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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女生呀呀嘿-第4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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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姑见她爹便伸手到肚兜里去掏东西;木棍似的那男人也进来了,将小乌龟模样的一个漆黑的扁的小东西〔10〕递给七大人。爱姑怕事情有变故,连忙去看庄木三,见他已经在茶几上打开一个蓝布包裹,取出洋钱来。

    七大人也将小乌**拔下,从那身子里面倒一点东西在真心上;木棍似的男人便接了那扁东西去。七大人随即用那一只手的一个指头蘸着掌心,向自己的鼻孔里塞了两塞,鼻孔和人中立刻黄焦焦了。他皱着鼻子,似乎要打喷嚏。

    庄木三正在数洋钱。慰老爷从那没有数过的一叠里取出一点来,交还了“老畜生”;又将两份红绿帖子互换了地方,推给两面,嘴里说道:

    “你们都收好。老木,你要点清数目呀。这不是好当玩意儿的,银钱事情……。”

    “呃啾”的一声响,爱姑明知道是七大人打喷嚏了,但不由得转过眼去看。只见七大人张着嘴,仍旧在那里皱鼻子,一只手的两个指头却撮着一件东西,就是那“古人大殓的时候塞在屁股眼里的”,在鼻子旁边摩擦着。

    好容易,庄木三点清了洋钱;两方面各将红绿帖子收起,大家的腰骨都似乎直得多,原先收紧着的脸相也宽懈下来,全客厅顿然见得一团和气了。

    “好!事情是圆功了。”慰老爷看见他们两面都显出告别的神气,便吐一口气,说。“那么,嗡,再没有什么别的了。恭喜大吉,总算解了一个结。你们要走了么?不要走,在我们家里喝了新年喜酒去:这是难得的。”

    “我们不喝了。存着,明年再来喝罢。”爱姑说。

    “谢谢慰老爷。我们不喝了。我们还有事情……。”庄木三,“老畜生”和“小畜生”,都说着,恭恭敬敬地退出去。

    “唔?怎么?不喝一点去么?”慰老爷还注视着走在最后的爱姑,说。

    “是的,不喝了。谢谢慰老爷。”

    一九二五年十一月六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北京《语丝》周刊第五十四期。

    〔2〕拆灶是旧时绍兴等地农村的一种风俗。当民间发生纠纷时,一方将对方的锅灶拆掉,认为这是给对方很大的侮辱。

    〔3〕换贴旧时朋友相契,结为异姓兄弟,各人将姓名、生辰、籍贯、家世等项写在帖子上,彼此交换保存,称为换帖。

    〔4〕大菜旧时对西餐的俗称。

    〔5〕魁星阁供奉魁星的阁楼。魁星原是我国古代天文学中所谓二十八宿之一奎星的俗称。最初在汉代人的纬书《孝经援神契》中有“奎主文昌”的说法,后奎星被附会为主宰科名和文运兴衰的神。

    〔6〕“屁塞”古时,人死后常用小型的玉、石等塞在死者的口、耳、鼻、肛门等处,据说可以保持尸体长久不烂。塞在肛门的叫“屁塞”。殉葬的金、玉等物,经后人发掘,其出土不久的叫“新坑”,出土年代久远的叫“旧坑”,又古人大殓时,常用水银米分涂在尸体上,以保持长久不烂;出土的殉葬的金、玉等物,浸染了水银的斑点,叫“水银浸”。

    〔7〕“气杀钟馗”据旧小说《捉鬼传》:钟馗是唐代秀才,后来考取状元,因为皇帝嫌他相貌丑陋,打算另选,于是“钟馗气得暴跳如雷”,自刎而死。民间“气杀钟馗”(凶相、难看的面孔等意思)的成语即由此而来。

    〔8〕三茶六礼意为明媒正娶。我国旧时习俗,娶妻多用茶为聘礼,所以女子受聘称为受茶。据明代陈耀文的《天中记》卷四十四说:“凡种茶树必下子,移植则不复生,故俗聘妇必以茶为礼,义固有所取也。”“六礼”,据《仪礼。士昏礼》(按昏即婚),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种仪式。

    〔9〕红绿帖旧时男女订婚时两家交换的帖子。

    〔10〕指鼻烟壶。鼻烟是一种由鼻孔吸入的米分末状的烟。

狂人日记1() 
某君昆仲,今隐其名,皆余昔日在中学时良友;分隔多年,消息渐阙。日前偶闻其一大病;适归故乡,迂道往访,则仅晤一人,言病者其弟也。劳君远道来视,然已早愈,赴某地候补2矣。因大笑,出示日记二册,谓可见当日病状,不妨献诸旧友。持归阅一过,知所患盖“迫害狂”之类。语颇错杂无伦次,又多荒唐之言;亦不著月日,惟墨色字体不一,知非一时所书。间亦有略具联络者,今撮录一篇,以供医家研究。记中语误,一字不易;惟人名虽皆村人,不为世间所知,无关大体,然亦悉易去。至于书名,则本人愈后所题,不复改也。七年四月二日识。

    一

    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我不见他,已是三十多年;今天见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发昏;然而须十分小心。不然,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

    我怕得有理。

    二

    今天全没月光,我知道不妙。早上小心出门,赵贵翁的眼色便怪: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还有七八个人,交头接耳的议论我,张着嘴,对我笑了一笑;我便从头直冷到脚根,晓得他们布置,都已妥当了。

    我可不怕,仍旧走我的路。前面一伙小孩子,也在那里议论我;眼色也同赵贵翁一样,脸色也铁青。我想我同小孩子有什么仇,他也这样。忍不住大声说,“你告诉我!”他们可就跑了。

    我想:我同赵贵翁有什么仇,同路上的人又有什么仇;只有廿年以前,把古久先生的陈年流水簿子3,踹了一脚,古久先生很不高兴。赵贵翁虽然不认识他。一定也听到风声,代抱不平;约定路上的人,同我作冤对。但是小孩子呢?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出世,何以今天也睁着怪眼睛,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这真教我怕,教我纳罕而且伤心。

    我明白了。这是他们娘老子教的!

    三

    晚上总是睡不着。凡事须得研究,才会明白。

    他们——也有给知县打枷过的,也有给绅士掌过嘴的。也有衙役占了他妻子的,也有老子娘被债主逼死的;他们那时候的脸色,全没有昨天这么怕。也没有这么凶。

    最奇怪的是昨天街上的那个女人,打他儿子,嘴里说道,“老子呀!我要咬你几口才出气!”他眼睛却看着我。我出了一惊,遮掩不住;那青面獠牙的一伙人。便都哄笑起来。陈老五赶上前,硬把我拖回家中了。

    拖我回家,家里的人都装作不认识我;他们的脸色,也全同别人一样。进了书房,便反扣上门,宛然是关了一只鸡鸭。这一件事。越教我猜不出底细。

    前几天,狼子村的佃户来告荒,对我大哥说。他们村里的一个大恶人,给大家打死了;几个人便挖出他的心肝来,用油煎炒了吃,可以壮壮胆子。我插了一句嘴,佃户和大哥便都看我几眼。今天才晓得他们的眼光。全同外面的那伙人一模一样。

    想起来,我从顶上直冷到脚跟。

    他们会吃人。就未必不会吃我。

    你看那女人“咬你几口”的话,和一伙青面獠牙人的笑,和前天佃户的话,明明是暗号。我看出他话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他们的牙齿,全是白厉厉的排着,这就是吃人的家伙。

    照我自己想,虽然不是恶人,自从踹了古家的簿子,可就难说了。他们似乎别有心思,我全猜不出。况且他们一翻脸,便说人是恶人。我还记得大哥教我做论,无论怎样好人,翻他几句,他便打上几个圈;原谅坏人几句,他便说“翻天妙手,与众不同”。我那里猜得到他们的心思,究竟怎样;况且是要吃的时候。

    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古来时常吃人,我也还记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叶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书上写着这许多字,佃户说了这许多话,却都笑吟吟的睁着怪眼看我。

    我也是人,他们想要吃我了!

    四

    早上,我静坐了一会儿。陈老五送进饭来,一碗菜,一碗蒸鱼;这鱼的眼睛,白而且硬,张着嘴,同那一伙想吃人的人一样。吃了几筷,滑溜溜的不知是鱼是人,便把他兜肚连肠的吐出。

    我说“老五,对大哥说,我闷得慌,想到园里走走。”老五不答应,走了;停一会,可就来开了门。

    我也不动,研究他们如何摆布我;知道他们一定不肯放松。果然!我大哥引了一个老头子,慢慢走来;他满眼凶光,怕我看出,只是低头向着地,从眼镜横边暗暗看我。大哥说,“今天你仿佛很好。”我说“是的。”大哥说,“今天请何先生来,给你诊一诊。”我说“可以!”其实我岂不知道这老头子是刽子手扮的!无非借了看脉这名目,揣一揣肥瘠:因这功劳,也分一片肉吃。我也不怕;虽然不吃人,胆子却比他们还壮。伸出两个拳头,看他如何下手。老头子坐着,闭了眼睛,摸了好一会,呆了好一会;便张开他鬼眼睛说,“不要乱想。静静的养几天,就好了。”

    不要乱想,静静的养!养肥了,他们是自然可以多吃;我有什么好处,怎么会“好了”?他们这群人,又想吃人,又是鬼鬼祟祟,想法子遮掩,不敢直截下手,真要令我笑死。我忍不住,便放声大笑起来,十分快活。自己晓得这笑声里面,有的是义勇和正气。老头子和大哥,都失了色,被我这勇气正气镇压住了。

    但是我有勇气,他们便越想吃我,沾光一点这勇气。老头子跨出门。走不多远,便低声对大哥说道,“赶紧吃罢!”大哥点点头。原来也有你!这一件大发见,虽似意外,也在意中:合伙吃我的人,便是我的哥哥!

    吃人的是我哥哥!

    我是吃人的人的兄弟!

    我自己被人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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