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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夜很少被人这么嫌弃,也拿他没办法,正要往外走,忽然突发奇想,笑道:“在下粗通医术,如今闲着也是闲着,可否帮先生一把?我看这些人里,有伤风感冒的,有着凉发热的,还有跌了一跤,看见伤口肿了就赶过来的,不如交给我处置?”
习武之士多少懂一些医术药理,又擅长处理跌搭伤。胡青牛听她提及明教,已经信了她的话,并不和她客气,淡淡道:“你自己找把椅子坐吧。”
想要成为名医,除了学习过去的医药典籍之外,还必须要有自己独到的发现,即不停治病救人,从实际病例中收集总结经验。胡青牛下山游历,既为寻找昆仑山没有的药物、毒物,也为把满腹知识用到实际当中。
可惜大部分人得的都是小病,而非疑难杂症,未免降低了广撒网的质量。苏夜坐到胡青牛旁边,刚搭上第一个人的脉象,便皱眉道:“你吃坏了肚子,自己去找黄连服下就行了,为何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胡青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胡青牛冷冷道:“看到了吧,不是我脾气不好,任谁见到这么一群活宝,脾气都很难好的起来。”
苏夜这才知道,此时胡青牛名声仅限于明教之内,尚未声名满天下。他的工作方式也不像蝶谷医仙,而像个刷经验值的民工,什么都看什么都治。由于他身边没带药材,只开出药方,让人依方抓药,因此几乎不收诊金。有些病、伤可以用内力疗治,他就顺手给人家治了。
他从吃过早饭开始,一直工作到日落时分,才闭门谢客,不见任何外人。苏夜听过这条规矩,只好陪着他治到天黑,见他不耐烦地站起身来,回到药堂内堂,便也跟着进去。
胡青牛兄妹租住药堂,不住小镇的客栈。苏夜走到窗前,往窗外看了看,见沉沉暮霭中,街上还有人散去的背影,不由笑道:“去关内繁华之地行医不好么?为何非要帮这些人看病?”
胡青牛正在喝茶,闻言叹了口气,说道:“贫苦百姓无钱看病,无钱买药,一旦病重了,只能听天由命,岂不比大富大贵人家可怜的多?二来……他们既没钱寻医觅药,即使患了缓症,也有发展成重症急症的可能。这些在医书中都实例甚少,我愿意碰碰运气。”
他又饮一口茶,才招呼道:“请恕胡某失礼。姑娘高姓大名?缘何认得我教中兄弟?”
苏夜认识杨逍,源于杨逍主动下战帖挑战;认识谢逊,是走着走着就认识了。她仍不想提及自己身份,便含糊道:“那两位近日都在中原,恰好和我遇上,相谈甚欢。胡先生同为明教中人,倍受他们推崇,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胡青牛性格有些急躁,但心肠甚软,从小喜欢学习医术,反倒是同门师妹王难姑爱学毒术。他态度恶劣,只因忙碌终日,难以长期维持笑容。何况他若不板起脸来,只怕难以令求诊之人乖乖听话。
病人一去,他已恢复平和,笑道:“过奖了,方才胡某听的很细,姑娘医术恐怕不在我之下,何必如此自谦?你说有事相谈,那就请吧。”
胡青羊端了杯茶给苏夜。苏夜接在手中,道了声谢,才答道:“先生高明。若遇到普通伤病,我可自行诊断治疗,只因碰上极为棘手的医案,才急着前来寻找先生,希望借助你在医道上的发明创见,解决我多年心事。”
胡青牛一听疑难杂症,立刻见猎心喜,连腹中饥饿都忘了,急忙问道:“什么医案?想必一定为难至极,竟令你也束手无策?”
胡青羊低声道:“我去外面拿饭菜。”便走了出去。
苏夜本来斜倚窗边,此时走回斗室之中,坐在胡青牛对面,苦笑道:“如果有一个婴孩,在襁褓中被阴寒掌力震成严重内伤,十二经常脉、奇经八脉皆受重创,掌力附在丹田之内,难以尽除,自此体质阴寒虚弱,长大后百病缠身,可有良方相救?”
胡青牛怒道:“亏我见你医术不错,才和你对坐相谈,你竟来消遣于我。这等伤势就算落在武学高强之士身上,也难以痊愈,就算侥幸拖上几年,终会越拖越严重,最终死于非命,何况小小婴孩?婴儿脆弱至极,又不能练出内力保护脏腑,只怕没几天就死了,何来长大后一说?”
苏夜其实并未抱太大希望,可听他这么一说,依然觉得失望。她静静望着桌上油灯,半晌方道:“我并非存心消遣你。以前有位‘杀人名医’平一指,也是这么说的……”
“平一指?”
胡青牛久居西域,对中原人物不甚了解,思索半天,记不得有位姓平的名医,只好冷笑道:“他也这么答复你,你又怎么跟他说的?”
苏夜忽然笑了,无奈道:“我对他说,我早知你连令狐冲都救不了,又何必指望你呢?哎呀,胡先生,平先生当日的表情和你现在一模一样,都很想把我赶出去,又怕我武功太高,在你们头上敲出几个洞。”
胡青牛冷冷说道:“你精通医理,当知这是不治之症。看你难受成这样,也许当真没说假话。受伤的孩子是你家子侄么?我劝你一句,就算你玄功通神,勉强延续他性命,也该早早放弃,何苦让那孩儿挣扎着活下去,受尽折磨?”
苏夜摇头道:“不是我的子侄,是我师兄。”
胡青牛大为意外,问道:“难道你入门太晚,所以比他大十几岁,还得叫他师兄?”
苏夜再次摇头,微笑道:“他比我大八岁,今年已经二十七岁,若论本门刀法,应该在我之上。而且他号令群雄,一呼百应,终年和对手斗智斗力,是京师第一大帮的总瓢把子。”
胡青羊正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只听兄长大怒道:“你果然在胡言乱语。京城大都从来都是蒙古人的天下,何来京师第一大帮之说?这人受此重伤,被高人保住性命也就算了,如何能够练武,还练成绝世武功?”
她看了看胡青牛,暗自咋舌,笑道:“哥哥,你又为什么事和这位姑娘吵啊?”
胡青牛摆了摆手,让她别插话。苏夜并不生气,缓缓道:“我不知道,也许他的伤势激发了生命潜能,能够做出常人想都想不到的成就,也许他的求生欲…望太强,拼命练功,才保住了自己的命。以我的医术,如何不知这是不治之症,难救之伤,只因他活了二十七年,比大多数人活的都要精彩。我才心生希望,期盼再出现一个奇迹。”
胡青牛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她言语诚恳,怒气不觉又消了,思索良久,摇头道:“你二十年后来问我,说不定我能想出方法,但现在不行。你若没说假话,我给你指一条路。这人的问题在于元气大伤,体质极为寒弱,不在他得的病上。你去武当山求见张三丰,问他能不能救。”
第十三章()
苏夜点头笑道:“我早有此意,只等拜见了阳教主,便去武当山走一趟。”
胡青牛又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伤势,只好凭空想象。你师兄体质阴寒虚弱,无法抵抗寻常人能够抵抗的恶疾,武功再高也无用。他既然活到二十岁以上,想必已经患上了几种致命的病症?”
苏夜道:“从他十八岁起,我就没再见过他了,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不过,我和他分别时,他身上至少得了十来种病,其中确有致命之疾。但病与病之间,相互冲突克制,反而导致任何一种都不能立刻致命,得以慢慢拖延下去。”
胡青牛见猜想得到印证,很是高兴,笑道:“这就对了,若非如此,他肯定活不到现在。若当真如此,这必定是一位武林奇人,运气更是不差。不如把你师兄带来给我看看,也让我见识见识这等困难至极的病例?”
苏夜微微一笑,淡然道:“有缘的话,我定会将他带过来。如今空谈无用,闲话休要再提了,两位是要东入中原吗?”
他们说话时,胡青羊已经将饭菜摆好。她倒也真体贴,特意取了三人份的饭菜,意思就是让苏夜留下来吃饭。胡青牛谈兴上来,不顾访客想吃饭还是想喝酒,一边入座,一边说:“不错,其实本来还想与我夫人同行。但她嫌我每到一个地方,总要行医几天,无聊的很,便先去附近的深山野岭,寻找药草毒物,然后才来与我们汇合。”
苏夜笑道:“那么,尊夫人一定也精于医术了?”
胡青牛一提到师妹兼妻子王难姑,立刻满面笑容,将烦恼抛到九霄云外,连连摇头道:“她可比我聪明的多,不学医,只学毒,下毒的功夫也极为高明。我活到现在,还没见过比她更有天赋的人。”
苏夜嘴角顿时一抽,却见胡青牛笑完了,又继续对她说道:“我们不一定必须要去什么地方,但中原、苗疆、东海、南粤一带,都有西域找不到的稀罕药物。我兄妹夫妻相伴,一处处地游历过去,岂不逍遥自在。”
苏夜问道:“中原乃是六大门派的地盘,先生不怕泄露身份,引出麻烦?”
胡青牛显然早已想过这个问题,脸上不以为然,说道:“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泄露身份。何况阳教主曾说,六大门派中尽有英雄人物,只因本教和它们冲突多年,仇怨难解,才成了解不开的冤家对头。难道我治治病,救救人,他们也要来找我的麻烦吗?”
话说到这里,苏夜又瞥了胡青羊一眼,见她仍然满脸懵懂,不由生出同情心思。
她略一沉吟,随即笑道:“这话难说,就算名门正派,一样有狼心狗肺之徒。我最近听说,华山派出了个年轻弟子,容貌英俊潇洒,精通本门武功,因此深受师长看重。但他贪花好色,喜欢勾引女子,再将她们始乱终弃。由于六大门派同气连枝,他不敢得罪其他门派的女弟子,就专挑不知他身份的女子下手。令妹长的这么美貌,路上可要小心。”
胡青牛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妹妹,一听中原有这等淫贼,果然大怒,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