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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又浑说甚么?”贾母终于看不下去了,冷哼道,“说你妹妹的事儿,你扯到政儿身上作甚?再说,林家那头并未表示要退亲。”
“是没说要退亲,可也没说要成亲罢?就这么不好不坏的硬拖着,算个甚么事儿!要是他真有明确的理由倒是罢了,左右咱们还能说出去应对一下。可老太太,您说方才那三个理由是甚么意思?这般牵强,简直就是明摆着看咱们府上不如从前了,故意踩上来的!”贾赦愈发气恼了,只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气林家的做派,还是更气贾母的无作为。
“敏儿是我的心头肉,我自不会由着旁人欺负了她。”贾母心知贾赦的性子,况且如今正事要紧,她也不会跟贾赦置气,因而只冷着脸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才拿眼看向贾政,示意他开口。
见贾母的目光望过来,贾政只暗暗叫苦。其实,真要是由他来说的话,自是坚持孔孟之道,正所谓烈女不侍二夫,虽说贾敏尚未出阁,可三媒六聘皆已成,若不是当年荣国府贾代善忽的故去,只怕贾敏早已嫁过去了。也因此,从道义上来说,贾敏已是林家妇,他又有何等脸面劝贾敏另嫁他人呢?可他也明白,真要是这般做了,却是将嫡亲妹妹的幸福视若无睹了,且见贾赦方才那般言辞却并未得贾母一句呵斥,便知贾母其实还是极为在意贾敏的……
“敏姐儿之事应当由老太太您来做主,不论结果如何,身为儿女的我们都不会有任何意见的。”最终,贾政只勉强挤出了这句话。
“谁说不会有意见?我就有意见!”贾赦梗着脖子冲着贾政怒吼道,“那是咱们的亲妹子!统共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小妹子,你忍心看她嫁过去以后被人轻视糟践?她是堂堂国公府的嫡出姐儿,若不是老太爷疼宠,生怕她往后日子过的不顺心,就是送入宫里也使得!林家黄口小儿,真以为成了探花就能耐了?我老泰山当年还是金科状元呢!!”
贾政默默的伸手抹了一把脸,贾赦情绪太激动了,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
“反正我不会让敏姐儿嫁到林家去的,咱们家的姐儿,就算是庶出的也是金娇玉贵养大的,由不得旁人这般作践!”贾赦到底是一家之主,尽管头上还有个贾母,可若是他坚持如此,纵是贾母也没法子,至少不能对贾赦硬着来。
果然,贾母在沉吟再三后,道:“赦儿这话也有道理,虽说咱们府上大不如前了,却也不曾沦落到任凭外人作践的地步。小小的一个林家罢了,若咱们被林家欺了都不敢吭声,那往后旁的阿猫阿狗是不是都能在咱们头上耀武扬威了?”
荣国府并非败落了,只是略不如前了。荣国公贾代善过世不过才四五年,其旧部皆在,至交好友也俱是念旧之人,更别说因着姻亲众多,荣国府远没有到任由宰割的地步。当然,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林家太弱了,假若今个儿糟践荣国府的是某位皇子,那就没甚么好说的了。
因贾母和贾赦态度坚决,贾政纵然心头有再多的意见,也只能默默的咽下了自己的想法,用沉默来应对一切。至于那拉淑娴和王夫人,则是从头到尾都不曾发表过任何言论。
“罢了,就先散了罢,左右甭管甚么事儿都得过了年关再说。”顿了顿,贾母忽的想起一事,“等等,赦儿、政儿,你们可曾记得林家那哥儿是何时入官场的?”
贾赦愣了愣,遂道:“是老太爷故去的那一年。老太太您忘了吗?林家那头急着要去扬州任职,偏老太爷一直病着,又因着敏姐儿年岁也不算小了,便同意了加急办亲事。没曾想,老太爷终是没等到那一日,林家哥儿是在送老太爷出殡后,匆匆带着家人远赴扬州的。”
“是了,那就是第五个年头了。”贾母喃喃的道,半响才向诸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散去。待诸人都离开了荣庆堂,贾母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满是落寞哀伤的道,“敏儿,你出来罢。”
……
……
不提荣庆堂里的哀伤,却说贾赦和那拉淑娴回到了荣禧堂后,贾赦又结结实实的抱怨了一大通,听得一旁忙着吃点心的十二频频向他翻白眼。偏贾赦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甚至从未想过要防着十二,只顾着抱怨林家和他那蠢弟弟。
那拉淑娴倒是看到了十二那大大的白眼,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当下十二就老实了,低下头掂了块点心吭哧吭哧的磨牙。
“老爷,您先别急着抱怨林家,我倒是认为林家也是有盘算的。”那拉淑娴从葡萄手中接过了茶水,亲自为贾赦斟了一杯茶,送到了他手上后,才缓声道,“老爷您就不奇怪,为何我娘家老太爷忽的就辞去了上书房先生之职?”
“不是因着要教导琮儿吗?”贾赦下意识的接过了茶盏,怔怔的看着那拉淑娴,半响才感觉到烫,忙把茶盏放下,甩了甩了手,“不对,也许是因着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利索?”
一旁的十二见那拉淑娴的注意力在贾赦身上,忙趁机多翻了俩白眼,并在那拉淑娴看过来之前把头埋进点心碟子里,心下暗道,蠢爹不愧是蠢爹,就算一开始蒙对了,也能自个儿将正确答案改错。
“是有这两方面的缘由,可惜最关键的却是在别处。”那拉淑娴微微一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十二的小动作,一个转身顺手将十二面前的点心碟子顺了过来,放到了贾赦跟前,“这个关键就是……今明两年或许会出大乱子。”
“这跟敏姐儿有甚么关系?”贾赦愣住了。
见蠢爹如此不开窍,又见点心碟子被亲娘拿走了,十二以头抢地,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可惜的是,甭管是蠢爹还是亲娘都没心情理会他。
“跟敏姐儿无关,却跟自家的兴衰有关。”更准确的说,是跟性命有关。那拉淑娴没敢把话说的那么过,毕竟太子如今并不显颓势。事实上,哪怕一切真的依她前世那般,太子至少在这几年还是很风光的,初次被废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反而因着不到三个月就被复立,让诸多追随者产生了太子实乃真命天子的错觉。
照这么想想,其实最坑的并不是太子,而是当今圣上。
那拉淑娴苦笑一声,见贾赦依然愣愣的看着自己,只挨着他坐下,轻声细语的说起了经过些许修改的张家之事。
尽管真相是那拉淑娴想尽法子让张家老太爷放弃了上书房先生一职,可这并不妨碍她悄悄的偷换概念。况且,她的说法其实跟事实也相距不远,毕竟若非张家老太爷原就起了离开官场的心思,就她那一两句劝,压根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自然也可能劝一个心在仕途的人就此离开官场。
“……我到底只是个后宅女眷,对于官场之事也不甚分明。可有一点我却是明白的,老太爷做了一辈子的学问,得了诸多旁人做梦都想得到的荣耀和成就,只这些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个蠢的。既如此,咱们何不就听听老太爷的话呢?”
贾赦沉默了。
方才在荣庆堂里,林老管家也说过类似的话,却是说明年可能会起风波,待风波平息之后,定会同荣国府议定婚期。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明年会出大乱子,同那拉淑娴说的一般而无,却又有着明显的区别。
区别在于,在贾赦眼里,林家哥儿只是个黄口小儿,哪怕事实上林海只比他小了四岁,且还是曾经的探花郎,却一点儿也不妨碍他嘲讽林海。可张家老太爷不同,除却老泰山的身份外,张家老太爷一生的成就是连贾赦这个没甚么文采的人都不得不佩服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以认为林海纯粹是在胡说八道寻借口,然而他却没法从根本上否认张家老太爷。
地位和成就,跟旁人对你的信任,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成正比的。
“真的会出乱子?大到足以影响咱们这样的人家?”贾赦说这话并非出于不信任,反而是因着他信了那拉淑娴的话,才会如此的惴惴不安。毕竟,在京里出现一些风波是常有的事儿,可风波大到足以影响到荣国府这样的人家,却是少之又少的。
“我原并不大肯定,可今个儿听了那位林老管家的话,却是愈发肯定了。”那拉淑娴制止了贾赦的开口,示意他先听自己说,“我娘家老太爷是这般担心的,为此甚至不惜辞去了上书房先生一职。今个儿林家也这么说,还有……老爷您忘了吗?自打今年年初开始,史家就没了音讯,我还可以告诉您,他们甚至连年礼都不曾送来。”
如今连小年夜都过去了,离大年三十也就这么几日工夫了,可史家至今尚不曾送来年礼,这里头若是没问题才叫有鬼了。倒不是那拉淑娴在意那区区年礼,而是两家关系这般亲近,且史家早已回了京城,从京城保龄侯府到荣国府,快马加鞭只许小半个时辰,哪怕是慢悠悠的赶马车,最多也不过小半日工夫。纵是如此,史家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那是否可以认为,史家那头已经乱到顾不上年礼这种“小事儿”了。
“对了,还有王家。”那拉淑娴近乎叹息着道。
“王家又怎的了?他们家也没送年礼过来?”贾赦一下子被唬住了,跟史家不同,虽说史家跟王家一样都是荣国府的姻亲,可史家到底已经是上一辈的事情了。贾母的双亲早已故去,如今史家的当家主母是贾母的弟媳妇儿,这想也知晓,弟媳妇儿跟亲娘的区别大了去了。然而,王家那头,就算王家老太太已年迈,可在后宅当家做主的却仍然是她!
若是王家也没送年礼过来,那问题就大发了。
那拉淑娴摇了摇头:“王家倒是送了年礼过来,我只是想告诉老爷您,王家那头将长孙王仁送到了金陵那边。”
“他们家疯了?”贾赦傻眼了,虽说四大家族原都是金陵籍贯,可自打百多年前搬到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