招去做媳妇岂不正好?”
她轻挑长眉,余光瞥了一眼沈贵妃,似不经意一般说道:“其实看中了就露个口风多好,免得谁都惦记着。就好比咱们三殿下,仿佛还特意为谁请过御医来着。嗯,是谁来着?”
妙懿听得背后冷汗直冒,她紧紧握着手里的琵琶,琴弦硌在手心,被汗水浸透,冷涩不堪拨动。
她从未这般深切刻骨的明白一件事,原来有人的一句话便可让你生,一句话便可让你死,全不由自己做主。
“罢了,淑妃妹妹,等你想起来天都黑了。”德妃含笑望着妙懿,说:“再弹一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