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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听到这话的石柱也终于有所反应,他畏怯的抬头,目光躲闪的看了贺天成一眼,却发现贺天成正直直的盯着他,他一阵心惊肉跳。
“不准低下头!”眼看着男人又要逃避,贺天成突然再也忍无可忍的低喝,“你在这等着干什么?难道是在等着幽会吗!”
“…!”石柱大吃一惊,“…你…你莫要胡说…”话声突然顿住了,石柱被自己的话吓住,他的脸色一阵青白。
贺天成却被他的话惹的不怒反笑了,这个男人,原来也会说这样的话,“什么?你说我胡说?”男人讷讷的张口结舌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可笑又…可爱?可是想起来,这好像也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觉得了。
“你说你不是为幽会,那你在这里干嘛?”贺天成的目光霎也不霎的凝在那张脸上,好像要在那儿看出一朵花来。
石柱越发的局促不安,但不说看来已不行,“我…没…”
“还说没!信不信我再把你抓起来,审一审只怕你就说了!”贺天成不耐的打断他,恶声恶气坏心的威胁,他如愿的看到石柱一颤,若再把他抓回去,那滋味想必他还记忆犹新吧。
石柱的嘴唇微微抖着,他真搞不懂这个贺大帅为何就是杠上他了,“…是我…师傅病了…”
“…唔?”贺天成皱眉,“…你师傅?”对噢,这确是个合理的解释,贺天成的心情有所好转。
“想找你师妹借钱吗?”贺天成想当然的,看这个男人如今的穷酸样儿,就能知道他有没有钱给师傅治病了,却不料男人的脸色越发暗淡。
“…我师傅…他老人家…”男人突然忍不住的哽咽了起来,然后又猛地感到羞耻惶恐般,他的头和着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
贺天成却了然了,这个男人在这冻得半死原来是为这个啊,可是就算他真的冻死了,这儿的人也不会有谁怜悯他的,容重英那小子,还有他那帮势利眼的狗奴才,人命在他们的眼里不过就是个屁罢了。
“…跟我来吧,”突然就脱口而出这句话的贺天成自己都以为听错了,但他紧接着释然,心里更是一阵难言的轻松,但看到男人久久错愕的表情,他却不禁有些发窘,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愚笨,“你不就是想见你的师妹吗?跟着来啊!”贺天成瓮声瓮气地不耐烦地道。
一路受着容秀英疑惑不满的目光炙烤,石柱简直如芒在背,说实话,他也是到这不明白贺天成怎会发这善心,他可不认为他目前的样子还能让贺天成对他有什么想法,那么又能是为了什么呢?
然而为了什么都不太重要了,只要能见到铃儿,再能让他们父女相见,了了师傅说不出口的心结,那么就算真的有什么在等着他,也不枉了,何况,还能有什么呢?
不过石柱包括赵副官在内这次却想得过多了,今回的贺天成偏偏的就没有动一点歪念头,这好像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个男人时却没有绮念,也好像是他第一次同这个男人说这么多的话。总之,就连贺天成自己,都觉得哪里说不出的很诡异了。
(二十七)
容重英很快的就迎了出来,贺天成在他对石柱的讶异打量里讲明带这个男人进门的来意,容重英干笑起来,“大帅怎么认识这个人?”
贺天成淡淡的,“不认识就不可以相帮了吗?”他很了解容重英这个人,他是个比狐狸还狡猾敏感,比豺狼更狠毒无情的家伙,还好容秀英和她的这个二哥一点都不像。
“不,不,那哪儿能啊,这个事儿我是真的不知道,哼!还真是了不得了,崔副官,你回头把那个李老头给我找来,这不是坏我容府的名头吗?”贺天成冷冷的看着,容重英假模假样的作戏,“…那个,秀儿,去把五姨太给请过来,要告诉她收拾收拾啊,这儿有娇客。”
于是在长久的等候后,一身大红袄裤神色木然的丁铃儿出现了,这也是几个月来石柱第一次见到她,那个原本丰盈利落的少女如今就像猛然间老了十岁,圆圆的脸蛋尖削下去,而总是神采飞扬的大眼睛也再没了一丝神采,她进来后就目不斜视,默默地走到容重英的座前站好。
尽管在听了门房李老头的话以后,石柱对丁铃儿的境遇已有几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样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铃儿,石柱还是大吃一惊,他的心被狠狠地锤痛了,他失控的向前迈了一步,手也无意识的伸出去,但他马上被蜇似的站住了,浑身颤抖起来。
容重英的眉头微皱,这个女人怎么越看越他妈的不正常呢?他还记得这身衣服是他给她的聘礼,这时穿着,见鬼的滑稽,还有那个无礼的黑瘦汉子,也太大胆了吧,“铃儿,看看,这是你的师兄吧?”容重英强忍着心中的厌烦不满,对这个女人,他是已经恶到骨子里去了,但目前的情景,显然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丁铃儿的身子顿时就微微一颤,她茫然的顺着容重英的手势向左侧看去,在那里,一个精瘦的男人早已站起,他的嘴唇战抖的是那么的厉害,他的表情就像被人痛殴了一拳般难受扭曲,他想哭吗?丁铃儿看着看着,突然的就咧嘴笑了,她的声音低哑的几若不闻,“二师哥…”
也许在外人的眼中看来,丁铃儿的形态已带有几分疯魔,但石柱却知道那不是的,在那一声熟悉的“二师哥”响起的同时,石柱分明的看到了丁铃儿眼中的绝望深情,那么沉重的、颤栗的、直直的望到了他心底深处,石柱的眼前顿时就模糊了,他的喉咙一下子就哽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贺天成神情复杂得看着这一切,容重英向来好打他的姨太太,这贺天成是早就有所耳闻的,但面前的这个可怜女人显然受到了更多的折磨,而那个蠢男人也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痛苦,他的额头青筋暴出,双拳紧紧攥着,在这不对的场合,当着不该的人,他死命的想咬牙忍着,却怎奈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那满腔的关切与悲痛…是个人就看出来了。
因为贺天成的介入,容重英最终还派了一辆车送石柱和丁铃儿回大杂院,在他们临出门的时候,石柱畏怯的扫了一眼正端起茶杯准备喝茶的贺天成,无论以前怎样,今回他都是感激他的,不料却正好与那人视线相对,石柱的心咚的一跳,吓得慌忙别开脸去。
丁铃儿已经站在门边等着了,石柱紧着几步走过去,说实话,除了一开始真情流露的失态,石柱就一直没大敢再看她,他总觉得背后有数道光芒在刺着,令他如坐针毡般恨不得马上逃离。
坐上汽车后,石柱局促紧张的抓着棉裤,全身紧绷着一动也不敢动,丁铃儿沉默的坐在他的身旁,而前排驾驶副座上的崔副官则有意无意的透过后视镜看着他们,一路上没人说半句话。
然而在那黑暗隐秘的后车座地下,有两双脚却在缓慢而犹豫的彼此试探着靠近着,久久后,终于紧紧地交缠在了一起。
(二十八)
丁铃儿回来的当晚,丁大钟就咽了气,他走的是那么不甘、无奈、放心不下,然而也无可如何了,当着崔副官的面,他没敢说什么,而且也已经说不出什么了,丁铃儿跪着趴在他的身上一直哭着。
石柱默默地站在床边,丁大钟闭眼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天地轰然倒塌,他缓慢无力的滑跪在地,深深哽咽着磕下头去,“师傅…”
丁铃儿则失声嚎啕,她猛地站起全身扑了上去,拼命摇着,“爹…爹啊!!”
倔强坚强的丁铃儿,从她记事起就没有这么哭过,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绝望,这么悲痛,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等到石柱和强子把她拖起来的时候,她已几乎厥了过去,“你就这么撇下你的女儿…”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此后她就真的晕了过去。
“铃…五姨太!!”石柱惊恸交加,丁铃儿就倒在他的身上,他却不敢紧紧地抱住她,崔副官当然也不会允许,他上前来架起丁铃儿,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这…真是的,这让我回去如何交代?”
石柱不敢接话,崔副官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好了,今天就这样吧,等出殡的日子再说吧,你去把老刘给我叫来。”老刘就是开车来的司机,石柱愣怔着,张了张嘴,他想问出殡的时候丁铃儿还可以回来吗,但看崔副官的表情,多半是不大可能了,说实话今天若不是贺天成的介入,这最后一面也肯定是见不上的吧。
随着汽车的绝尘而去,人事不知的丁铃儿走了,石柱独自一人在冰寒彻骨的大街上站了一会儿,很快的就冻透了,他瑟瑟的转身,就见小不丁挂着泪穿过院子跑过来,“二师兄,快回去吧,三师兄四师兄等着呢。”
“哎…”石柱低声的答应着。
丁大钟的丧事丁铃儿果然没有回来,而且黄虎也没有回来,这是因为那日他听说了变故回班来看看,却意外的得知石柱已正式成为班主,一怒之下他就气跑了,随后放出话来要与丁家班断绝关系,永不来往,看样子他是说真的,石柱很无奈,他曾央人去说和,说自己不配做这个班主,大师兄比他聪明得多,要请他回来,却被黄虎一顿臭骂,说什么与他势不两立啊,宁死不要他的施舍啊,还诅咒丁家班被他这么个笨蛋带着,早晚全部饿死,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了。
这不眼看着年关将近,丁家班却一连好多天都没有进益了,这也跟近来邪冷的天气有关,可是这个年要怎么过呢?石柱愁的晚上都睡不着觉。
这天他把两个师弟叫到一起,商量着可不可以去赁辆车子先拉两天,弄几个钱置办点年货再说,等转过春来就重整旧业,绝不能让师傅抱憾九泉的,两个师弟都表示赞同。
于是三个大小伙子就来到百里车厂,一人赁了一辆半新的车,头一天,他们分开到各个车口儿去,可他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