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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夜风吹来,钱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湿漉漉的衣服披在身在,此时好像冰块一样。裴子余自幼修习内家武功,真气流转,倒不觉得寒冷,见她哆哆嗦嗦的模样,说:“你等等,我去弄堆火来烤烤衣服。”
说着,他便朝山上疾步而去,不一会儿便闪进树丛中不见了踪影。钱程这才注意起四周来,只见河岸两边除了她脚下的一块大草甸,都是些灌木丛和树林,黑影曈曈,看起来十分阴森可怖的模样。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叫了起来:“裴子余,你快点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树林里才传来裴子余的声音:“我知道!”
树林里的飞鸟扑棱棱地蹿了出来,钱程一阵毛骨悚然,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有景恒之说的那种黑熊。“裴子余,我有点害怕!”她继续大叫,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胆小鬼!”又过了好一会儿,裴子余才应了一声。
“我的腿好痛!我要回行宫!”钱程悲从中来,固执地大叫着。
裴子余终于气喘吁吁地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抱着一大堆树枝和杂草扔到她面前,冷冷地说:“那不如你游回去?”
钱程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整个人缩成一团,不吭声了。
裴子余有些着急,从靴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找了一块石头,敲击了好几次,终于引来了火星。火光在树枝上蹭地窜了起来,光影斑驳,顿时四周阴森的味道去掉了好多。
钱程顿时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紧绷的神经了放松了下来,笑着说:“裴子余,真看不出来,你居然干这个也很得心应手——”
她的语声戛然而止,只见裴子余把湿掉的衣服脱了下来烘烤,上身□着,健美的肌肉仿佛有无尽的力量呼之欲出,一股阳刚之美直冲入她的视线,让她忍不住心跳加速。
“我们行军打仗,时常会有野外露宿的时候,这又有什么稀罕?”裴子余淡淡地说。
钱程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有丢脸地留鼻血。她定了定神,只觉得脸上发烧,却又舍不得把视线挪开。“你打过仗了?”她随口问。
“你难道以为我这定国大将军的名字是个虚衔不成?”裴子余不悦地说。
钱程诚实地点了点头,她一直以为,裴子余只不过承袭了他的父亲定国公的名号。
“大乾边境其实很不太平,东北有乌恒,北方有鲜卑,西边有乌孙,乌恒和鲜卑曾在太宗帝时就犯过边境,中间我们打过几仗,各有胜负,后来他们自己内乱,便再也不曾骚扰过我们。而乌孙以前是个小部落,渐渐发展强大,这几年已经俨然超过乌恒和鲜卑,他们的首领邬赫逖骁勇善战,把周边所有的部落都收服了,在乌孙境内享受盛名,近年来觊觎我大乾的领土,令人担忧,我曾多次奏请先帝,多加防范,可你却提防着我的兵权,总在先帝面前驳斥我穷兵黩武,欲在大乾燃起战火,让百姓受苦受难。”
裴子余一边缓缓地说着,一边往火堆里添树枝。这是钱程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而且神色平和,再没有讥讽和鄙夷。
“我……以前真的有这么差劲?”钱程恍惚着问。
裴子余看了看她,良久才闷声说:“既然你全都忘了,我再抓着你以前的事情不放,也不是君子所为。从今日起,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吧。”
钱程大喜,笑着说:“将军你这句话就对了,从今往后,我们俩多亲近亲近……”
裴子余打断了她的话,认真地看着她:“你不要误解,我不喜欢男子,我和你不可能成为你说的那种关系。从今往后,只要你不做有害于陛下有害于大乾的事情,你我就是朋友,是那种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朋友。”
钱程的脸僵了僵,旋即便笑容可掬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裴子余看着她,情不自禁地也露出了笑容,“你还穿着湿衣服干什么?赶快脱了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好苦逼的小程子,裴将军,你现在不让小程子吃豆腐,有你后悔的一天!
同样苦逼的作者默默地飘过~~
第 21 章
脱——衣服?钱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良久才僵笑了两声:“不用,我这样很好,又温暖又凉爽……”好像为了配合她的话,她顿住了,把脸都憋红了也没憋住,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裴子余皱了皱眉头,往她身旁坐了坐:“你小心些,山里的夜风凉入骨髓,要是得了风寒,现在可没人救你。”
钱程拍了拍胸膛,大声说:“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裴子余犹豫了片刻,朝着她伸出手去:“握着我的手,我输点真气帮你御御寒。”
钱程心里暗自偷笑,立刻握住了他的手掌,只觉得一股暖流直透心底。裴子余的手掌十分干燥,手心有着粗糙的老茧,想必是练剑时留下的。钱程忍不住偷偷摩挲了几下,心中微微荡漾。
“你的手怎么这么滑嫩?平时都偷懒了吧?怪不得把自己的武功忘得一干二净。”裴子余说。
“要武功干嘛?反正又打不过你。”钱程耸耸肩。
“你到底师承何人?我看过你的几场比武,却看不出你的来历。”裴子余凝视着她。
钱程摇摇头:“我忘记了,就连虞太师是我的恩师,也是陛下说了我才知道。”
“连自己是哪里人都忘记了吗?”裴子余的眼中透出怀疑。
“我依稀记得我应该是江南人士,”钱程想了想,模棱两可地说,“我现在特别喜欢江南的物事,应该和江南有着特别深的渊源。”
“江南……”裴子余喃喃自语地说。
“你去过?”钱程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把目光调开,裴子余的健美的身躯仿佛一刀一刀地雕刻上去的,散发着迷人的男性气息,她深怕自己看着看着,就动手动脚。现在好不容易和裴子余缓和了关系,万万不能惹他反感啊。
“是啊,烟雨江南,小桥流水,欣赏几日就可,若让我长住,必要心生厌烦。”裴子余淡淡地说。
钱程嗤笑了一声:“若是你的芸怡妹妹喜欢,你还不得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就算心生厌烦也要忍着。”
“屁颠屁颠?”裴子余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腆着脸,像个跟屁虫一样的啦,”钱程解释说,不过看着裴子余冷漠的脸,实在很难想象出他屁颠的模样,不由得又咯咯笑了,“以前我们那里追女子的招数,你可能不适合。”
“怪不得芸怡会喜欢你。”裴子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伤感,“我太无趣了。”
钱程顿时精神一振,笑嘻嘻地说:“你怎么说这样丧气的话,来来来,喊我一声师傅,我教你几招,保管你把你的芸怡妹妹手到擒来。”
裴子余看她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立刻放开了她的手,冷冷地说:“胡说八道。”
钱程吐了吐舌头,腆着脸往他身旁蹭了蹭,讨好地说:“我开玩笑的啦,别生气,我怎么敢做你师傅。”
裴子余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让她不要再开袁芸怡的玩笑了,却听见钱程滔滔不绝地说开了。
“女孩子嘛,一要哄,二要骗,三要不要脸,你们男女有防,平日里见的面少之又少,自然更要抓住每一次机会。”
“一见面就要甜言蜜语,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想死你了,一定不能吝啬,就算她表面上说你肉麻,但心里一定乐开了花。”
“偶尔来点意外惊喜啦,什么递递情书,什么深夜幽会,又刺激又有情调,一定会让她终身难忘的。”
“还要弄点小礼物啦,最好是亲手做的,代表着你的一番心意,你不会也没关系,随便叫人做一个,说是你花了几天几夜做的,她一定泪水涟涟。”
“偶尔做个菜给她尝尝,会做菜的男人才有安全感,才顾家。哎呀,我都忘记了,”钱程拍了拍脑袋,“你们这里男人不可能会去烧菜的,那就改成去什么酒楼买点她爱吃的东西……”
裴子余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就是用这些花招骗到芸怡的?”
“这些可是最基本的入门花招,高级的还没让你见到呢。”钱程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口若悬河。
“为她包艘船,泛舟湖上,忽然洒出满天的烟火,对她说,每一颗烟火都代表着对她深深的情意……”
“大冬天地为她跳下湖水,捉一尾鱼来,她一定会为你发狂……”
“包下整个,对,上岚酒楼,叫一伙人来唱戏,最关键的时候你亲自上台对她唱曲儿……”
整个山谷里悄寂无声,篝火燃得劈啪作响,衬着钱程连珠炮一般的清脆嗓音,裴子余半懂不懂地听着,篝火把钱程的脸颊晕染上了一层金黄,令他有种错觉,仿佛这样的场景能天长地久一般。良久,他才回过神来,生硬地打断了钱程的话:“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做这种酸溜溜的事情。”
钱程鄙夷地瞧了他一眼:“活该你打光棍到现在。告诉你,哪天你真心想为一个女子做这些事情了,才是真正喜欢上了她,才可以和她过一辈子都不会厌烦。”
“只怕全京城的男人都没有做过这样的傻事,现在还不是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裴子余漠然说。
钱程语塞,暗笑自己怎么和一个古人来争论现代的爱情理念,于是便点头说:“是的,怎么过都是一辈子。不过,以后我喜欢的人一定要为我做这些事情,我才会嫁……哦错了,我才会娶。”
“你到底是男人女人?怎么说起话来都颠三倒四的?”裴子余奇怪地看着她。
钱程宣了一声佛号,双掌合什:“阿弥陀佛,施主何必执着于男女皮相?□,空即是色,男即是女,女即是男。”
火光下,钱程的表情肃穆,俨然一派得道高僧的样子,只是她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灵动无比,却也顿时戳破了她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