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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怎么会有女人,这不是花开院家的席位吗?”
他小声地惊呼着,幸而那边歌舞的声音压了过去,没有吸引太多注意。
“光荣,你看错了,这是男人!”
另一边,清秋院家的阴阳师,拉了他的衣服。
“这是花开院秀元啊,据说他生得像他母亲·····”
几个人拉着到一边嘀嘀咕咕的,可惜以林正阳的耳力,全部都听见了。
“唉······这些人,还是太年轻啊,就算是后来的大阴阳师贺茂光荣,在年轻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林正阳不禁想着。
再又觉得自己真实矫情了,谁人没有年幼时?
“就算是圣贤豪杰,当其年幼,也有犯错,也有稚嫩,非要经历诸多坎坷,才能成就大器,这是自然发展规律,世上岂有那么多生而知之的妖孽?”
想到这里,原先的一点些微的忌惮,顿时烟消云散,从此见到历史留名人物,也只做平常心来待。
后世之人,从史册之中,寥寥几笔,去追溯英雄豪杰,当年功业。
然而对同处一个时代的他而言,也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并无太多奇异。
说到底,日常相处,也不过是平常人罢了。
第三十八章邪祟()
等了许久,方才等到穿着青褐色常服的藤原不比等,他的身后跟着一名鬓发花白的中年男子。
藤原不比等官气很重,而身后那人远逊。
在场上百人,纷纷下拜。
东瀛这处,礼仪繁琐,大凡面见上司及贵人,没有不跪的。
林正阳随大众拜了一下,只是虚虚一拜,不曾拜到底。
再起身时,果然见着藤原不比等身上官气所化光焰被压了一下。
“果然,如我所想,在场之中,藤原不比等受我一拜,也得折损福分。”
在场半数都是阴阳师,其中不乏修习有相面望人以及推断运数精深之人,当时就有些异状,显然都是无意中察觉了。
身侧数步,贺茂光荣更是“呀”地一声惊呼,随即惊觉。
藤原不比等不悦地扫了一眼,见是贺茂家的小辈,就没有发作。
随着权势日益上升,藤原不比等威势也愈发强烈,本来这等场合,是容不下无礼的,
不过贺茂家的几位长辈与他交好,这小辈的些许失仪之罪,倒也不好与其计较。
他跪坐在上首处,下手处坐着那名中年官员。
“诸位,少纳言家的姬君,前些时日在道成寺失踪,几经寻访,我等怀疑是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所做。”
“召请诸位来此,正是为商议讨伐酒吞童子,救回姬君。”
他说完后,就端坐着,闭口不言。
那少纳言,自觉地膝行几步,上前来,那饱经沧霜的脸颊上,满是悲痛,眼中噙满泪水,哽咽道:
“我膝下无子,老来仅得一女,侥幸长成,不过十二,小心看护着,不忍受苦受伤,不妨却被那鬼王掳走······”
“实在是·······实在是·····”
他终于是忍不住,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当真是,伤心到了骨子里,令闻者几欲落泪。
在场诸人,听着都是戚戚,更是怜悯地望着他。
落入酒吞童子手中的女子,过了这些日子,怕是再救出的机会不大了。
在此之前,这位少纳言恐怕没有少求人,可最终竟然求告到了藤原不比等门上,可见是真没办法了······
也不知道到底他付出了什么代价,方才能借助藤原家的权势,将京都各处阴阳道世家,都汇聚于此。
不过想来,这份代价恐怕不轻。
他们都是阴阳师,见惯了贵族公卿的各种权谋把戏,也不会轻易相信。
不乏有望气、相面、占卦精通之人,各使手段,窥探着。
林正阳也开了灵眼,道种成就后,已非凡人的他,相较以前,能见得更加深入。
当下凝聚法力,运入双目,再望过去。
原本一层笼罩周身的白色光焰,那是官气,本身其实没有颜色,只是依据各人天赋与后天修行之法,会显出不同颜色、形态。
注目不过一息之后,官气渐渐透明、淡化,随后见得三盏火焰,分别在两肩和头顶。
这是福寿禄三火。
不出意外,三火都极其虚弱、暗淡了。
再继续注目凝视,这三火渐渐消失,见得其灵体。
这灵体通体是白色,却有些地方稀薄,有些地方疏漏。
要知道,这时看到的颜色,并非真实颜色。
这是他的灵眼窥探到魂灵之处,在肉眼中成像,为了便于理解,用的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然而天地之间,本来绝不仅仅只有这七种颜色,只是人眼仅仅能看到这些。
这一点,只要还在肉身,就不免要受限,除非按照他推演中,修成仙躯,证入地仙,那时水到渠成,这眼睛才能认识到更多色彩。
或者干脆用出窍之法,以幽体直接观测世界,那时自然不再受限躯体。
只是现在,还不能够。
鬼仙,鬼仙,虽有小成,一灵不昧,了断生死,但到底还是肉体凡胎。
当下心中闪过无数灵感,都是对之后的道路的演练,随后一一辨明念头,尽数敛去。
灵眼首次运转到极致,少纳言的身影早已不见,只余下一点白光中,过往诸多事情,好似黑暗中放映机的投影一般,历历分明,如亲临其境。
“这是····”
看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略微有些惊讶,林正阳扫了一眼堂上的少纳言,又看了看藤原不比等,垂下头,双手拢在袖子里,暗自掐算。
场上诸位阴阳师,都各自有些收获,或是从面相,或是心成一卦,或是早先有所耳闻。
顿时心里都有数。
藤原不比等眉头微皱,少纳言这失态的一幕,明显不在他预料之内。
不过也没有去打扰他。
毕竟后者这次之后就要退出朝堂,而且临行之前更是付出了半数身家,开出赏格,要讨伐酒吞。
更何况,听着他哭得悲切,这时他也有些感同身受。
毕竟,他的亲生女儿,光明子,如今也下落不明,而且也是在道成寺失踪。
很大可能,也是一并被掳走。
不过他一直没有声张,出于对藤原家名誉的考虑,只是对外宣称光明子卧病在家。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郁郁。
‘要不是妹红,光明子怎么会逃学?’
‘要不是逃学,怎么会身边没有武士护卫?’
‘一点都不像是藤原家的女儿······’
又想起妹红这个大女儿,他就有些不悦。
一直以来,他对这个女儿的心思都很是复杂。
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甚至是不愿意再见到她。
妹红是他和第一任妻子的唯一一个女儿。
那时候,藤原家家道中落,他也不过是一介小官而已,自然妻子也不可能是什么名门大家出身。
出身很低,只是个连姓氏都没有的民间女子。
那时,妹红是他唯一的女儿。
以前,他其实还挺宠着的。
等到人过中年,他已经是正二位的右大臣,权倾朝野,有了第二任妻子,甚至还有了好几个儿女。
原配妻子,早已郁郁而终。
他心里有些愧疚,因为确实对不起她。
但他不后悔,因为没有第二位妻子的助力,他的仕途不可能这么顺利。
也因此,在她死后,他对妹红很少过问,甚至不愿意去见她。
妹红生得肖其母,见了,就会有愧疚。
久而久之,他甚至连女儿管教都做了。
这女儿就野了。
这次,不想竟然给了他这么一个天大的惊喜。
耳边是悲切的哭声,他眼前有些恍惚,思绪渐渐飘远。
“上次听到妹红的消息,是什么时候?半年,还是一年前?”
不知为何,今日他似乎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是有些日子,没有关注她了·······”
对这个女儿的最后印象,还停留在她五六岁的时候。
那时,她母亲过世已经几年,而她的父亲,正打算再娶。
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他那时渐渐有些名望,也受到了一些贵人的看中。
恰好他死了妻子,又只有一个女儿,自然不乏愿意嫁来的。
更别说·······他是天皇的私生子,这明里暗里的关照,自然有一些。
那时妹红是不乐意的,她说了什么来着?
竟然都记不清楚了······
“好像,是说要守着那处小院子,陪着她母亲的墓?”
依稀记得当时他好像很愤怒,劝了很久,都不能劝她搬走。
“哈,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这个女儿,原来在那时,就已经不讨喜了。
只是一个女儿罢了······
要不是,要不是········
突然又想到那时陪着他的妻子,竟然连她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只还记得她临终时,握着他的手,悲悲切切,一双眼睛,似乎看透了世情。
“······你再娶他人,不可薄待妹红·······”
“好·······”
“我要你·····发誓·······”
她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在他耳边接近全身力气唤着。
“我发誓,绝不薄待妹红!”
“轰隆——”
誓言声声在耳,如同雷声作响。
藤原不比等瞬间惊觉,身躯微颤,后辈被冷汗打湿。
在他不知觉间,面上一缕青黑之气闪过,带着不详。
林正阳恰巧算出了些底细,抬起头来,将藤原不比等的异状,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