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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文沂继续道:“我对大嫂你,对三弟妹,都亲近不得,现下听着这喜事,也只能是从心里高兴个一时半晌的。”说着,手指了指带来的包裹,“这是些上好的绫罗——估摸着三弟妹现在就开始准备孩子日后的穿着了,孩子细皮嫩肉的,这些绫罗最是柔软,可以做些贴身的小衣物。烦请大嫂帮我带给她吧——她能收下自然是好,不收也在情理之中。”
苏晗微微笑着,问:“你亲自给她不是更好么?”
“我来大嫂这里都是趋炎附势,三弟妹那里,能免则免吧。”利文沂说着就红了眼眶,有些急切地拿出帕子擦拭眼角,旋即就站起身来告辞。
“你等等,”苏晗唤住了她,走到她身边,捉住她的手腕,卷起那一管水色衣袖,看到了手臂上的淤青和烫痕。
“没事,一不小心……”
“你能有多不小心?你整日窝在房里就忙着祸害自己么?”苏晗眸光一凛,“是楚云铭,对不对?”
利文沂沉默,泪水却掉落下来。
那个死变态!苏晗恨得牙根直痒痒,一个大男人,居然欺负女人!心念转动,她又现出了笑容,“弟妹,实在不行,就收个妾室吧,这样一来,也有人帮你分担些苦处。”
“就算收了妾室,不也是闹得愈发厉害么?”利文沂擦着泪水,哽咽道,“以往也不是这样,现下,他因了腿伤,性子愈发地古怪。我每每提及和离,便要遭一番打,说和离之时也就是我的死期。”
“别哭,我帮你。”话说出口,苏晗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打算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话锋就和缓了一些,“我尽力而为,你再受委屈的话,就命人来知会我一声,我把你弄出后花园就好了。”
利文沂眼中闪过期许,继而又是黯然,“那……我再熬些时日吧。如今娘家的光景也是大不如前,回去也是遭人奚落。实在没有出路的话,我也只有削发为尼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爹娘疼着,可兄弟姐妹的脸色谁又能长期忍受?利文沂的命,何止一个苦字。苏晗要帮她之余,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是一石二鸟之计。可只要结果于她有利就好,再说,她跟自己说起来也只能算是陌生人而已,并没什么交集,且先前的关系并不融洽。由此,苏晗的不安转瞬即逝。
转过天来,蓝静竹上门做客。她还是第一次着女装的苏晗,上上下下打量许久,又笑着夸赞许久。
苏晗引她到西次间说话,红玉、翡翠奉上茶点水果,因为是先听说了蓝静笗的事,知道两女子有话要说,便带着人退出了门外。
没等苏晗开口,蓝静竹就先是好一番赔礼道歉:“我那四姐……唉!她那个人,不说也罢,就没有她做不出的丑事。肖大人将她送回府中之后,我爹爹就被她气得掀了桌子。我想着,这一路上,她恐怕是没少作怪,姐姐不要和她计较才是,我也是真怕姐姐因为那个人迁怒到我头上,这一路上真是提心吊胆的。”
苏晗忙笑道:“这是哪里话,我怕你生我的气才是真。我遇事就管不住自己的火气,情急之下更是动手伤了四小姐,就怕你恨上我呢。”
“早就该有个人给她点儿颜色看看了。”蓝静竹满脸无奈,“我爹爹来京城为官时,她被留在了祖籍,估摸着是我祖父祖母太纵容她,那些个姨娘也没往她耳朵里说过什么正经话,现下来到京城,除了给相府抹黑,是什么都没做过。”她笑着摆了摆手,“可莫要再提她了,再说我可就真的坐不住了,想想都觉得难堪。”
事情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出乎苏晗的意料。她很好奇蓝静笗以往都做过什么事,竟惹得蓝静竹这般看轻,不过,这也是好事。
苏晗目光微闪,道:“说到底,终究是我开罪了四小姐。过些时日吧,等她的伤痊愈了,你们姐妹二人来府上坐坐,能尽释前嫌最好,不能,我也算是尽心了,日后想起也不至于于心不安。”
“要她也来王府啊?”蓝静竹很头疼,两道秀美蹙起,“其实实在是不必,她那脑袋和别人生得不一样,听不进好话的。”见苏晗满脸期许,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吧,若是她在府中闹起来,姐姐把她丢出府去便是,我……”说到这里,又蹙了蹙眉,“我就勉强和她一起过来吧。”
苏晗发自心底地笑出来。
午后,蓝静竹要走的时候,恰逢香绮潇从外面回来,两女子见了礼,这才道别。
香绮潇知道这就是苏晗曾提起的相府五小姐了,啧啧称奇:“姐姐是那个行径,这妹妹虽然比寻常女子看起来不拘小节,却是骨子里透着聪慧懂事。”
苏晗就坏坏地笑着揽住她肩头,“此际真恨自己是女子——若是男子,我便将你二人娶回家疼着宠着。”
“这叫个什么样子?”香绮潇笑着避开她,继而才打趣道,“王妃若做了男子,王爷可怎么办?”
苏晗勾了唇角,“和他啊……”路途上,也没少被人误会为断袖,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分开这几日,除了些许的不习惯,也不挂念他,大概是她就是这种人吧,习惯了和人道别,习惯了和亲近的人聚少离多,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孤单可言。
也该给香绮潇一个住在王府的名正言顺的理由了,她想着,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她引见给平日里的官员家眷。
过了几日,宫里传出消息。先是皇后被废,理由不少,一是善妒,二是无所出,三是管理六宫失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皇帝看一个人顺眼的时候,不好也是好;他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再好也是一无是处。
之后,就是苏月又得回了贵妃的地位,且开始代行皇后之职,管理六宫诸事。
贵妃姐姐,总算是扬眉吐气了。苏晗愈发确定,之前所传言的皇帝中毒之事,是苏月和皇帝配合出演的一场戏——由此,她被削官夺爵才能顺理成章;由此,接下来的戏,才能一环扣一环地唱下去。
为这一朝的荣华富贵,苏家没落,若稍有差错,说不定就会酿成人命关天的大祸。这些,苏月想过没有?她心里有没有愧疚?她可知太夫人的日日担忧、老泪纵横?
这种亲人,不要也罢。苏晗是真的寒了心。在被苏月召进宫的时候,她的态度不冷不热的——于她而言,苏月在后宫得势,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苏月面对着苏晗这样的态度,似被人泼了冷水,旋即也就明白苏晗已经想通了前因后果。曾在官场立足的人,即便是呆滞木讷,经年之后,也能变成半个人精,没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事。
可她也有她的为难之处。她想,总不能坐等被人暗算致死吧?苏晗做她的大将军时,初时的确于她有利,使得她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可之后,她要面对的就是太后、皇后成年累月的算计。她想活着,想风风光光的活着,就只能按皇帝的打算行事,否则,她终究是死路一条。苏晗在计较的,不过是失去的兵权,她若想重新得到,也不是不可能的——
思及此,苏月笑道:“妹妹以往过惯了繁忙的日子,这一旦闲下来,怕是很不习惯吧?”
苏晗道:“还好。闲来生病、养病,也算是个消遣。”
“妹妹若是愿意重返官场——”
苏晗笑着婉拒道:“不必了,谢贵妃娘娘记挂。臣妾如今疾病缠身,打理王府已是有心无力,官场终究是男人的天下,我在府中样养花种种草就好。”心里却是气闷不已,什么时候开始,轮到你干涉我的事了?再者,那是前朝的事,你安心在你的后宫作威作福不就好了?这种话哪是你能随口说的?这不是作死么?
苏月意味深长地笑,“我这也是听圣上提起过几次。圣上金口玉言,既说了什么,迟早是会办到的。妹妹身子不好,就好生将养,来日再大展身手也不迟。”
皇帝如今说话还算数么?苏晗没有接话。
“你我姐妹二人,不管怎么说,如今都已安稳下来了。”苏月迟疑地看着苏晗,“娘亲和陌儿是不是也该回京了?一家人失散,总归是不太好。”之后,半开玩笑似的道,“总不好你我连娘家都回不得吧?”
“我找不到他们的下落。”苏晗歉意地笑,“日后我请王爷多派人下去去找就是。”
“是,此事还需王爷尽力。”提到楚云铮,苏月的神色变了变。只盼着楚云铮不要真的做佞臣才好,若他有一日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她忙来忙去,就是为苏晗忙了。
苏晗告辞回府之后,半晌才消了气,气苏月为了一己之私什么都不顾了。将太夫人和苏陌弄回京城做什么?是真的要一家人团聚,还是要把两个亲人留作日后当做人质?威胁谁呢?威胁她,从而使得她跟楚云铮夫妻不和而分道扬镳么?打死也不让你见到人!她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出这一个应对的方式。
苏晗一直通过蓝静竹这条渠道关注着蓝静笗的伤势,又过了十多日,知道蓝静笗已经能下地走动了,便开始筹备起来,从王府送到外面的请帖,有二十余封,其中包括利文清的闺中密友,和楚云铮关系匪浅的一些大臣的家眷,还有她关系不错的诸如时开、卫荻涛等人的家眷。
此次春宴,一来是为着把香绮潇介绍给众人,二来是给利文清锦上添花,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她要把蓝静笗设计进王府。蓝静笗乐得做跳梁小丑,她就乐得给她弄个笼子供她闹腾。
春宴之前,肖复来了王府一趟,对蓝静笗的事仍是有些犹疑,道:“不如还是把她交给我吧,大不了我让她站着进门横着出去。”
“那怎么行?”苏晗失笑,“这种人你用这种方式,等同于是把她杀在了明面上,一万个不妥当。再说,她敢不敢来还不一定呢,先看看再说。”
肖复又用楚云铮压她,企图让她放弃,“王爷不同意。”
“他怎么说。”
“就送了你我两个字——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