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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眼钉魂锤,不是这锤子的名字,锤子是不会生眼睛的,生眼睛的就不会是锤子,凤眼钉魂锤,严格来说,是一种魄术的名字,陈七星猜得没错,这确实是器物魄,乃是一柄锤子沾了血光,给灵魄寄居,狗肉胡找到后,用它修练出了凤眼钉魂锤的魄术,这把锤子才叫做凤眼钉魂锤。
凤眼钉魂锤最厉害的地方,就是锤面上的眼睛,也就是凤眼,凤眼可以钉魂,一旦人给它眼光钉上,魂魄就给钉住了一般,无论你千变万化,灵变也好神变也好,都绝逃不过它的追杀。
桑八担所修尸魄的幽冥鬼爪,威力也极为恐怖,但他并没有自大到认为可以对抗凤眼钉魂锤,他只盼望能撑一段时间,狗肉胡给尸骨刀透体而过,即便用了割肉补疮的魄术,也绝对撑不了多久,必死无疑,更何况要催动凤眼钉魂锤,需要极大的精力,桑八担相信,最多半柱香时分,凤眼钉魂锤的眼睛就会闭上。
但他错了,看着桑八担的尸魄冲上来,狗肉胡大叫一声:“宝贝,给我打。”
随着他喝声,凤眼钉魂锤忽地光芒大现,锤头暴长,本来只有大海碗粗细,这时突然暴长到桌面大小,每一个面都有桌面那么大,整体看上去,就仿佛一座银山悬在空中,呜的一声,凤眼钉魂锤猛地往下砸落,正迎上尸魄的鬼爪。
“啪”的一声炸响,光芒一闪,桑八担的白骨尸魄居然炸裂开去,化成白烟,散在了空中,竟是一锤也没能撑住。
“啊。”桑八担痛声长叫,生似给人活活捅了一刀,又仿佛一千把刀子在慢慢割他的肉。
魄为精气所凝,虽要身体精血的支撑才能活动,但与身体没有血肉的联系,即便给砸碎了,散成了烟,身体也是感觉不到痛的,不过是藏那一魄的脏俯会觉得空落落的难过,然后才会生出病变。
所以桑八担这么叫,不是感觉到身体痛,是心里痛,他好不容易才修成的尸魄,居然给砸碎了,再也收不回来了。
“胡文庆,我跟你拼了。”桑八担长声厉叫,声如鬼嚎,将赤炼蛇魄和虎魄同时收回,连喷两口血,喷在两魄身上,两魄得精血之助,同时暴长,赤炼蛇魄长了一丈,虎魄大了一圈,眼睛都变成了血红之色,一左一右,疾冲向半空中的凤眼钉魂锤。
两口血喷出,桑八担一张脸惨白如纸,这三口血消耗的精血实在太大,他即便胜了这一仗,魄力也会大打折扣,典型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这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这会儿就象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只要能押的,全都押到台子上。
“江进,放你的鹰魄,从侧掩袭,狗肉胡撑不了几锤了。”
他通红着眼狂叫,两眼只盯着半空中的凤眼钉魂锤,却没去留意江进,在他的尸魄被凤眼钉魂锤一锤打灭之时,江进已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听了他这句话,江进不但没放鹰魄助战,反而转身就跑,身一转魄光放出来,苍鹰魄裹住身子,虽没有真个象鹰一样一飞冲天——魄只是凝着的光,魄形如鹰可不是真鹰,飞不起的——但也差不多是贴地飞掠,一个起落,身影便消失在了乱石岗后。
谢三几个也觉出了不妙,江进一逃,谢三立刻跟风,爬上马,打马狂奔,手下武士自然有样学样,眨眼之间逃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逃跑弄出的响动不小,桑八担却没注意,这时赤炼蛇魄与虎魄已迎上凤眼钉魂锤,啪啪,又是两声炸响,两魄同样烟消云散。
赤炼蛇魄与虎魄的魄力还远比不上尸魄,桑八担为什么还要它们上去送死呢?这就是凤眼钉魂锤的可怕之处,凤眼钉魂锤钉着桑八担本体魂魄,如果桑八担不用两魄上去挡一下,凤眼钉魂锤就会直砸桑八担本人,钉着他魂打,桑八担无论身法有多快多诡都逃不掉,所以说这是一个死局,桑八担有多少魄,就要拿多少魄去拼,或者他的魄拼光,或者狗肉胡撑不住先倒下。
锤能生眼,能钉魂,这已不只是形上的变化,而是灵上的变化,所谓灵变,指的就是这样的变化,形而上,是为灵。
“啊,啊。”桑八担跪倒在地,长声惨叫,他一生苦修,至此全都化为飞灰,但他通红的眼睛却仍是死死的盯着凤眼钉魂锤,他相信狗肉胡应该也撑不住了,只要狗肉胡先他而死,那么还是他赢了,虽然是输光了一切的赢,但赢就是赢。
现实总是比美梦残酷,凤眼钉魂锤并没有半点衰弱之象,而是毫不留情的当头打了下来,桑八担也不躲,他也躲不掉,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也许,在锤头当顶的最后一刻,他仍在想着狗肉胡会先撑不住吧。
锤落下,桑八担一个身子给砸成肉饼,飞溅的血,最远的竟落到了陈七星脚前。
有一点其实桑八担没猜错,狗肉胡也确实是在强撑,桑八担一死,狗肉胡一口血狂喷出来,身子也摇摇欲坠,陈七星慌忙扶住他:“胡大伯。”
“没事。”狗肉胡摇摇头,勉力收回凤眼钉魂锤,这时凤眼钉魂锤的凤眼已经闭上,锤头也缩小到只有嫩南瓜大小,桑八担只要多撑得一锤,他就赢了。
狗肉胡已无力站立,坐倒在地,前胸后背也渗出血来,陈七星不知怎么办好,哭叫道:“胡大伯,又出血了,怎么办,我背你去看郎中?”
“不用了。”狗肉胡勉力一笑:“不管用了。”
“胡大伯。”陈七星哭了起来:“都是我连累了你---我----。”
“不要哭。”狗肉胡摸摸他头:“一墟里人都说你小子心气最硬,这会儿哭什么啊。”
“胡大伯。”陈七星抬起泪眼,心中冲动再难抑制,猛地趴倒在地,用力叩头:“胡大伯,你收我做徒弟吧,收下我吧。”
“你是个好孩子。”狗肉胡叹了口气,却摇摇头:“不过我不能收你。”
“胡大伯。”陈七星用力叩头,额头上顿时就见血,狗肉胡伸手抓着他肩:“好了,别叩了,听我说,不是我不想收你,是我没资格收徒。”
“什---什么?”陈七星抬起头,有些迷惑的看着他。
狗肉胡嘴角掠过一丝苦笑:“光明七宗我跟你说过的,不过没说过我是哪一宗的,今天告诉你,我是松涛宗的,但我是松涛宗的弃徒,是给松涛宗除了名的。”
魄术界有句话,飞雨流云,松涛竹浪,闲观一枝梅,说的便是光明魄术界七大宗派,飞雨宗,流云宗,松涛宗,竹浪宗,闲照宗,观心宗,寒梅宗,松涛宗排名第三,声名赫赫,如果狗肉胡自己不说,任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整日里醉眼熏熏言行放浪的杀猪屠狗之辈,居然会是松涛宗的高徒。
陈七星最惊讶的却是后面一句:“你是---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狗肉胡嘴角边泛起一缕笑意,陈七星有一种感觉,他这笑非常古怪,或者说,诡异。
“师父养了一条狗,快修成灵魄了,有一回我却谗虫发作,实在是忍不住了,打了那条狗,饱饱的吃了几顿狗肉。”
“什么?”陈七星惊呼出声,这答案,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师父大怒,一脚就把我踢出了山门,哈哈。”狗肉胡哈哈一笑,笑到后面,却又有几分苦涩,咳了两声,口鼻中都有血渗出来。
“胡大伯,你---你别说了,我---我----。”陈七星心里着急,却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你是个好孩子,你我相遇,也是缘份,不过没有师徒缘。”狗肉胡轻轻叹息:“你去松涛城吧,拜我六师弟关山越为师,你年龄大了点儿,但天资还行,尤其心气强,吃得苦,只要能入门,必有所成。”
“胡大伯,我---我不离开你。”陈七星摇头。
“傻话,我死你也跟着我死啊。”狗肉胡瞪他一眼:“学成了魄术,回来看我吧,到我坟前露一手儿,看你都学了些什么?”眼见陈七星眼泪往外冒,他瞪眼道:“不要哭,生生死死,暂别而已,总有一天大家都会在地下相见的,对了,我跟你说件事,见了我六弟关山越,你不要提谢三的事,只说是我和桑八担旧冤新遇,桑八担劫你为质,就这么打起来了就行。”
“为什么?”陈七星有些奇怪。
“因为我希望你学好魄术后亲手给我报仇啊。”
“嗯。”陈七星用力点头:“胡大伯你放心,我一定学好魄术,回来斩了谢三,提了他脑袋到你坟头上给你上祭。”
“至少要修成四魄,修成器物魄了,才可以回来,若连我也赶不上,就不要回来。”
“嗯。”陈七星又点头应了。
“记着你的话。”狗肉胡想了想:“我给你写句话吧,六师弟见了,必会收你的。”他身上没纸,就撕了块衣襟,沾了左手臂上的血,写了一句:小六子,这孩子叫陈七星,比你多一星星,收下他,算你的传人吧,哈哈。
写到最后两字,他自己也笑了起来,似乎是回忆起来当年与师兄弟们在一起的情形,笑声中,他的头慢慢垂了下去,眼睛闭上,脸上笑意却始终未曾散去。
“胡大伯。”陈七星悲声痛叫,放声长哭。
哭了一阵,天色渐渐黑下去,陈七星又担心江进或者谢三再派人摸回来,强忍悲痛,收了眼泪,桑八担身子已给砸成肉饼,在乱石堆里随便找个坑,将他身子拖过去,胡乱埋了,到不是陈七星不记恨,只是担心这么摊着尸体吓了路人。
这一埋也有好处,桑八担留下个腰囊,里面颇有些东西,最打眼的是十片金叶子,这其实是谢三请桑八担对付狗肉胡的酬劳,两百两金子,这十片金叶子便是先付的一百两定金,另还有二三十两散碎银子,陈七星自也不客气,全收进自己腰包里。
随后背起狗肉胡尸身,一气背回陈家村来,怕谢三事后来找麻烦,他也不叫人,趁着黑,就一个人拿把锄头,在爹娘坟前掘了坑,扛了家里的大柜子做棺材,将狗肉胡埋了,叩了头,道:“胡大伯,草率了点,你莫见怪。”又给爹娘叩头:“爹,娘,胡大伯救了我,是我的再生父母呢,我把他葬在爹娘边上,你们做个伴儿吧,没事的时候聊个闲儿,我要去松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