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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预兆……
这里头定是另有玄机。
“儿子给母亲请安。”张家大老爷强压下心中的狐疑,先向张家老太太行礼问安,另两位老爷也是如此。待礼毕,张家大老爷才向那拉淑娴道,“妹妹回来怎的不提前支会一声?我也好去荣国府接你,左右最近这段日子,也没甚么紧要的事儿。对了,妹夫可一道儿来了?”
那拉淑娴原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及至听了长兄这番话,才抬头淡然一笑:“我被贾府老太太赶出来了。”
张家三兄弟:……………………
要说张家这三位老爷,也算是性子各异。最为年长的张家大老爷从小就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他原就属于比较稳重大气的性子,三十来年教养下来,更是稳妥的不得了。而身为次子的张家二老爷相对而言脾气略暴躁有些,不过他到底是文人,就算脾气略大,也不能同武将世家的那些粗人相提并论。至于张家三老爷,天生一副老实样儿,没甚么太大的出息,却也不至于会闯祸连累家中。
可无论是张家三兄弟之中的哪个,都完全不曾料到那拉淑娴竟会用如此淡然的口吻,讲述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
被夫家老太太赶出家门之类的,搁在一般妇道人家身上,这会儿早已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们老张家的姑娘果然不走寻常路。
“太过分了!看我不砸了他们家门!”张家二老爷愤然转身,一副打算撸袖子去荣国府拼命的架势。被兄长和弟弟联手拦下之后,他还不服气了,“你们拦我作甚?咱们家千娇万宠养大的妹子,没的让他们家这般作践的。哼,还当自己是权势滔天的荣国府吗?少做白日梦了,荣国公已过世,如今的荣国府早已名存实亡!”
这番话一出,在场的诸人都有些变脸了,且下意识的去瞧那拉淑娴,却见后者依然面上带笑,且笑而不语。
张家大老爷一个没忍住,伸手敲了一下二弟的脑袋:“浑说甚么?咱们可是书香世家,你这般作为,倒像是那王家的作风!”
王家,也就是王夫人的娘家,在近段时间里,绝对是京城里官家商家,乃至普通老百姓们茶余饭后最热门的笑料。甭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亦或是孰是孰非,在经历了这些事儿后,王家在至少五六年之内,都免不了被旁人嗤笑。
自然,张家大老爷之所以故意提起王家,也是想给弟弟提个醒儿,张家绝不能步王家的后尘。
话是这么说的,张家大老爷也没想过不管自家妹妹的事儿,当下他向前走了几步,看向那拉淑娴:“淑娴,你把事儿仔细说一说,我知晓贾家那老太太偏心得很,可无缘无故的,她也不会对你这般。我猜恐怕跟王家那事儿脱不了干系罢?”
那拉淑娴闻言轻点了点头,尽管先前她已经把事情大致上的跟张家女眷说了一遍,不过她更清楚,这事儿要处理妥当,光靠女眷们是肯定不成的。家风彪悍如王家,也没得靠一帮子娘家军就将事情了结了,除了最初上门闹事外,之后的一切都是靠王家老爷子和王子腾父子俩出面的。
在张家,也一样如此。
“大哥说的是,这事儿确因王家而起,可在我看来,却不能将责任全然归咎于王家。”那拉淑娴将先前说过的话儿再度复述了一遍,在她看来,王夫人和王家都不算甚么,关键仍在于贾母,“我能够理解王家的做法,他们无非就是为了自家的姑娘讨个说法,且这事儿原就错不在他们,逼着荣国府给个说法也是应当的。”
这话一出,旁人倒也罢了,张家老太太却是心疼坏了:“淑娴,你打小就乖巧懂事,可在自家也就罢了,外头谁会这般容着你?要我说,真遇到了事儿,你就应当硬气起来,左右那王氏有娘家撑腰,你也有爹娘和你哥哥嫂子们!”
“母亲,我却不是在替王家说话。”那拉淑娴轻笑一声,在娘家人跟前,她完全不需要做任何掩饰,“我跟王氏不一样,她是被夫君和婆母联手相逼,且她的夫君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孝子,既不疼惜她也不敬着她,若是她再不硬气一回,下半辈子恐怕也只能以泪洗面了。”
张家老太太愣了一下,她原就不是蠢笨之人,先前也是因着极为心疼女儿,这才被愤怒蒙蔽了神智。这会儿她听得那拉淑娴这番话,冷静下来细细的思索了一番,当下便醒悟过来:“淑娴,你是说你是故意趁着这机会回娘家的?”
“是。”那拉淑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事实上,贾母的确冲她吼出了“滚出去”之类的话,可这种话与其说是要将她轰出家门,不如说更类似于气话一般。况且,贾母在发泄之后,便径自从东院离开,至于后来她命人简单收拾一番,抱上琏哥儿带上容嬷嬷就回了娘家一事,贾母压根不知情。
真不知晓等贾母听闻她抱着琏哥儿跑回娘家后,会不会一气之下再度晕厥过去。不过,那就跟她无关了。
“淑娴,你素来都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正好你哥哥嫂子们都在,不如将你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张家老太太终于彻底平静下来,看向那拉淑娴的目光里更是充满了鼓励。
那拉淑娴微微颔首,旋即娓娓道来。
“荣国府和王家的事儿,想来大家都已经清楚了,谁对谁错并不重要。如今的情形是,甭管荣国府还是王家,都下不了台了。可相对而言,荣国府处于弱势,且处处都是破绽,无论是贾敏的亲事,还是贾政那五品工部员外郎一职,都是无法舍弃的。虽说如今我夫君一直在为这事儿四处奔走,可他有几分能耐我清楚得很,这事儿闹到最后,倒霉的绝对是荣国府。荣国府倒霉,我和夫君也无法独善其身,不过比起这些,还有一个问题才是至关重要的。经了这件事儿,王氏算是扬眉吐气了,往后老太太若想再压制她,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偏老太太终究是长辈,试想想,若是她压制不住王氏,那我呢?”
甭管在哪个地方,人都会被分成三六九等,哪怕是一家人,也有高低之分。就拿张家来说,身份地位最高的自然是张家老太爷和老太太,随后便是身为家主的长房一家,二房和三房原是相差无几,不过因着二老爷比三老爷更为能耐出众一些,故而实际上二房也要比三房高出一头。
荣国府也是如此。
张家老太太认真的听着,直到那拉淑娴停下了话头,她才沉着脸问道:“提起这事儿,淑娴,我倒是要问问你,明明你才是荣国府长房太太,为何居于正堂的却是二房?管家理事的也是那个王氏?”
“这还能是为甚?老太太偏心呗。”那拉淑娴笑得眉眼弯弯,全然看不出丝毫抱怨之情,“那位老太太原就是个极为偏心之人,好在对我而言,偏心也不是甚么坏事。这年头,没人是个傻子,老太太偏心如斯,连外头的人都知晓的一清二楚,更别说我夫君了。母亲,您只瞧见她偏心二房,可曾想过,我夫君又是怎么看她的?”
这话一出,满堂寂静。
说实话,那拉淑娴这话实在是有些荒唐了,可仔细一想却也并无道理。人嘛,原就是旁人对你好,你便对人好的。若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贬低你,伤害你,除非是那等子脑子有问题的人,不然谁能不记仇?君不见,那些不受嫡母待见的庶出子女,纵是长大有出息了,也绝不会真心孝顺嫡母。说白了,不过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
“淑娴。”张家大老爷忽的开了口,“你希望大哥怎么做?”
“大哥,您不需要做甚么,只需留我在娘家小住几日便可。这王家逼着荣国府低头,老太太却想借着我逼张家低头,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张家,自有张家的骄傲,绝不低头!”
“好!说得好,淑娴你只需安心待在家里便可。”张家大老爷转而看向大太太,“院子可归整出来了?淑娴原是住在咱们院子后头的小院里的,不如让小铃铛暂且搬到咱们那儿,依旧让淑娴住罢。”
张家这头并不缺院落,不过那拉淑娴都出嫁数年了,且张家早已更换了家主。如今,是张家长房住在正院子里,老太爷和老太太则是住在西面较为僻静的福瑞斋里。至于那拉淑娴出阁前住的院子,则是在前几个月予了长房姐儿小铃铛住。
“我已经让人归整出了榕香苑,是老太太吩咐的,说是离这儿更近些,也好让她们母女俩闲时多聊聊。”张家大太太笑得一脸温和,她并不介意让女儿让出院子,不过说实话,这未出阁的小姑子,和已出阁且带着孩子回娘家住的姑太太完全不是同一回事儿。尽管知晓自己夫君乃是好意,可她还是得提醒一句,“琏哥儿也来了,咱们后头那个院子太小了,住不开。”
“那行,你看着办罢,别怠慢了淑娴。”张家大老爷也知晓媳妇儿是个稳妥人,因而只叮嘱了两句后,便吩咐女儿小铃铛送那拉淑娴去榕香苑歇着。
那拉淑娴明白他们接下来还有话要说,故而也不扭捏,直接起身拉过小铃铛,便往外头而去。
到了榕香苑,小铃铛磕磕绊绊的道:“小姑姑,要是您住不惯,我可以让出院子的,左右几个月前我还跟在娘身边。”说这话时,小铃铛小心翼翼的抬眼瞧了瞧那拉淑娴,其实今个儿之事对她的冲击力才是最大的,因着打小生活环境就很单纯,小铃铛压根就没有想过,原来女子出嫁后还有这么多的麻烦,毕竟话本子里头从来都是才子佳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谁也没有告诉过她,出嫁并不是一个故事的结束,而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今个儿吓到你了?”那拉淑娴伸手拍了拍小铃铛,正好听着厢房里传来琏哥儿大呼小叫的声音,她便笑道,“小铃铛,姑姑可否拜托你一件事儿?也不是甚么打紧的,姑姑知晓你打小陪着两个哥儿玩耍,不如今个儿你也哄哄琏儿?我也是太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