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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床上躺下,却不敢闭眼,闭上眼睛就看到包勇死不瞑目的样子。他就那么瞪眼躺着,脑中一片空白,乱糟糟的,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砰、砰、砰”,突然传来拍门声。
陈七星心脏狂跳,猛一下就弹了起来:“有人来拿我了?”
门外响起小二的声音:“客官,客官!醒醒,醒醒!”
“做什么?”陈七星竭力把声音放平,但还是干涩难听,仿佛吹了十二月的寒风,整个嗓子都风干了。
“客官,你是郎中吧?我看你先前背着个箱子好像是药箱,求你起来一下,救个人啊。”
“想骗我开门。”陈七星脑中生出这么个念头,不过随即就知道不可能,他只是做贼心虚而已。
“好,我就起来了。”他装作穿衣服,磨蹭了一下,这才打开门。只见小二一脸情急地站在门口,道:“客官,实在对不住。你是郎中吧?救命啊。有个人突然就倒在我店里了,眼见是没气了,真要死在我店里,这官司怎么得了啊!”
要说这小二眼光还是尖,先前只看了一眼就大致猜到陈七星是郎中,不过他话也真是多。陈七星点点头,道:“在哪里?我去看看。”
“就在大堂里。”
陈七星到外间大堂,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躺倒在地,一脸青紫,嘴巴紧闭。陈七星以魄裹针去他神窍一探,没大病,可能有急事,太累了,又没吃东西,急火攻心昏死过去了。他也不要药,金针一扎,那汉子“啊”的一声叫,睁开眼来,眼珠转了两转,一翻身爬起来,蒙着头就要往外冲。
这下小二不干了,一把扯住他:“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那汉子似乎清醒了两分,“啊”的一声叫:“是了,我吃了东西没给钱,对不起大哥,我实在是急了。”就去钱褡裢里掏钱,抓了几个铜钱,也没数,塞到小二手里就又要往外跑。
小二左手抓钱右手抓人,两样都不松手,口中叫:“不是钱的问题,你这人,刚刚昏死过去,是这位郎中救了你呢,你‘谢谢’总要说一声吧?”
“郎中?哪里有郎中?”那汉子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看,一眼看到陈七星,猛地扑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郎中,求你救命啊!郎中,求你救命啊!”
小二哭笑不得:“你看这人,疯了不是?你不是好好地给救醒了吗?还救什么命?”
陈七星倒是见怪不怪,伸手相扶,道:“是你家里谁病了吗?你莫急,起来慢慢说。”
“我爹、娘、娘子、儿子都病了,我一村人都病了。这几天死了好几个了,都是好好的,说倒就倒了啊。”那汉子语无伦次,说着说着竟号啕大哭起来。
“你莫急,你莫急,慢点儿说,慢点儿说。”陈七星安慰他,又转头对小二道,“辛苦你倒碗水来,再拿两个馒头,我付账。”
小二倒了水来,那汉子喝了,缓了缓情绪,这才说清楚。原来他是五十里外姜家村人,也姓姜,叫姜大为。就在前几天,不知为何,村子里突然传开了怪病,人好好的,突然就上吐下泻起来,半天就死了。几天时间,村里已经死了七八个人了。今天一早,姜大为一家也突然感染了怪病,他急赶来城里寻郎中,走得急又没吃东西,就在店里昏倒了。
“郎中,一定要请你救命啊!”姜大为说着又要往下跪。陈七星一把扶住他,道:“别跪了,我跟你去,现在就走。”
听姜大为的说法,陈七星估计是时疫。本来已经入冬,可这年的冬天怪,下了一场雨,往年是冷下去了,这年却反出了太阳,竟是出奇地热起来,小阳春似的。这样的气温,时疫最易流传了。
时疫死人最快,五十多里路可不近,陈七星索性施展魄术,以魄带形,再带上姜大为,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把姜大为惊得目瞪口呆。
到家里,恰是及时,姜大为他爹还有半口气,被陈七星一针给救过来了。他又配药让一家老小都服了。本来一家人都躺在床上等死,顿时又都活了。村里人得到消息,都来求诊,陈七星一户户看过去。姜大为要给钱,陈七星拒绝了,道:“我不要钱。病人多,真要谢,你给我打下手配药吧。”
好一阵忙,到天黑时分,村里感染的人基本上都服了药。有十几个人差不多只剩一口气了,一只脚已伸进了鬼门关,都被陈七星硬扯回来了。
时疫不仅仅在姜家村暴发,暴发的面积非常广,第二天,得到消息,附近的村子都有人赶来请他。陈七星人可以不歇,却没有时间去采药,只能去买,估算暴发的人数,所需的药材不在少数。他从桑八担那里得来的一百两金子一直藏在腰里没用过,这时就拿了出来,交给姜大为:“你叫上几个人,给我去双鱼城里买药,越多越好。这一场时疫,绝不是百十人的事,除非老天突然下雪。”
“你看病已经不收钱了,怎么还能要你拿钱出来买药?”姜大为不肯收。
陈七星脸一沉:“钱要紧,还是人命要紧?快去!一耽搁误了病情,我绝不会原谅你。”
“陈郎中……”姜大为“扑通”一声跪倒,双手过头,恭恭敬敬地接过金子。
“扑通”!“扑通”!他身后跪倒一片,有姜家村的百姓,也有其他村子赶来求医的。
“好人啊!”无数个声音在姜家村上空响起。
“好人?”陈七星身子晃了一晃,“我是好人?”他问自己,无数的声音在响,听在耳朵里嗡嗡的,像是一阵阵闷雷。
“好人啊,天佑好人!”
陈七星前往沉泽寻找丹鳝,却意外地吸食了沉泥魄。他带着丹鳝回到客栈,恰巧遇到射日侯府大小姐乔慧前来看望包勇。陈七星随乔慧到桐子县诊治病人,无意中发现病人竟然是巧儿。为隐瞒真相,他化身孤绝子,欲对巧儿不利,却被乔慧发现。危急时刻,他硬接射日弓三箭,不但毫发无损,且惊喜地发现自己炼成了沉泥陷甲。包勇治好巧儿,问出了真相,欲嫁祸给关山越。恼羞成怒的陈七星出手杀死了包勇及其随从,随后前往姜家村救治病人,控制疫情……
正文第二十一章好人
陈七星估算得没错,持续的温热,使得时疫更大规模地暴发开来,到处都在死人,有的地方甚至是整个村子都死绝了。整个泽州,尤其以双鱼郡为中心,包括桥郡、万松郡,一直波及到州府所在地的泽郡,人人谈疫色变。
但在姜家村一带,时疫却得到了较好的控制,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陈七星。他得讯早,药用得对症,又及时买了一百两金子的药材回来,无数人到了鬼门关又被他硬扯了回来。他救人无数,且不要一分钱,还自己掏钱买药,因此他一百两黄金买药的事,一传十,十传百,随着被救人的口,飞速地传播开去。先前也有怀疑的,世上竟有陈七星这样的人?但随着被他救治的人越来越多,怀疑的人也就越来越少,到后来再无人怀疑。谁嘴里但凡有半个疑字,定会被人一巴掌拍死,再被踏上无数双脚。
好人!
小陈郎中,天底下第一好人,第一大善人。
陈七星自己却没有这种感觉,他有意无意地想把自己忘掉,把所有的事都忘掉。头几天他做不到,稍有空闲想睡,却无法闭上眼睛,但后来随着病人越来越多,他全身心地沉浸进去,终于把脑子里的东西全部甩掉了。
这天,他刚看完一个病人,背后有人叫:“小师弟!”
陈七星回头一看是关莹莹,应了声:“师姐。”想想不对,“你怎么来了?”
“什么我怎么来了?”关莹莹叫了起来,“包师伯、邱师兄给人害了你知不知道?师祖,还有爹,还有乔小姐都来了,大家找你找了很多天了。”
“什……什么?”陈七星没听清她后面的话,只听清了一个包字,那些隐藏的记忆突然就涌了出来,如井泉喷涌,猛的一下就灌满了他的脑子。他站起来,起得有些急,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晕了过去。
“小师弟,七星!”关莹莹吓了一跳,见陈七星往下倒,急忙前去扶。陈七星身子重,关莹莹一把没扶住,索性半抱住了他的身子。
乔慧、关山越几个都站在屋外,看陈七星昏过去,关山越急往里走。乔慧移了一下脚却没动,暗暗点头:“我说这人见了我怎么无动于衷,原来有这么一个师姐,而且关系看来大不寻常。”
她虽自负,却也承认,关莹莹长得不比她差,虽然青涩了点儿,但任何人都有一个长大的过程,而且在亲近的人眼里,那种青涩也许更可爱。
陈七星不知自己昏过去了多久,耳中隐隐听到巨大的嘈杂声,像山洪般一股股地涌起。他先前只是模模糊糊地听着,忽地一个激灵,猛地就睁开眼来:“是哪里又有大批病人吗?”
他身子一跳,却觉不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关莹莹、乔慧,还有关山越几个都站在边上,喊声却是从外面传来的。
陈七星一时没听清外面喊什么,一眼看到关山越,忙就叫道:“师父!”急要爬起来,关山越忙按住他:“你别动,先躺一躺。”
关山越转头看向乔慧:“乔小姐,你真的觉得他可疑吗?”
乔慧脸色有些尴尬:“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我们找到了那个车夫,他说小陈郎中那天没进城而是上了山。四海客栈的店东也说从那天起就一直没见小陈郎中回来过,这中间有个时间差。这些都是事实,我也没说别的。”
“那你不必说了。”关山越“哼”了一声,似乎想到一事,转眼看向陈七星,眼光如电,似乎直要看到他心里去,“七星,都在说你花了几百两甚至上千两黄金购买药材,你的金子从哪儿来的?”
“哪有几百两,就一百两。”陈七星嗓子发干,不过他累狠了,本来就嘴唇干裂、嗓子嘶哑,也不觉异常。关莹莹扶着他,倒一杯水,道:“你先喝点儿水。”
陈七星伸手要接,关莹莹瞪他一眼:“你就喝吧。”
陈七星喝了口水,看向关山越,道:“师父,是我不对,我一直没说,这钱来路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