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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又是一僵,他只怕又犯同样的错误,微侧了头看她,嗤道:“慕容夫人这是何意?”
拂影脸色一白,只低下头看着地面严丝合缝的砖面,眼前仿佛又出现那片火海,数夜里让她难以入眠的噩梦如海翻滚,可是一想到与他为敌,心便一下一下的抽痛,仿佛在提醒她,那心底真正的心意,她曾孤注一掷决意将身心交付与他,到头来家破人亡,她被人囚禁,身陷其中,拈衣的死也好,二哥死也好也好,她怎可和那个真正的凶手联手对付她子女的父亲,命牵一线,命牵一线……她和那人命牵一线么,她怎能让他那般如意,如此恶毒的招数,本就应共进地狱吧,似是终于找到解脱的路子,她脸上恍惚生出一抹笑意来,红晕浅生,只道:“我会在这里……等着你……来接我……”
132
窗外光影离合,透过那锃亮的铜镜折射到墙上、帐子上,只觉明晃晃的光影斑驳,他的眉目在期间忽明忽暗,眼眸深邃,却看不清什么情绪,她不觉局促的咬唇,低眼只见他黑色衣角上的五爪龙目狰狞而视,九五的至尊,自是明黄至上,他因此而生,一路走到这步怎可因她便与那位子失之交臂,若是有来世她定愿与他共享这天下,此生余愿了时,她便在那奈何桥上等着他,从此果真白头偕老,任再多牵绊也无法拆散,这是最后能为他做的一件事,心中竟是哀喜难辨,似是下了决心一般,她低低吸了一口气,从袖中拿出帕子,双手握住他的腕,只低头用那帕子细细的饶了一圈,打了一个同心双结,屋内光晕明灭,斑斑的落到她白皙的指上,只觉指尖翻飞,白瓷一般易碎,他皱眉看着,却是心中猛然悸动,这才悟出她是何意,那悸动涟漪一般的在心中缓缓荡开来,只让他呼吸凝滞,她低着头,脸上却是如泣如诉,只轻声道:“君当龙袍加身时,妾着凤冠以迎之,情如此结,不离不弃。”
他满腔热血翻滚不停,却是满满的欢喜,开口似要说什么,只听外面传来细微呼吸声,脸色一沉,匆忙中只紧紧捏住她的手,低声道:“等着我,我定会用凤撵来迎我。”那语气却是诚挚至深,堂堂浴血杀敌的七尺男人,位极群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她道出这番言语,只暖柔仿佛眼中要渗出泪来,她想起人世无常,天公不作美,心中似哀似喜,还想要说什么,他却眉头一皱,匆忙走了出去。
手上灼热不再,就那样滞在空中,渐渐凉透,心也随着变得空落落的,白亮光芒在那门扇开合中辗转巡回,他的高大身影终究不见,她怔怔立在原地,也不知望着那门上缕缕雕饰怔了多久,终于低叹一声,坐至那梳妆镜前,拔了束发的簪子,发丝如瀑泻下,墨黑如缎,镜中人神情又哭又笑,只拿着象牙的梳子梳发,一路缕下来,才见梳下一团掉落的发丝,柔柔的贴合在手心,乌黑细密,在那清冷光晕中,漾着极细微的冷光。
轩辕菡开门出来便见曹应田极献媚的行礼,脸色微微一沉,曹应田瞧他脸色不愈,一时也辨不出里面到底什么情形,忙讪讪笑道:“朝廷上下都看着呢,王爷也要为夫人的清誉想想不是。”见他一脸十足的奴才相,不觉皱了眉,心中想着拂影中的生死不离,脸色更加阴沉的厉害,只无暇顾及他,匆匆出了宫。
曹应田摸不着头脑,招手让瑾萍进去看了一眼,瑾萍一一说了,他才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回去报信。
刚回府,韩落和蓝墨便迎了上来,见他神色阴沉不觉互看一眼,他只面无表情的边走边道:“说。”
韩落忙跟在他身后道:“最近宫里的眼线被清的厉害,夫人被强行接进宫时,属下暗中联系,才发现皇上身边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手段极是毒辣,我们的人也大多被其所害,属下派人去查,却查不出两人丝毫线索,这两个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只知其中一个半脸纹有莲样图腾……”
听到图腾二字,蓝墨不经意的神情一滞,不觉想起另一个人来,也只是这一瞬,随即敛了神色,并没有说话。
三人前后进了屋,身后的侍卫将门合上,蓝墨才道:“奴婢奉王爷的命令去接夫人,皇帝却突然出现,奴婢猜想,我们的一举一动也已在他的监视之下,皇帝自从有了那两个人,便如如虎添翼,就仿佛我们还未动作,他就已经猜出我们所想。主子……”。
轩辕菡抬手制止,只淡淡道:“传令下去,驻守皇城的两万军队退出三里以外。”
蓝墨和韩落闻言皆是一惊,韩落不由诧道:“主子,为何要退兵,我们若是退出来,便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况各地势力尚未统一,若是他们趁机增殖势力,后果不堪设想。”
他如何不知道,外敌已退,他声望愈高,若是一鼓作气便是绝好机会,可是如今他们命脉相连,皇帝若在战乱中身亡,拂影也便命不久已,如今的他,如何忍受没有她的日子,如此劣势定要想出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他负手立在窗前,眉目在白亮光线中清晰如琢,却是微勾着唇久久未曾说话,韩落和蓝墨不由面面相觑,轩辕菡却将手按到那铜鼎上,屡屡白烟极轻的泄出,仿佛从他掌中发出来,细烟缭绕,越过他的眉目,只让人看不清神清,半响才听他道:“她中了生死不离。”
语气淡淡的,仿佛在叙述与他无关的事实,蓝墨和韩落却是大惊,只听蓝墨皱眉道:“这生死不离虽是极怪异的毒,可是夫人身上有主子的血玉,又服了雪子的血,怎会……”
抬眼就见轩辕菡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隐隐可见眼底杀意,她心中一滞,却不再说,只是身边的韩落脸色却是煞白,竟拎了衣摆俯身跪了下去,沉声道:“属下失职!”蓝墨不觉困惑的看他,却听韩落惶恐道:“那生死不离表面是毒,实则是苗疆流传的蛊,我们只知这毒能将两人性命相连,实则是需一人服母蛊,一人服公蛊,互饮其血,从此一人死另一人皆亡。若是皇上,定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为牵制主子,夫人服的定是子蛊,母蛊亡,子蛊便再也活不下去,相反……”
话还未说完,只听“镗”的一声,那金猊铜鼎的头部狠狠塌陷下去,凹凸不平的塌痕在轩辕菡修长的指下狰狞裂开,参差的铜片尖锐的刺进他的指,瞬间便渗出血丝来,红线一般从掌心流出,一滴,一滴,仿佛带着回声的空灵,落到光影斑驳的乌金砖面上,发出殷红刺目的光亮。
蓝墨只是一怔,便跪了下去,韩落也已不再说话,房里寂静无声,只听得那血滴落地的声音,一声一声,缓慢却长远的在耳畔久久回旋。
似是过了良久,他才淡淡道:“那东西应也是蛊吧,所以才引来了苗疆的人。”
韩落忙道:“是,而且生死不离是苗疆圣物,如此看来,两人在族内身份不低。”
轩辕菡只淡淡看他一眼,道:“韩落,我给一个月时间。”韩落额上不觉渗出极细微的汗来,却重重伏下身去磕头,久久未曾抬起头,只听轩辕菡又道:“蓝墨,你去查那两人身份。”
蓝墨领命,两人默默退了出去,刚到门口,轩辕菡的声音又遥遥响起:“叫柳娘过来。”
133
大约到了三更,夜色沉沉的没有一丝星光,膳堂里的张庖人(厨师)正好当值,因着有时候府里的主子会叫夜宵,可是马虎不得,夜深了,便冷的厉害,张庖人拿了件棉袄披在身上,估摸着主子们也睡了便窝在一个隐蔽的旮旯里打盹。也不知睡了多久,只听灶上隐约有悉悉簌簌的声音传来,偶尔夹杂着锅碗相碰的清脆声响,王府里吃食一向奢华,砸掉一个碗可要扣掉他几个月的月钱,迷迷蒙蒙想着,只听那动静欲大,猛地打了一个机灵,却是醒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小心翼翼的扒着旮旯看过去,只见灶旁弯着身子站着一个人影,因着没有点灯,那一身白衣着实显眼,背上却还背着一个卷状的包袱,倒像是婴儿的襁褓,他正奇怪那人头上怎也是白晃晃的一片,定睛一看,却是一头白发,这会子屋里外头都是静极,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声响,只听那轻微的碰撞声诡异的响彻耳际,他双腿不由哆嗦的厉害,想着难怪这几天老是丢东西又查不出谁干的,原来是被吊死鬼偷去了,却是越想越害怕,浑身都颤起来,那吊死鬼却突然头也不回开口问他:“喂,你们这里有奶没有!”
只如晴天霹雳一般直直打下,他僵着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只觉手脚都不听使唤了,那声音空灵妖异,好听的只如仙乐,他听说鬼越好看变越残忍,他要奶做什么,他一个男人哪里能有奶,难不成……只觉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他终于怕到极点,大声叫着:“鬼啊!”便狂奔了出去。
正在这时身后却突然响起婴儿娃娃的啼哭声,伴随着叮叮咚咚的拨浪鼓响,一声一声,诡异的像是牛头马面的索命符,他顿时呼吸不稳,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厥了过去。
府里防守向来严密,他方才那一叫引得巡逻侍卫纷纷赶来,将膳堂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的见张庖人吓厥了过去,忙掐了他的人中,张庖人缓过气来,一把抓住那侍卫的袖子,结结巴巴道:“有鬼……鬼啊……”
为首的见他神情慌张,不像是说谎,不过到底是上过战场的汉子,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把揪开张庖人仗着担子走到门前,只听里面婴儿哭声渐小,那拨浪鼓尚在响着,便凝神在门前立了片刻,刚推开门,只见里面银光一闪,杀意充斥而来,他顿时冷汗涔涔,趔趄着向后倒退几步,那银光在他脸前擦过,他心中一跳,脚下不稳,便也跌了下去。
侍卫们见状不由哄然大笑,正欲取笑他,只听人群后传来一声冷然低喝:“不去巡逻聚在这里做什么?”回头就见阎雷带着一队人神情冷俊的走过来,众人忙止了笑,一一说了,他只蹙了蹙眉,转眼就见那树干上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