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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他这一句,曲莲心头终是一松,仿若那千斤重担终是卸了下来。心里空了下来,便是那力气竟似也流走一般,想要起身却半天没起来。
符瑄瞧见她这般异状,忙上前一步,攥着她的胳膊将她搀了起来。
见她此时面色雪白,符瑄便蹙了眉道,“脸色怎越发难看了,你且歇着,待御医来给你瞧瞧。”一边说着,转身便要朝着殿外走去。
“皇上!”曲莲见他这般行事,顾不上多想忙唤住了他。
符瑄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她。
“怎么了?”
曲莲听他声音温和,便摇了摇头道,“不过是有些劳累,皇上不必挂心。”见他面色不虞,只得又道,“如今皇上已是九五之尊,妾身乃是臣子之妻,自该避嫌。”
符瑄闻言怔了怔,眼帘便缓缓垂了下来,再抬眼时便又成了那金殿之上执掌杀伐的帝皇。
“既是这般,朕便还让那宫女送你回坤宁宫里。”
他留下这句话,便出了大殿,再未归来。片刻后,那将曲莲领至此处的小宫女便现了身,自领着曲莲又回到了坤宁宫中。
自坤宁宫离开到返回,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便是朝拜都还未完,曲莲却觉得似是跨过了一世一般,她不禁转头看向殿外。
清晨时的厚厚云叇不知何时已经散开,殿外的玉桥之上,洒满了初春的日光。
第108章 话本
自朝拜过后;日子仿佛突然平静了下来。
许是到底明白了裴邵竑在曲莲身上花费的心思;或是朝拜前日自徐府受了些教训,徐氏自那日后对曲莲也不再那般苛刻。
至少面子上;也能做到相安无事。
裴玉华也不复以前爽利活泼的性子;变得十分沉默。曲莲这几日去紫竹堂请安时;偶尔也能遇见她。却只见她坐在一边,木着一张脸,也不说话。
曲莲在裴邵竑面前提起过两次;他也有些无奈。
这几日中,如今的颍川侯钟世源曾来拜访过裴湛。曲莲自是明白裴邵竑的用意;也曾特意在裴玉华面前隐晦的提了提;裴玉华却未动一点心思,倒是白费了她哥哥这番心思。
事已至此,也只能等宋晗回京后再说。
总归,这样的心结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解开的。
裴邵竑愈加的忙碌了起来,如今三日里竟有两日不回裴府。
便是回了府,也总是到了深夜,面色隐隐能看出疲惫。曲莲问了几句,他也没有多说,只提了几句。
如今交趾异动,恐不日便要出兵镇压。
他这些日子,便日日身处城外校场,点将操练。上元那日符瑄交代的差事,便落在了此时掌管骠骑营的钟世源身上。
如今符瑄肃清朝堂的进程开始加快,每日都有官员落马,居然各部皆有。
延德帝在位时间虽短暂,不过三年,整个朝堂却被他掌控的十分严密,符瑄登基三月有余,如今暗地里仍有不少官员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
更有甚者,此时在京城之中竟然渐渐有了些风声。说是延德帝唯一的皇子并未在前岁的宫变之中死去,而是被忠心的臣子冒死救了出来。这些传言在宫中自是没有人敢于提及,在京城坊间却被传的活灵活现,便是当日那臣子如何穿着、如何力排万难将小皇子救出都传的栩栩如生。
符瑄前时正在忙碌立后之事,待到发现此事,裴邵翊已经将一本坊间的话本放在了他御书房的案上。
那话本出自一个落魄秀才之手,如今那秀才连同出卖话本的书局掌柜皆被押入镇抚司大狱之中,这几人如何处置并不重要,不过是坊间小民,便是被亲军抓捕也不过在几条巷子的范围内引起些动静。
重要的是,一些人终于开始要有大的动作。
符瑄对于自己此时落后一步的处境十分震怒。
在此之前他几乎可以断定,那隐藏在朝堂之中紧紧盯着时机的那个人定然会以延德帝之子为棋子,只是却未料到会以如此直接的方式下手。
面对这种状况,他一时有些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不若下令禁城?先将坊间出卖过此话本的书局连其背后的主家都抓起来?这话本虽是以前朝为掩饰,却也十分明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瞧见了也能想的明白。这种东西也敢摆出来发卖,可见这些人其心可诛。”沉寂压抑的御书房之中,掌领西山大营的钟世源率先说道。
钟世源出身将门,对于这种坊间暗计十分不屑,首先想到的便是强力镇压。
裴邵翊却摇头道,“这件事发展至今,已不是那么简单。”他转脸看向坐在案后的皇帝,沉声道,“臣昨日在坊间暗查,去了北城几家书局。虽仍有前来打听欲购此书之人,书局之中却已不见了踪迹,可见前番将那写书之人与先发书局搜捕已起了成效。再过些时日,便会淡下来。再者镇抚司将那几人下狱并未以这件事为藉由,而是寻了其他的由头。此时若是大肆搜捕,坊间百姓自会心中好奇,这件事反而会再次引起议论。”
符瑄听他这般说道,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
钟世源在一边狠狠甩手道,“难道就这般饶了他们?若是这般,岂不是默认?”
“自不是这个道理。”裴邵翊立时便道,“皇上当初进京,为的是光复正统。如今坊间传闻德敬皇帝长子未故,皇上便在此时打压,岂不是有心虚之嫌?”符瑄即位后立时便为延德帝定了德敬的庙号,以示尊崇。若此时强压坊间传闻,岂不自悖?
“如今要做的便是明面上的不予理睬以示自清,暗地里还不是咱们说了算?”说到此处,裴邵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还真不信,那几个读书人能抗得过镇抚司的刑罚!”
钟世源听了,沉思片刻,面上露出些钦佩之色。
他与裴邵竑为多年好友,自是明白霸陵侯府那些旧事。他自个儿虽未受过庶母之气,却也是出身高门大院,明白那里面的龌龊。于此,素昔便不怎么待见裴邵竑的这个弟弟。如今见裴邵翊年纪轻轻便领了亲卫营,心中总有些疙瘩。
不过是见他兄弟二人如今倒也不似当年那般不容,又听裴邵竑说了些旧事,这才对他有些改观。便是改观,也不过是对他的品性改观。
对于他掌管亲卫营与镇抚司依旧有些不服气。
但今日一番分析较对,钟世源倒是对他的心府有了些新的认识。
符瑄听了裴邵翊的话,面色也和缓了些,“依你所言,这件事倒也不算太过糟糕?”
裴邵翊颔首道,“怕的便是他们故弄玄虚、不露痕迹。如今既然动了第一步,便有章可循,可猜到第二步。这第二步,便是德敬皇帝长子的现身!”
符瑄自是认同他的说法,思忖片刻便道,“既是这样,你去办这件事。五城兵马司全数调派出来,加紧巡城,严查八处城门。凡有带着稚龄孩童进京的人,全部要仔细盘查。另外顺天府那里,交代他们将京城内各户造册的人口查探一番。哪家哪户有两三岁的孩子,都弄清楚。”想了想,便又对钟世源道,“骠骑营那里可准备好了?”
钟世源立时道,“皇上放心,旦有异动,一发可至!”
符瑄见二人心中有数,便让二人先行退了下去。
待两人退出御书房,符瑄这才倍感疲惫的倚在椅上,长长的出了口气。再抬眼,便见天色渐暗。
“什么时辰了?”他不喜西洋钟的滴答之声,所以御书房之中便未有安置此物。
“回皇上,已是申末了。”内侍弓着身子行至案旁,恭敬回道,“皇上,可要去坤宁宫用膳?”
符瑄闻言几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头,并未答声。
那内侍便又道,“半个时辰前,坤宁宫便来了人,询问皇上是否前去用膳。”
符瑄静默了片刻,颔首道,“那就去皇后那里吧。”
内侍得了话儿,立时吩咐了小太监去坤宁宫传话,这边也服侍着符瑄换了便服,便朝着坤宁宫行去。
皇后石善蕴此时正在坤宁宫等的心急。
几位年长一些的掌宫宫女见她来来回回在殿门处探看,见她这般压不住性子,便上去宽慰几句。
“娘娘且定定神,方才邱公公不是回禀了,皇上如今还在御书房正与两位大人议事。议完事,自会遣了小太监前来报一声。”穿着大圆领青色窄袖褙子的尚宫说道,她便是如今坤宁宫中的掌宫女官。
见她这般劝慰皇后,另几人也纷纷劝说,“白姑姑说的在理,娘娘何须着急。皇上这般重视娘娘,且如今这宫中又无他人,皇上必会来此用膳。”
石善蕴听了,脸上露出几分羞涩的笑容。
她不过十五六岁,如今虽已是坤宁宫之主,却仍有些无法适应自己已是中宫皇后这件事。只是,那几名女官却说进了她的心中。
便是两月前,哪怕是在梦中,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富贵的一日。自礼部颁下册封的折子后,她便觉得自己恍如梦中一般。直到那日大婚,她在宫中女官的搀扶下坐上了坤宁宫的凤榻之上,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成了一国之后,才感觉到九五之尊的皇帝便是她要携手一生的夫君。
她开始不可遏制的害怕起来,对帝王的畏惧开始冲淡滔天富贵带来的震撼与喜悦。
便是在此时,皇帝到了坤宁宫中,伸手揭起了遮挡了她一天的绣着九尾凤凰的盖头。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她下意识的闭了双目,却又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立时便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一片明黄,再抬头后,年轻而英俊的皇帝便闯进了她的视线之中。他站在两三步外看着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石善蕴觉得,便是在那一刻,她心头的那点阴霾与畏惧全然随着这和煦的笑容一点点的消失无踪。
皇帝年轻英俊却又十分体贴,瞧着她时面上总带着温和的笑容,让她无时无刻不心头乱跳,面色绯红。
想到此处,她的脸色便又有些泛红。
几个女官见状,知她心中想起皇帝,自是掩口而笑。
便是此时,她心中却又想起绿芜宫的那个女子,眉头便锁了起来,期期艾艾的对女官道,“……不是还有个绿芜宫么?”
朝拜那日,内命妇先来觐见。
她这才晓得,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