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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原本历史上的明国虽然有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却最终未能走上那条道路。
此时此刻,坐在“白话文研究成果研讨会”的会场上,易之先低头看了看自己准备好的演讲稿,抬头环视一圈,却见这大概应该是大部分激进派主持的会场里,坐着不少更加靠向保守派的人。并且他们的态度并不像是平日里互相听课那样温和的态度,个个都像是斗士一样,沉着一张脸似乎马上就要爆发一般。
易之觉得,自己不花上几年的话,估计是无法弄清楚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了。虽然他能够理解因为立场不同而出现的砸场子情况,但这种一会儿会在课上表示你讲得挺不错,一会儿又立刻翻脸表示我觉得吧我们才是对的情况的变换规律,到底是什么?
完全摸不准。
而且,这群人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有所动作。赶快顶牛起来吧,老不上不下的反倒让人难受。
“由于现代社会发展的需要,白话文日益取代文言文成为生活中交流的重要工具。白话文具有简练、直白、容易理解等等特点……”讲台上,一位颇为面熟的先生把稿子扔到一边,说得唾沫横飞。
“打住!”在另外一位先生出声的时候,易之甚至有了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这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因此,虽然两边的人马都觉得还不如快点对掐掐完了了事,众人还是没有说话,等着这位老先生颤颤巍巍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用缓慢的让人着急的语速说:“什么叫做现代社会发展的需要啊?为了这需要,就连我华夏的传统都能丢了不是?而且,谁说白话文就能取代文言文了,难道文言文就不简练、直白、容易理解了?”
台上,被打断了演讲的那位先生笑了,“您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了。白话文比文言文好理解,亲民,这难道不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吗?”
“谁说的!要我说,文言文比白话文可简练直白多了,不信我们比划比划!”老先生一瞪眼,拐棍在地上笃笃地拄得响。
对方虽然占着年龄的优势,台上那人却不怕,大包大揽地说:“比划就比划,您出题吧!”
“啊哦……”低声地感叹一句,易之知道,这人这句话一出,估计那位老先生就赢定了。
“看出什么东西了吗?”一个声音却突然在他耳畔响起,吓了易之一大跳,转头一看,却是之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王爷,朱怀仁。
“您怎么在这儿?”易之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事实上他越发觉得奇怪了,怎么说这个会场是白话文研究成果的发布会场吧,一群支持文言文的学者出现也就算了,好歹都是文化圈子的,而朱怀仁这种军人式的人物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朱怀仁扫视了会场一眼,回答说:“正好没有什么事,所以出来逛逛。”
明显的谎话,逛逛就能这么精准地坐到自己身边?而且,很明显朱怀仁是不习惯说谎话的,所以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显得挺不自在。想想他背后的那位顾帅,易之也没打算深究,就当他说的是实话,笑笑了事。
此时,那位老先生已经出了自己的题目:“要说最需要简练直白的,就是电报这个东西了。我们就分别以文言文和白话文写一封电报,让大家评判如何?”
“电报的内容呢?”
“呃,定为丈夫外出打拼,妻子在家看顾老父幼子,这老父年事已高疾病交加就要驾鹤了,妻子忙着给丈夫发电报让他回来。”老先生说着,然后笑了,“我已经有了腹稿,你听好了:父病危,速归。妻。如何?”
演讲的先生听了,脸色沉了下去。他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让对方指定题目,简直就是拱手认输嘛。
旁边有人立刻就嚷嚷了起来:“这不对!哪有用这样特别的例子举例的!”
“嘿,不是你们说的白话文比文言文简练直白吗?既然这样在什么地方都应该是白话文更好用的,哪能像现在这样明显文言文更好用啊?”老先生得意得胡须都要翘了起来,得理不饶人了。
“不行,这不行,得换个题目!”会场里吵吵嚷嚷,一时间颇为热闹。
“得了,我也不欺负你们,说吧,换什么题目啊?”捻着自己的胡须,老先生就像是个老小孩似的,得意洋洋地问众人。
易之耸耸肩,这种比试他不看都知道结果了,谁出题谁占优势,文言和白话之间的很多问题,根本就不是后世人理所当然地想的那么简单。谁更容易理解,谁更简练,那还的看语境。
作者有话要说: 老先生的那个电报例子是化用了的,大家都知道吧?
关于文化圈子的事迹,包括国际友人那事,是实事。学派的话川大似乎是章黄学派……具体我不是很清楚我真的只是个不努力的文科生。研讨会的事情是老师给我们聊的,说开研讨会的时候几位先生上去按照古曲唱词,发现在音乐上大家的审美果然发生了变化,后来提到的那国家就是东边所谓一衣带水想打过去分分钟的国家,手里拿着研究某位诗人的独一份的资料,恨死个人了。个人觉得出离愤怒的教授先生真的很心酸,哎,动乱百年,国家不争气啊,丢失了那么多东西。
第27章 文无第一()
既然老先生如此大包大揽,台上的先生也不客气了。他一拍桌子,说:“题目也简单,就定为在外面读书的儿子没钱了,找父亲要生活费。我也已经写好了,您且听好——钱!儿。敢问先生能够写出更加简略易懂的电报吗?”
笑声在会场里响起了。一个钱字,加上一个儿的署名,简直将如今的某些年轻人的形象描绘得惟妙惟肖。不知和父亲报平安,不知关心父母,发一封电报就为了钱。然而,这样一封电报,也不得不说是简练直白到了极点。
老先生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想不出能够比这封电报更简练的话,不由有些恼了,把拐棍在地上重重地拄了好几下,嚷嚷道:“这不成!成何体统!一个儿子哪能对爹这么说话呢!写得不好,写得不好!”
“诶!一开始说写的时候就只说是要简练直白,什么时候说过要符合其他规范了?”旁人插着嘴。
老先生不依不饶了,“哼,白话文就是这样,就算简练直白了,也少了应该遵守的其他道德。这算个什么事儿啊!反正,我说,白话文哪一点都不如文言文的!”
众人只是笑。
台上的先生又开口了,“先生,我倒是觉得,白话文哪一点不如文言文了?就算刚才那例子不大守礼,但是我们比的是白话文和文言文之间的简练直白,容易让人理解吧?若是要白话文守礼,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您何必这么较真?”
“我哪能不较真!”老先生瞪眼,“要知道,从古而来,这文言文就是我们读书人应该用的文字,写文章,作诗词,哪一种不是用文言文?你非要用本来市井里面的话和平时说的大白话来取代文言,这合适吗!分明就是不顾身为读书人的身份,自降格调。”
“谁说白话文就不能用来写文章,写诗了?”立刻有人反驳起来,“听听这首诗如何!”说罢,立刻念起诗来:
“若我有天国的锦缎/以金银色的光线编织/还有湛蓝的夜色与洁白的昼光……”
老先生直接打断了他的念诵,“西方叶芝的《天国的嫁衣》?哼,我早就说过,这白话文远不如文言之美,这样美的诗都被你们翻译成了什么样子!听好了,这才是真正信达雅的翻译——”
“如有天孙锦,愿为君铺地。镶金复镶银,明暗日夜继。家贫锦难求,唯有以梦替。践履慎轻置,吾梦不堪碎。”
“你觉得如何?到底是文言文好,还是白话文好!”念完这首诗,老先生鼓着双颊瞪着那起来说白话文诗歌的人,露出自傲的表情。
掌声在会场中响起。为了这绝妙的翻译。
叹为观止!绝对的叹为观止!听着老先生将这首诗如此翻译,易之只觉心潮澎湃。等到后世,已经很少有人能做出如此经典的翻译了。不要提那些半吊子连虚拟语气都无法翻译出来的所谓“翻译家”们,大部分时候,因为严格讲求照字面翻译,能够在翻译中将一篇作品的“神”紧紧抓住的翻译作品,几乎绝迹。对于易之而言,翻译本质上是一次再创作,假使翻译过后的作品能够保有原作品中间的韵味,将之化作国人能够理解的情感传达,那必定是传世佳作。然而,那样的作品,只有几十年前的大家们能够翻译得出来。
此时此刻,易之正在聆听着大家们的话语。
不胜荣幸。
“好诗。”坐在旁边的朱怀仁低声说了一句。这个时候,忙着关注场上对话的易之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来着。之前,朱怀仁的注意力明显也被先生们的争论吸引过去了。事实上,即使是不怎么懂得文学的人,在听到他们念诵的诗词的时候,也会感受到一种无法抵抗的美。
太美了,那些文字组合在一起,交织变幻作无限蔓延的景色。忽而高飞三十三天,于月宫折桂花幽香;忽而远下碧落黄泉,在忘川赏彼岸花如血。
易之不会忘记,在旁人都以为自己应该充分利用天赋,去学习理工类的学科的时候,他是如何为这文字的美丽所诱惑,走上了如今这条道路的。而只要这样的美好不逝去,他就绝不会后悔。
“当然是好诗。”笑着这么对朱怀仁说,此时此刻的易之半点不在意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目的。只要体味那文字的美好就可以了,何必想太多?
场上,争论还在继续,“先生,您这是强词夺理。”台上的先生对老先生说,“文言文有好的作品,白话文就没有吗?最近我才得了一首白话文写的诗歌,您听听看。”
深吸了一口气,酝酿出足够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