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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敬如宾
作者:暮朝朝
正文 面具
敬和六年十月,秋雨初霁。
身量未足的秋儿正在炕上缝着衣服,听见门响,抬头看见一个做三等丫鬟打扮的女孩子进来,笑着问道:“红姐姐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说着,放下手中的活计倒了杯凉茶给她递了过去。阿红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接过去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低声嘀咕了一句:“二夫人说丢了只耳环,支派着好几个人四处的找,我正巧过去给碧涵姐送东西,这不撞了个正着?”阿红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炕上,将秋儿放下的衣服拿过去,接着她没缝完的地方继续下了一针。
秋儿笑嘻嘻的道了谢,问道:“那到底找着没?”阿红撇了撇嘴:“你以为她真丢了东西?不过就是因为昨儿王爷歇在了三夫人房里她心中不忿,调理底下人解闷儿呢!”
秋儿恍然,也嘟了嘟嘴,不过突然想起什么,凑到阿红身边笑道:“红姐姐,晌午你去东跨院儿给青竹姐送浆洗好的衣服时,见着王妃了么?”阿红一听,不由得笑起来:“你这丫头就是爱做梦,别说咱们这种身份连东院儿的院门都不准进,便是进去了,王妃是什么身份,也是你我随便就能见着的?”
“也对啊……”秋儿挠了挠头,也笑起来,“不过前儿王妃进宫时,我在府门口就见着了,我行礼时慌得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王妃还命人把我扶起来,笑容亲切的不得了!”阿红看了看秋儿笑得有些呆的样子,伸手在她腮上拧了一把,笑骂道:“小小年纪就会胡说八道!别是一时慌了,看见宁湘姐了吧?”
秋儿往后躲着,揉着脸嘟起嘴:“铭姐也说我胡说,可我说的明明是真的……”
阿红摇头叹道:“只听说三位夫人斗得再厉害,在王妃面前却是头都不敢抬的。咱们这位平王妃别看年纪不大,心思可不是一般人能及得上的,平日里最是沉静内敛,听说便是在王爷面前,都是淡淡的,难道你的脸面倒比王爷还大不成?”
秋儿被阿红的几句话说的皱了眉:“可是……”“王妃平日里深居简出,我见着的次数有限,可见着的时候,王妃的眼神只要往我身上一落,我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阿红径自说着,也笑得有些无奈,“等你见着了你就知道了。”
书房里菱花格纹的窗户虚掩着,风吹进来,一股凉意顿时让侍立在贵妃榻前的宁湘打了个寒战,忙走过去将窗户关严了。
榻上捧着一本书细细品读的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已作了妇人打扮,简单挽就的凌云髻上斜插一支银凤镂花长簪,薄薄的刘海整齐的覆在前额上,乌黑的发色更衬得她肤光胜雪,凝脂美玉一般。一双柳叶弯眉之下,双眸澄明清澈,透着和年纪并不相仿的沉静。
宁湘的动作虽轻,但到底惊动了倚在榻上看书的付锦澜。她抬起头,因为没有完全从书中收回思绪,眼神还有些茫然:“宁湘,什么时辰了?”
宁湘帮她把薄毯的边角掖紧了些,笑道:“申时了,世子待会儿就要下课了,过来若看见小姐还在看书,只怕又要把您的书都扔出去了。”
付锦澜抬手揉了揉眼角,也笑了起来,原本沉静的容颜此时竟透出几分烂漫娇憨。宁湘对此却是早已习以为常,有些无奈的笑道:“小姐见西院儿的人时,可千万别这么笑。”
付锦澜住的是正房大院,五间上房自然是画栋雕梁,富贵无边,可是随侍的下人却并不多。而在外人口耳相传的平王妃,就如同阿红所说的,是一个贤良淑德、沉静内敛的女人,面上总是淡淡的,城府却极深。
付锦澜不甚在意的挥挥手:“我没事见西院儿的人做什么?”说着,将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再说了,就算笑了,她们只怕会更觉得我没安好心。”
宁湘正要再说什么,书房的门已经被推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红衣侍女进来,到了付锦澜身旁轻声说道:“王妃,王爷回府了,不过醉的有些厉害,小喜子刚才过来请王妃示下,今晚……”付锦澜的目光仍流连在书页间,漫不经心的打断她的话:“扶王爷过去三夫人房里歇息。”
半晌没有听到回音,付锦澜这才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看着仍站在原地不动的人:“青竹?”
叫做青竹的女孩子轻轻叹道:“三位夫人早都迎出去了,还为这事起了口角,王妃若是这时候抬举了三夫人,只怕不妥。”
付锦澜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段……”刚刚出声便意识到了不妥,当即改口,“先沏杯浓茶过去给王爷醒醒酒,待会儿他清醒些之后让他自己决定吧。”
青竹眼见这位“城府极深”的王妃又径自低下头去看书,和一旁的宁湘对视一眼,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这时门外一个有些严肃但仍透着稚嫩的声音响起来:“锦澜王妃,你又窝在这儿看了一下午的书?”
锦澜和宁湘、青竹几乎同时朝门外看去,个子小小的段思已经迈过了门槛走进来,锦澜下意识的要将书往身后塞,可还没来得及动作,手中的书已经被抽走了。段思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锦澜见他果然要把书扔出去,想要站起来阻止,却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坐得太久,腿脚发麻,“哎呦”一声又坐了回去,宁湘刚要过去帮她揉腿,她忙推推宁湘叫道:“快去拦住他,那本书我还没……”
她话音还没落,段思已经扬手将书扔到了窗外,锦澜泫然欲泣的盯着段思粉琢玉砌的小脸儿,想着刚刚正看的有趣的搜神记,欲哭无泪的喃喃重复着:“你狠,你狠……”
段思对她的表情视若无睹,付锦澜看着这个明明只有六岁,平日里说话做事却总是老气横秋的瓷娃娃,挫败感越发强烈起来,不过……段景堂那座极其宏伟壮观的藏书楼里,应该不会找不到一本搜神记的吧?她这样想着,顿时又高兴了起来。
为了避免那个小人精看穿自己的心思,她忙低头掩饰着心头的窃喜,再抬起头时,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波澜不惊。
她检查了段思今日所学的古文,几个人又说笑了一阵儿,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站起来拉起段思的小手走出书房,沿着回廊走了一段,看见小喜子朝这边走过来,到了面前,打了个千儿低头笑道:“王爷刚回王妃房里,命奴才过来请您过去。”
付锦澜一时有些惊讶,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朝自己的寝殿走去。
到了寝殿门口,段思将手从付锦澜手中抽回手:“爹既然有话同你说,我们就不进去了。”付锦澜将转过身要走的段思拉住,还没开口,段思已经先出了声:“进府半年,和爹之间还是这么不冷不热的,全天下再没有比你还没用的王妃了。这次既然他过来,就不要惹他不高兴,知道没有?”
付锦澜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段思见她愣愣的,眉头一皱,又重复了一遍:“知道没有?”付锦澜在他不依不饶的追问下胡乱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看着付锦澜一脸壮烈的表情走了进去,宁湘和青竹不约而同的给了这位小世子一个佩服的眼神,段思理所应当的接受了,招手叫过远处的小喜子,吩咐道:“你们三个都不用在这儿候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说完,径自转身走了。
青竹看着那个小大人走远了,回过头一脸无辜的看着宁湘和小喜子:“咱们该做的……难道不就是在这儿候着么?”
人人都夸当朝平亲王俊美无双,付锦澜眼里,这位夫君的相貌自然也是极好的,面容白皙,儒雅俊美,眉目之间自有一股富贵天成的风华。只是付锦澜每每看见这位夫君的脸,都不免腹诽:一个男人生得这般好看,这世间还要女子何用呢?
付锦澜挑起珠帘走进内室,转过一个琉璃围屏,香楠所制的漆金婚床几乎占了大半个房间,段景堂满身酒气的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看样子已经睡着了。付锦澜走到床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了推他,没反应。
“知道你没睡着。”付锦澜到底还是没忍住,出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她嫁给段景堂时间还不长,但如今对他还是多少有一些了解的,他在外面喝得烂醉,多半是——装的。下一刻,床上的男人果然睁开了眼睛,用拳头轻锤着额头,因为喝了太多酒,声音暗哑:“那边太吵了,还是你这里清静。”说完,见付锦澜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又没什么诚意的加了一句,“不介意吧?”
虽然自己只是空顶了个平王妃的头衔,可又不是没有同榻而眠过,有什么可介意的?付锦澜这么想着,于是摇了摇头。
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付锦澜想了想,问道:“晚膳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随便。”
“……”
夜里,月光洒在婚床之上,轻烟罗幔之内,两人各居一边,偌大的距离横亘中间。付锦澜轻轻打了个哈欠,将软被盖紧了些,突然想起一件事,刚刚合起的眼帘又睁开了:“你睡了么?”
她的问题马上得到了回答:“怎么了?”
“今天二夫人过来找宁湘,说是想涨月钱,宁湘把账目拿给我看过了,我没同意。”付锦澜仔细斟酌着词句,慢慢的说着。
“嗯,”段景堂应了一声,“这些事你做主就好。”
付锦澜没有再说话,淡淡的睡意袭来,朦胧之间身后清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给思儿找的新先生会过来,你记得一早命人把思儿院里的厢房打散干净。”付锦澜的睡意顿时不翼而飞:“新先生?!”
段景堂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思儿今日擅自做主,把先生辞退了么?”
辞退了?付锦澜一时语结,不知怎么回答。段景堂的声音里立时带了些责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