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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锁说:“行啊,你们这些文化人也就糊弄我这样的大老粗吧。”
正说着,从外面推门进来一个人。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留着一头长发,穿着黑色t恤,邋里邋遢,风尘仆仆的样子。李扬拉着他过来:“这就是我说的美术学院毕业的大画家,米强。”
米强随身背着画夹,耳朵上夹着铅笔,戴着黑框眼镜,一副学霸模样,和大家打招呼。
李扬指着刘洋说:“老米啊,我这位朋友最近做了一些怪梦,在他梦里出现了几个奇怪的人物,你能不能帮着画一画。”
米强笑:“你还在灯盟呢?你们灯盟净出这样的幺蛾子,什么怪事都能碰上。那就开始吧。”
米强和刘洋面对面坐好。米强把画夹支在腿上,夹好一张纸,从耳朵上把铅笔拿下来,对刘洋说:“这位朋友,你不要紧张,仔细回忆,细节尽可能描述得详细一些。实在形容不出来,就想一下这个部位像哪个我们都知道的明星。另外,你要描述的这个人物,脸部的特点一定要说出来,就是给你印象最深的那部分。”
众人围在他们身边,稀奇地看着,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刘洋是要画记忆中的王晓雨。既然现实里的王晓雨站在你面前,你不认。那我们倒要看看你记忆里的王晓雨是什么样子。
王晓雨站在米强身后,紧紧握着手,紧张得俏脸煞白。
刘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说起来:“她是椭圆脸蛋,长头发,眉毛很淡,可以说眉目如画……”
随着他的描述,米强笔走游龙,画了起来。画着画着,有时候停下来,对某个部位反复询问,然后继续画。慢慢的,纸上跃然出现一个女人的脸部轮廓。
任谁都能看出来,仅仅从这个轮廓上看,刘洋描述的这个女孩绝对不会是王晓雨。甚至于,不是他们认识的任何一个女孩。
渐渐的,这个女孩的五官浅浅地画了出来,这个人有了模样。
李扬摸着下巴,疑惑着说:“也不知怎么,明知道不认识这个人,可却看着眼熟。怪了。”
女人的五官渐渐丰满起来,整个人也开始变得鲜活。这时,米强忽然停住了手里的笔,盯着图没说话。
刘洋正描述着,也停下来,问:“怎么了?”
“这女人的这张脸。”米强啧啧说着:“你们不是画画的,可能感受不深。这张脸有点意思。”他回头看李扬:“你看到这张脸有什么感觉?”
李扬看了看,没说话。
“不要多想,就讲你的第一感受。”米强说。
铜锁在旁边道:“看起来有点异样,有点不舒服。”
“带着说不清的负能量吧?”米强说。
铜锁看着看着,忽然一哆嗦:“还真是。不舒服,真的很不舒服。长得也不算丑,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旁边王晓雨难以置信,她甚至生出一丝的毛骨悚然,难道刘洋在记忆里看到的自己是这样的?
米强继续画着,大约半个小时后,整个人物跃然于纸上。众人互相看看,谁也没有说话。米强从上衣兜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然后把画翻转过来递给刘洋:“是她吧?”
刘洋瞥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是。”
“老兄,这是真人,还是你做梦看到的?”米强问。
刘洋摆摆手:“我也不知道。”
“是这样,我跟你商量个事,最近我们院里要办画展,邀请我参加。我一直在想个主题,叫不祥的女人,可是总没有好的素材。今天看到这幅画,简直是天意,如果这不是真人,不涉及版权的话,我想用这张脸参加画展。”
刘洋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李扬道:“我怎么看这个女人这么熟悉呢?”
铜锁看了看,也说道:“我看得也熟。”
李扬拿起画,用手把长头发挡住,又试试把刘海挡住,只留下这个女人眉毛以下的部分。他恍然一悟,看看铜锁,铜锁也张大了嘴,几乎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王晓雨揪着心问。
李扬掏出手机,把相册里一张照片调出来递给王晓雨:“你看看。”
照片上是一个男人,正坐在书桌前咧嘴笑。
王晓雨看看照片,又看看画上的女人,马上明白怎么回事。这两个人在眉眼和一些五官特征上太像了,照片上男人就是短发的女人,画上的女人就是长头发的男人。
“他是谁?”王晓雨盯着照片问。
“李大民。”李扬静静地说了这三个字。
解铃拿过画和照片,对比看看,摇摇头说:“不可思议。”
李扬凝着眉头说:“刘洋,李大民在你的记忆里已经意象化了。他在你的记忆印象里出现,是你潜意识里的情感寄托。”
刘洋苦笑:“你的意思是我关于车祸的记忆都是假的?在梦里把李大民给女性化了?让他成为我的恋人?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基友。”
解铃道:“虽然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套头,但是我忽然想起道家的一门法术,名曰陷空阵。施法的人,能把被害者圈在一个他臆造的世界里。也就是说如果是李大民施法的话,刘洋在记忆里所看到的,只是李大民想让他看到的。”
第四十一章 随缘
刘洋脸色更加苍白,他看看七嘴八舌分析的众人,忽然从椅子上滑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旁边有人赶紧过去,把他扶了起来。刘洋脸上竟然生起两片红晕,看上去像生病发了高烧。他咳嗽了几声,虚弱地看着大家。
李扬说:“颠覆过去已经知道的一切,确实非常恐怖。但你得坚强起来,不能就这么垮了。”
“就是。”铜锁在旁边说:“我甚至都希望自己过去全是假的,那才好呢。我做过不少令自己后悔的事,如果全是假的那就太开心了。”
“可你的记忆里并不全是不好的,毕竟还有许多让你幸福感动的瞬间。如果那些也是假的呢?如果你一直深爱的人,你突然发现是假的呢?甚至由此及彼,虚假的记忆延伸到了现在这一刻,你甚至都无法确定当下是真是假,你还会高兴吗?”李扬不慌不忙地说。
铜锁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冲他竖个中指:“你丫真是泼凉水专业户。”
不过铜锁从心里承认,李扬确实看问题比他更深更全面。
王晓雨看着病恹恹的刘洋,女孩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秦丹抱着她,冲铜锁和李扬怒道:“你们两个要当侦探分析问题出去分析,上厕所分析去。别在这给别人家伤口撒盐好吗?”
李扬和铜锁悻悻,觉得怪没意思的。
刘洋颤抖着看解铃:“解师傅,咱们俩以前认识。”
解铃看他的眼神,也有点不忍,握住他的手道:“认识,放心吧,我们认识。”
“你能告诉我,怎么辨别自己所经历的是真还是假?”刘洋紧紧握住他的手:“李扬刚才说的话是对的,我甚至不敢确定当下这一刻,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家都没有说话,一起看向解铃。这个问题已经超脱了普通的医学和认知范畴,就连米强都把烟掐了,眼巴巴看着解铃,等待答案。
解铃笑道:“你为什么要纠结真和假?其实根本就无所谓真假。真正真的是你的心,是你在面对各种情景中保持本性不变的人。《金刚经》看过吧,当日长老须菩提向佛陀问了一个问题,名曰如何降伏其心。说一个人活着,遇到的妄镜妄念纷纷杂杂,自己总觉得焦躁迷茫,这颗心始终处于一种躁动的不安状态,怎么才能降伏住它。这时,佛陀怎么回答?佛陀说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什么意思呢?就在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的心住了,你的心就这么降伏了。世事繁杂,不辨真假,如煌煌流水,而我们的心,要住要定,如水中磐石。它流自它流,它假自它假,烦恼的本性本来就是空的,我们降伏住了这颗心,不随水流淌,自然得解脱逍遥。苏东坡有句话怎么说的,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什么是梦?和爱一样,做过就罢了。你记住我这句话,物来则应,过去不留。过去的就过去了。”
说到这里,解铃拍拍他的肩:“做好当下这一刻的人,就可以了。”
刘洋站起来,朝着他深深鞠了一躬:“一言之师。”
解铃没有阻止他,平静地看着他这一躬鞠完。
李扬赞道:“解师傅,没发现啊。听你这番话,我都想给你鞠躬了。真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解铃笑:“没那么夸张。我也就是说说罢了,其实我自己也没达到这种境界,也在修,抛砖引玉罢了。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啊,知不难,难的是知行合一。”
这时刘洋对米强说道:“这位朋友,我还有一个人物想让你画出来,可以吗?”
米强听解铃刚才那番话正在咬笔头琢磨,这才反应过来:“哦,可以。”
刘洋重新坐在米强的对面,描绘起来。李扬问他这次想画谁。刘洋道:“我要画记忆里的师父。”
李扬怔住,在刘洋过去的记忆里,这位师父出来的次数很少,但每次都出现在很重要的结点上。王晓雨走到刘洋身旁轻声问:“你不是不记得他的样子了吗?”
刘洋看她:“在车祸前,他曾经穿着红色雨衣来敲车窗。拉下车窗的时候,我和他打个对脸,那时候还比较清晰。”
随着刘洋的描述,一个人物在米强的纸上出现了。这个人神色可怖,头发淋湿粘在额头上,虽然只画出肩膀以上的部位,不过米强的画功很厉害,能看出此人正佝偻身躯蹒跚前行,乍看起来就像是行走在黑暗里的老巫棍。
米强收了笔,一直凝重的脸才多少缓和一些,他长舒了一口气。
刘洋看到所有人都在画后,目光诧异古怪。他咳嗽一声:“你们看到了什么?”
米强犹豫,问李扬:“给他看吗?”
刘洋笑:“这位朋友,没事。我已经解开了心结,再恐怖再颠覆人性的东西也吓不到我。”
米强把画递给他。
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