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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空气里,还带着她新采的百合花香,迷迷蒙蒙间,花影在她眼前晃个不停,他的目光藏在阴影里,亮极深极,粗重的喘息声,声声震进她颤抖的心跳中。
风儿撩起窗纱翻滚出重重黯影,嘎吱嘎吱的大洋床起起伏伏,她觉得自己在冰天火海里反复煎熬着,怎么样也挣不出这欲仙俗死的迷梦,他就像个孩子,永不魇足,追着逗着那两丸珍珠,说着又坏又狠的话儿哄弄她,明知前方是悬崖,她还是傻傻地跳了下去。
“悠悠,你只能看着我!”
他狠狠一冲,他们一起飞上了高峰,穿云破雾,麾麾淫淫,滚烫的热流充塞了她整个儿灵魂,烫得她眼前瞬间一白,什么都没有了。他抱她抱得极紧,紧得骨头都似要被捏碎了,仍一遍遍地宣誓似地说着占有她的话。
这种濒临崩溃般的爱,事后让她久久都无法回神。
等她醒来,屋里,地上,一片狼籍,身边空荡荡的,若不是触手仍有微温,她还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乌山云梦。
为什么明明那么热烈地爱着,还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无所依。
从天堂坠入地狱,往往只需要一秒。
下午,他果真陪她去逛街,为了不引起骚动,他难道换上了西装,俊美挺拨,看他的眉眼里,还蕴着一丝满足邪气的笑意。
可他们才刚到商场门口时,高桥急报,他眉头拧得死紧,似乎十分矛盾。高桥也紧张地看了眼轻悠,她知道应该是有紧要的事,便主动开口说另择时间不迟。
汽车调头回公馆,公馆门口竟然聚集了一大群记者,他们口中叫喊的问话,每一句都尖锐得直戳人脊梁骨。
“元帅大人,听说那个勤务兵被您杀人灭口了!”
“元帅大人,有传言说总督府当晚的爆炸案是由您主使的,码头帮的钱绅帮主都被你刑囚逼死了。”
“该死的东洋鬼子,刽子手,你们通通都该上法庭受死!”
窗帘早已经拉上,警卫员迅速驱离围堵示威者,哐啷一声重响,车前窗被砸裂,枪声一响,四下一片混乱惨叫声。
轻悠被男人紧紧摁在怀里,什么也看不到,可她的心已经乱成了一团。
有眼尖的记者竟然看到她,大叫着,“轩辕小姐,你竟然跟东洋鬼子勾搭成奸,你卖身求荣,你还配称咱们亚国的鉴宝新秀吗?”
“贱女人,你简直丢尽我们亚国人的脸!”
“这贱女人害死了我们的老师,她根本就没资格称什么鉴宝新秀,她是卖国贼,大汗奸――”
“奸夫淫妇,你们会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终于进了公馆,所有人声被隔离。
男人抱着她下车,狠狠甩上车门时,怒吼,“该死的,谁敢冲进来一步,全部给我杀掉!”
按时下的领事保护法,乱撞租界大使馆的爆乱份子,开枪射杀后,洋人不用负任何责任。当年英租界刚成立时,这样的流血冲突事件屡有发生。
“亚夫,别这样,我没什么的,你别生气。”
轻悠抱着他劝抚,他深深看她一眼,呼吸终于慢慢平抚下去。
一个小兵跑来报告,“元帅,大牢里,陈卫上吊自杀了。狱警把人救出来,已经没气儿了。”
织田亚夫冷笑,“这死的到是时候,倒省了再开庭的时间。叫新闻官立即拟稿,通告宣布,姜恺之中校的勤务兵陈卫,涉嫌策划谋杀两国高官,现畏罪自杀!”
那种慌张空虚的感觉,又回到轻悠身上,她捏紧了手指,垂首不语。
头突然被男人抬起,他目光亮得像刀,说,“怎么,难受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瞧你,脸都白成这样儿了。可是,轻悠,你得明白你选择跟我在一起,以后这种事会经常发生,你还要为这些爆乱份子难受伤心么?!”
“爆乱?在你眼里他们就是爆乱吗?可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场侵略!他们为了自己的同胞不畏强权,我身为他们中的一份子,我只能看着他们流血送命,我什么事也不能做。难道我伤心一下,也错了!”
“你们亚国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即是我的女人,就应该懂有得必有失!”
“你要我舍弃自己的国家,亲人?”
男人目光冷硬,覆寒冰,他一边还下着革杀令,那么冷血残酷,毫无掩饰,他的一言一行,瞬间在他们之间撕出一道鸿沟,无法跨越。
他问,“果我说,今天的事是我做的,陈卫就是我杀的,他必须死,你会离开我吗?”
她说,“你为了自己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做这些,没有错。你是一国元帅,你身上扛着更多人的命,我不能责怪你太残忍。可是,做为这个国家的人,我在这里生长二十年,我做不到像你说的那样,视而不见,说断就断,我做不到。”
腥咸的水珠滚进唇中,流进胸腔,她才看清那空荡荡的世界,正是他和她之间最大的空白,永远也跨越不了的距离。
“做为未婚夫妻,我爱你,可是我还会很难过很痛苦,我阻止不了我爱你的心,也阻止不了我爱国爱自己民族的情。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也不敢做我现在很乱,我不想看到你,也请你,不要碰我!”
她转身走掉,他没有阻拦,也没有去追。
她走得很快,最后跑了起来,跑得高跟鞋都掉了,她捂着脸,泪水穿过指隙飞溅。
其实,她早知道,在她决定要跟他在一起时,那一刻有多么快乐,多年夙愿得解,那种轻松放飞的心情,就像拥有了全世界。可她也同时害怕恐惧着,这段异国恋,实不为人祝福,她有多么快乐,便会有多么痛苦。
全世界的人都唾弃他们,诅咒他们,不准他们在一起。
四年前,他用多少艰辛换来了她的“愿意”,四年后,他又要用多少生命换一个“在一起”?
她不敢想,一步便是深渊。
这一晚,轻悠收拾行礼,上了一辆北上的火车。虽不能直达芙蓉城,但可以慢慢转车进川省。
走时她没告诉任何人,她只给杨家夫妇留了一封信。
提着来时的小小行礼箱,还和她来时一模一样,孓然一生。
坐在窗边望向站台上奔走相告送行涕哭的人时,她口中泛苦,这一次还是一个人上路,时光荏冉,好像什么都没变。那一场缠绵悱恻,风花雪月,终究只是一场镜花水月,风过了无迹。
汽笛长鸣,睽违许久的铁轮摩擦声“哐嚓哐嚓”响起,单调的节奏感里,轻悠眨了眨眼,眨掉眼里的水气,她掏出一本英文真看了起来。
这时,身边空位的新客到来,背着大包一下将她挤到角落里,又是外地口音,轻悠攘了几次对方都浑然不觉,死皮赖脸地硬占去了三分之二的位置,又吆五喝六地跟身边的朋友打牌吹牛,根本没法看书,她只有闭目养神。
这一摇一晃几个小时过去,停过几站后,当她再眨眼时,发现身边位置换人了,那吵耳的吆喝声也没了,她估摸着大概是已经下站了,着实松了口气。现在坐旁边的人穿着一件衣料上好的棕色长风衣,宽沿帽掩着脸,似乎在打瞌睡。
轻悠又掏出英文书看了起来,后来去餐车吃了饭回来,看到那人还在睡,晚上吃饭回来,那人依然一动不动。
虽然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多想。入夜,实在困不住她依着窗边打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叫自己,可她实在太困,根本抬不起眼。有人将她揽在怀里,骂了句“笨蛋”,她下意识地朝那温暖的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得更沉了。
------题外话------
终于回娘家啦!哈哈,话说我们家亚夫怎么可能放下得自己老婆独自乱跑啊!
元帅的女孩 30。回娘家1-猪八戒之路()
哐嚓哐嚓的摇晃声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轻悠觉得靠头的窗壁变得柔软了不少,还很合人体工学地帖身舒服,连车厢惯有的怪味儿都淡了去,鼻间缭绕着一股清新洋菊香混着淡淡樱香,她舒服地蹭了蹭,心底的惶惑淡了不少。
一串“突突”的闷响声传来,睡梦中的轻悠心头一紧,恍惚间感觉到危险降临,猛然转醒,朝四下望去,还没看清情况,就被人压在座椅里动弹不得。
“谁啊,放”
“嘘,别乱动,是我!”
她嘟哝着挣扎起来,立即对上一双熟悉的眼,深潭,亮星,慌乱一瞬被平抚。
织田亚夫看怀里人的眼神儿愣得发直,刚睡醒时迷糊的模样可爱得要死,伸手弹了下她鼻头,哑声道,“怎么,吓到了。车才刚进入华中和华东地区的边境线,附近可能不怎么太平,忍一下就过去了。”
周围的人全都被刚才那阵机关枪似的响声吓得全爬地上了。
“亚夫,你怎么”
会来呢?!
感觉他们前一刻还在大吵,现在就这样亲蜜蜜地抱在一起喁喁私语了,真像做梦。
他又偷了一口香,“你不是一直想我陪你回家么?找了多少人来游说,现在该得满意了。”
这傲兮兮的口气真让人不舒服,“呸,我才不稀罕。”
前几日被人屡屡拒绝打发的小人怨气,这会儿就爆发了。两人绊起嘴来,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亦乐乎。
那时,窗外间或一声炮响,几串枪鸣,火光照过他们的窗头,情况也不比当年好多少,只是多了一个人的陪伴,许多事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待到外间终于没有枪声,列车员一路走来安抚乘客危险路段已经过去,铺地的人才爬了起来,竟然也有不少人就此睡了过去,不得不感叹虽在乱世,好心态也很重要。
轻悠推开织田亚夫的怀抱,从那炫惑迷人的气息里努力抽出身来,警告自己:轩辕轻悠,别这么没出息。还没嫁人呢,就被人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