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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圆被她勒得都快喘不过气了,又被亲了满脸口水,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偷鸡不成蚀把米,对眼前的“疯子”无力招架,只得哭了起来:“来人呐,表姨母脑子撞坏了!”
孟棋楠很郁闷,相当郁闷。
这具肉身本来就有个花痴的毛病,现在又被传言患了失心疯,眼看已经到了两国边界,孟棋楠被看守得愈发紧密,简直跟坐牢差不多。别人都怕她再发病生出什么事端来。
不过此事也算因祸得福,众人对孟棋楠的态度变得好了许多,青碧红绛也不再介意她偶尔冒出的大不敬之语,反而用无比同情怜悯的目光看她——咱们心智正常,不该和一个疯花痴计较。
这日,队伍还在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落脚城镇,岂料半路竟下起瓢泼大雨,几辆马车的车轱辘都陷进了三尺来深的淤泥当中,将士们冒雨把车推出来,可走不了几步,又陷进了更深的泥坑当中。
孟棋楠被请下了车,红绛举着油纸伞,小心翼翼搀她走过泥泞,看见一条绣合欢藕色马面裙沾满泥污,这丫鬟心疼得不行。孟棋楠却一脸兴奋,憋了好些天终于能出来透口气儿了!
看见公主驸马也站在边上,孟棋楠兴冲冲踩着泥水跑过去:“外……公主!”
团圆害怕地缩到了驸马背后,驸马也皱眉露出一脸防备,唯有平阳公主始终笑脸迎人:“你下来啦,快过来避雨。”
侍从临时搭了个遮雨的篷子,孟棋楠钻进里面甩了甩头,发梢水珠溅了旁人一脸。青碧忙不迭递上干净绢帕:“郡主快擦擦吧。”
孟棋楠接过来,低眉扫过团圆稚嫩的脸蛋儿,突然把手伸到公主跟前:“你给我擦。”平阳公主一怔,随即笑盈盈拾起帕子:“嗯,表妹你把头低一点。”
孟棋楠微微躬身,昂起下巴笑得一脸舒坦甜蜜。小时候就是外婆给她梳头洗漱,长长柔柔的手指拂过脸颊,仿佛一片花瓣掠过浮水,温柔极了。
团圆见状,悄悄扯了扯驸马袖子:“爹,表姨母又犯病了。”驸马摸着下巴满肚子算计:“花痴这回病得不轻啊,男女通吃。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咱们得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
这场雨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让一群举足轻重的贵胄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侍卫长派人过来传话,说在三四里外的地方有个村落,恳请公主移驾去那里暂且一避。驸马看天色黑压压的,恐怕要下足一夜的雨,他听从建议,领着几个亲信就往村子去了。
这个村落不大,零星散住着二三十户人家,侍卫先找到里正道明身份,里正见对方那么大来头,吓得赶紧下跪磕头,又点头哈腰地把人领进祠堂躲雨,然后才去叫村里富户收拾干净屋子,留贵客住宿。
祠堂是破旧的,又奉着村里人家的先祖牌位,孟棋楠看了浑身别扭,转眼瞥见公主驸马亲密无间琴瑟和鸣,自觉不便打扰,于是她弯腰跟团圆说悄悄话:“娘,咱们出去玩儿好不?”团圆愤恨:“别喊我娘!”孟棋楠睁大眼睛认真继续:“你就是我娘,真的,寡人是你亲生的,如假包换。”团圆无奈,几乎想以头抢地:“我这么小你这么老,我怎么可能生得出你!”孟棋楠理所当然解释道:“等你长大就行了啊,对了,寡人还有一胞弟,也是娘亲你生的。”
“你、你……”
团圆被气得语塞,只好把头扭过去不理她。孟棋楠顺势牵起她的手,不由分说拉起她就走。祠堂人多拥挤,谁也没注意到两人从祠堂的角门溜了出去。说也奇怪,刚才雨还下得像天漏了一样,这会儿乌云走了大半,毛毛细雨飘在空中,阳光穿过云层缝隙照下来,在村落上空映出彩桥。
空气中混杂着一股泥腥味,还有淡淡的香甜芬芳气息。孟棋楠和团圆都闻到了,团圆问:“是什么花?闻起来甜甜的,好好吃的样子。”孟棋楠道:“是槐花,你喜欢啊?等着,寡人摘两串给你。”
俩人循着香气一路往前,在一座平常农院前发现了槐树。绿叶子沾了水碧油油的,还有小铃铛般的花朵连成串儿,缀在枝头轻摇摆荡。孟棋楠为了讨好团圆,撩起裙子打了个结,抱住树干就蹭蹭往上蹬。
团圆目瞪口呆。这是那个矜持高贵的淑女表姨母?野丫头附体了吧?
“哎哟!”
孟棋楠一时忘了这具肉身不是自己以前的那副,不留神就摔了下来,“噗通”跌在树根底下,痛得她皱眉苦脸地直嗔唤。
许是动静太大,惊了院落里的人家,门打开有位妇人探出头来。
妇人二十多岁年纪,衣着朴素却难掩雪肤花貌,一双唇如擦过胭脂般艳得夺目,叫人一见难忘。不过她眸子却有些僵凝,眼睛失神地望着远处,微微偏头出声:“棋楠?”
3第三章 避雨
3、避雨
孟棋楠看见她不觉愣住,耳畔久久回荡着那句“棋楠”。
难道这地方还有人认得她?
“快起来啦,丢人现眼的。”
倒是团圆看孟棋楠傻乎乎的睡在地上,像个泥人儿般邋遢,便嫌恶地拿脚踢她赶紧起来,接着扮出一副乖巧伶俐的小孩儿样子,过去同那美妇人说话。
“打搅贵府清静了,还请夫人见谅。我们路经此地碰上大雨,不知能否到府上避一避?她衣裳湿了,借个炉子给烘一下可好?”
小妮子一番话说得动听体面,嫩声嫩气听起来可怜兮兮的,饶是孟棋楠也为之赞叹。不愧是她娘,从小就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表里不一口是心非欺上瞒下!
那乡村妇人闻言微笑,侧过身子让开路:“进来吧。”
团圆才不管孟棋楠,率先兴冲冲进屋子躲雨去了,只剩下美妇人站在门口招手:“姑娘不进来么?”孟棋楠一身狼狈地爬起来,也走进了院子。美妇人笑盈盈关上门,转身跟了上去。
院子里的狗舍里蹲着两条体型庞大的犬儿,一黑一黄。犬儿看见陌生人进来顿时站立,张着嘴喉咙呜呜,随时做攻击状。美妇人闻声抬手压了压,犬儿才没有冲出笼舍,而是重新趴了下去。孟棋楠不经意间回头,这才发觉美妇人走动的时候总是要先听听,然后才迈脚。原来是个盲女。
“你……”孟棋楠张开五指在美妇人眼前晃了晃,询问的话还没出口,美妇人已经道:“我看不见。”孟棋楠闻言有些尴尬,不自在摸了摸鼻尖,只听美妇人又道:“我可以听见,还可以闻到。”口气十分从容。
孟棋楠一见她就觉得似曾相识,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于是便问:“你认得寡……我么?”美妇人摇头:“我与姑娘素不相识。”孟棋楠纳闷:“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就叫棋楠。”
美妇人笑了:“我是闻到了棋楠香的味道,姑娘身上有此香做成的物件吧?”
孟棋楠抬起手腕,一串类似念珠的东西系在上面。自从她醒了此物就在腕上,她也没往心里去,只道是肉身郡主的饰物,而且珠子不知是用什么绳子串的,竟然箍得十分之紧,她取过几次都没取下来,所以就由着它去了。现在被美妇人一说,孟棋楠凑近珠子闻了闻,果真嗅到清凉香甜的味道。
“棋楠伽蓝,姑娘乃是有佛缘之人呢。”美妇人谈吐得体话带禅机,倒是不像乡野村妇。她轻车熟路走到门口,熟稔挑起帘子:“姑娘里面坐,我去沏壶热茶给你们暖身子。”
孟棋楠打量着简陋的屋子,看不到奢靡的器具陈设,但是家什齐全窗几整洁,不论是榻几还是圆凳,都被打磨得光滑平整,散发出新簇木料独有的清香。孟棋楠睁大眼好奇地看着周遭,发现针线篓子里有件未做完的男人衣裳,还有双孩童穿的布鞋。
原来是一家三口。孟棋楠揣测几分,一回头看见团圆也瞪着眼看来看去,不觉笑着去捏小妮子的脸:“看什么这么起劲?”团圆愤愤把头一扭:“你管我!”孟棋楠腆着脸笑嘻嘻道:“寡人不是关心你么,娘亲。”
又招来团圆一记恨眼,这时美妇人走进来,给一大一小倒上热茶,还拿了套干净布衣给孟棋楠换,交接时她摸到孟棋楠袖口的丝绣,道:“是我的旧衣裳,不比姑娘身上绮罗精贵,别嫌弃。”孟棋楠赶紧摆手:“夫人说哪里话!我怎么会嫌弃,夫人好心收留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孟棋楠进里屋换衣裳,团圆留在外头跟美妇人说话。美妇人抓了碟蜜饯果子给团圆当零嘴,自己做起针线来。别看她眼睛不方便,指间绣针却像自己长了眼睛一般,在布料上灵活翻梭,留下一排细密针脚。
团圆看得张大了嘴,崇拜道:“姨姨你好厉害,眼见看不见却什么都会。”
美妇人不介她童言无忌,笑道:“做惯了也就没什么。小姑娘你几岁了?”
团圆月亮般的眸子弯起,伸出一个手掌:“五岁,我属猪的。”
“比我儿子小一岁。”美妇人循着声音去摸了摸团圆的脑袋,碰到双鸦髻上的东珠饰带,“生得真是好呢……你们是京城来的吧,里面那位是你姐姐?”
团圆并不抗拒她的触摸,只是惊奇:“她是我表姨母,脑子被撞坏了说话疯疯癫癫的,您别理她。姨姨,您怎么知道我们是京里来的?”
美妇人浅浅一笑:“随口猜猜罢了。”
“娘!”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有人在院子外头高喊,然后犬儿也纷纷吠了起来。美妇人放下手中针线,眉角流露甜蜜:“我相公他们回来了。”
孟棋楠也听见了外头响动,她换好衣裳出来,恰好碰到美妇人的相公儿子进门。孟棋楠眼皮一抬,绿光大盛。
美男子啊美男子!
美妇人的相公一身青衫,鬓发被雨水淋湿了,正弯腰任妻子揩去水珠。他含情脉脉地看着美妇人,桃花般的眸子只专注在她一人身上,丝毫不视周遭事物。男人面庞如玉,丹唇墨眉,嘴角始终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