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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叔眼中精光大闪,沉声道:“你知道这件事?”
一梅道:“我自然知道,无忧楼主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我了。”
“无忧楼主,”郭大叔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怎么会告诉你?”
一梅道:“因为我跟他做了个交易,我把你想知道的那个秘密告诉他了。”
郭大叔脸色倏然一变。
一梅道:“你不是已经有药方了么,你还向我打听做什么?难不成药方也没在你手里,要不就是,药方是假的?”
郭大叔脸色大变,猛地朝一梅扑上去,卡住了一梅的喉咙。一梅的脸登时涨得通红,她的眼神却凛然不惧,直盯盯看着他。郭大叔缓缓放松了手,忽然又微笑起来,道:“你说的不错。我偷走药方之后,一直住在郭家镇,将那药方中的药全然配齐,喝了足足两个月,却无功效。我醒悟过来,拿药方给镇上郭大夫过目,原来这只不过是一张治水痘的药方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揭开了下颌易容人皮的边缘,熟练地往外一撕,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一梅冷笑道:“雕梁小楼的柳爷,易容的本领原来这么高。”
柳天易一哂,道:“既然无忧楼主告诉过你,你应该知道傅无情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这些易容的人皮也是她做的,用的是真正的人皮。效果极佳,连脸色也看得出来。”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在手背上缓缓撕下一块肉色的皮,露出一条殷红的伤疤。伤疤长约两寸,见之触目惊心。“千腐万蚀膏留下的痕迹。”柳天易淡淡道,“无忧楼主雇你来杀我时,曾经说过这条伤疤罢?”
柳天易的右手抓起了一梅的衣襟,他冷笑一声,环顾四周,原先茶摊上的人,都不知道已经逃去了哪里,只有一个瘦瘦的蒙面黑衣男子,仍旧坐在驿站草棚的桌边,慢条斯理,啜饮着一碗茶水。
这个黑衣男子好像对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柳天易的双眼微眯,道:“这位朋友,莫不是杀手第一剑的故交?”
黑衣男子朝他看了一眼,用缓慢的语速,淡淡道:“你要顾忌的人,恐怕不应该是我罢。”
柳天易微微一怔,他的右手仍旧紧紧抓着一梅,但是他背心上却猛地腾起了一股凉意。那是触碰到金属的微凉。柳天易眼中精光大闪,举起如影随形扇。他胸口的伤处迸出了血珠,便在此时,“波”一声,一支古朴的长剑插进了他的心脏。
柳天易双目圆睁,在空中凝了一会,重重倒在地上。他的嘴半张,仿佛还想说什么话,却已然气绝。
苏小英身上已经被汗浸透,他还在细细喘气,却一把将一梅扯到了自己的怀里,避开了倒下的柳天易。然后他迟疑了一会,道:“傅待月,我来的晚了一点。”
傅待月淡淡道:“一点也不晚。”
苏小英眼中露出歉疚,看向他的断腕。
傅待月淡淡道:“割自己的手,就像割别人的手一样快乐,我今天才知道这一点。”
那蒙面黑衣男子看向他们,眼睛里仿佛露出冷笑的神光。不过他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已经站了起来,牵过自己的马匹,扬长而去。
(二十六)报仇雪恨
过了二十天,花花就足了月。
花花的满月酒办得十分热闹。整个郭家镇的人都说,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的满月有这么风光过。一梅与苏小英却知道,这场满月酒,不仅仅是为了花花,还为了傅待月。那天晚上宾客散光之后,他们三个人默不作声,喝了足足两个时辰的酒,后来一梅醉了,苏小英也醉了,以至于他们并不知道傅待月是什么时候离开了郭家镇。
他们一觉醒过来以后,那把搁在桌边的无名长剑已经与它的主人一起消失。
一梅坚持追到了镇子头上,那里当然已经瞧不见傅待月的踪影。一梅在那里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苏小英忽然问道:“杀手第一剑不能用剑,他会怎么样?”
一梅想了想,吐出了一个字:“死。”
苏小英道:“那么,我们要不要把他找回来?”
一梅摇了摇头。
苏小英道:“他或许也不会死,他可能会去找明姬。”
一梅道:“一个不爱任何人的人,本身就很痛苦,他也许想死。”
苏小英道:“我们花花面子很大,傅待月竟然会专程回来喝她的满月酒。”
一梅道:“傅待月不过是想尝尝朋友的味道。”
苏小英苦笑道:“这个味道代价太大。”
一梅道:“难道你不觉得,他是心甘情愿的么?”
苏小英也叹了口气。
他们肩并着肩,缓缓回去自己的屋子。初夏的太阳还不毒辣,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他们的肩膀越挨越近,最后简直像挤在一起。
一梅忽然想了起来,甜滋滋地问道:“小英哪,假如那天……就是那天……我死在外面,你会怎么样?”
苏小英想了半天,老老实实地道:“大概会哭罢……”
一梅不满意了,道:“就是哭?”
苏小英道:“把你的骨灰带到那个叫桃花甸的地方。”
一梅吁了口气,只好提示他道:“我死了以后,你还会不会再找别的女人?嗯?”
“这个……”苏小英忽然支支吾吾起来。
一梅猛然顿住步子,然后气得跳了起来,嚷嚷道:“苏小英!你连话都不会说呀!你这人怎么搞的,存心想跟我吵架!”
苏小英道:“我不想骗你么……”
一梅的脸色登时大变,瞪起眼睛,双手叉腰,就想破口大骂。
苏小英哈哈大笑,一溜烟跑得没影,只听见后面一梅大声叫:“苏小英!你活得不耐烦了!苏小英!……”
一梅蹬蹬蹬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苏小英,苏小英还在嘿嘿地笑。一梅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认真地道:“苏小英,这辈子我来还你债,才莫名其妙做了你老婆,不但做了你老婆,还要经常给你欺负,不但经常给你欺负,每次看起来吃亏的还都像是你。”
苏小英“嗯”的一声,道:“你前世欠我的债,这辈子你也别想还清,下辈子也别想,下下辈子也别想……”
一梅叫了起来:“苏小英,你找死么!”
苏小英只是嘿嘿的笑。
一梅大声道:“你傻笑什么!还不给我去买菜!”
苏小英登时愁眉苦脸起来,道:“怎么又轮到我买菜?你上次明明说,花花满月以后,都你去买……”
“苏小英,你怎么这么小气呀。”一梅忍不住笑起来,道,“你赶快去买,我回家收拾收拾屋子,花花一个人在家里,还不知道哭了没有呢。”
“嗯。”苏小英道,“你要吃什么?”
“什么都成,什么都成。”一梅摆摆手,催他快去,自己一路小跑,赶回了家里。
花花倒没有哭,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好躺在床上。一梅抱了抱她,仍旧把她放在床上,开始收拾昨天被三个人弄得一片狼藉的屋子。
昨天他们喝了很多酒,酒坛子横七竖八堆在地上,小小的屋子里至今还隐约飘着酒气。一梅叹了口气,只好把门打开。她刚刚把酒坛子踢出门,正打算扫地,忽然看见两个年轻女子,都穿着雪白肃穆的孝衣,一前一后,朝这里缓缓走来。
一梅微微一怔,向她们打了个招呼:“谢望衣,明姬,你们怎么来了呀。”
谢望衣冷冷笑笑,并不说话。明姬道:“苏夫人,我来找傅待月。”
一梅第一次听别人称呼她“苏夫人”,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笑眯眯地道:“你来晚了一步啦!傅待月早上走了,唉,真可惜。”
明姬神情微变,问道:“走了?”
一梅道:“不错,我跟小英还去追过他,没有追到。”
明姬露出黯淡的神情,默然不语。
一梅想起傅待月为了救自己,断了手腕,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讪讪道:“怎么,你一直在找他么?过一段时间,他说不定也会找你,你不用急。”
明姬轻叹,摇头苦笑。她绝色的容貌显得有些郁郁。
谢望衣忽然冷笑起来,冷冰冰地道:“你找到他又怎么样,你们还能在一起么?”
明姬冷笑道:“你最好不要管我的事。”
谢望衣讥讽道:“我只不过好心提醒你罢了。”
明姬斜觑了她一眼,嘴角也露出一丝嘲讽,不紧不慢地道:“二姐,你不用提醒我,我虽然不能跟他在一起,总比你强得多,乌衣峰的骨头,早就化成烂泥了。”
谢望衣脸上肌肉一颤,蓦地里尖声大叫,叫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一梅看着谢望衣狰狞的面容,觉得这两个人,实在不应该待在一起。
谢望衣的尖叫才落,屋里头花花忽然哇哇哭了起来,一梅吓了一跳,知道被谢望衣惊到了,于是赶忙进屋,拍着花花哄了一会,才走出去。这时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我说,”一梅没好气地道,“你们假如要吵架,就走的远一点。在我家门口大喊大叫,算什么事哪。”
谢望衣容色扭曲,盯着一梅,尖声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凭什么站在这里跟我们说话。”
一梅的脸色也变了,冷冷道:“我不过看在傅待月的面上,你别不识好歹。”
谢望衣发出一阵尖锐而难听的笑声,道:“你那个叫苏小英的姘头甩了你了么,怎么又跟傅待月勾搭上了?”
一梅冷笑,正要说句刻薄话,忽然“嗤嗤”之声大响,数枚五角梅花钉从明姬手中激射,打向谢望衣。谢望衣拔出长剑,将梅花钉悉数扫落,叫道:“传妆!传妆!”
一梅冷笑道:“当年乌衣峰要娶你,真是昏了头了。”
谢望衣横起长剑,往一梅身上刺了过去。一梅往侧边掠开几步,冷笑道:“难道不是么?不昏头的男人,怎么会娶你。”
一梅的神态逸然,她甚至没有拔剑。明姬陡然醒悟过来,谢望衣不是傅待月!她们二人合力,也不是杀手一梅的对手!明姬虽然不喜欢谢望衣,到底也不愿意她死在一梅的剑下,明姬道:“我们是来找傅待月的,既然他不在,我们就告辞了。”
“那你们就赶快走。”一梅冷冷道。
“你们,”一个声音忽然从邻边传来,“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