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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着水雾和有毒的瘴气,让人一眼分不清方向,飞高又容易吸引猎人的注意。余白河觉得自己已经在同一片地方饶了无数圈,却找不到出去的路。
黑暗中余白河停下脚步,愁眉苦脸抓着自己的头发。
他不知道,在天一山上,他师傅南味子面前,一只细小的白烛静悄悄燃烧着。
白烛插在莲花烛座上,灰白的蜡上浅浅刻着古体的“白河”二字。
一张地图被摊开在桌上。
中华国的地图,不是朝廷书坊能买到的删减版,而是南味子前几年命弟子走遍全国,绘制出的精细版本。
地图上无数符篆层层叠叠,组成了高山矮丘,平原洼地,山川河流,南味子指尖在渊山处一点,那一处瞬间放大,山中树木雾气,猎人小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直跟着南味子没走的季镰看着他一挥衣袖,莲花烛台上符篆飞出,带着白烛漂浮在半空中。
白烛缓慢移动,最后停在群山中某处。
“师弟。”南味子唤道。
门被推开,他师弟就站在门外。
“掌门何事吩咐。”
“最近穿的沸沸扬扬地剑主潜逃一事如何了?”
“昨天消停了一些,今日又传在另一个方向发现了长渊剑主,各种消息真假难辨,朝廷人马被困在渊山中,几乎没有进展。”
“用内线,将这个方位传过去。”南味子递出一张纸。
“是,”他师弟低头接过,瞟了一眼纸上字迹,不由问道,“这是长渊剑主现在的位置?”
“不,”南味子勾起嘴角,“这是我的好徒弟,你的好师侄的位置。”
道人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在天一山上见到余白河,他立刻想通这件事,“有两个长渊剑主……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呵,”南味子看得比他开,“也怨不得他。”
道人显然没有被南味子劝导开,他皱眉想着,突然说:“不过掌门,如今的重点还是在真正的长渊剑主那边吧,余白河……想什么时候解决都可以。”
南味子依旧是高深莫测的笑容。
“不,你不了解新一任的剑主,他若不是受病体所困,定然是我天一道最大的敌手,无论谋划布局的天赋都是一等一的,仅仅是利用白河幻化成他的模样来扰乱视线实在是太简单,他一定还有后手,你若将重点放在他那边才是真正被算计了。”
南味子的师弟一脸恍然大悟,不由称赞,“掌门慧眼。”
“白河扮作的剑主是假的,但是长渊剑何等神器,可不是仅仅靠着幻术便能够模拟出来,但是追捕的诸位高手没有一个起疑,那就说明……”南味子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接近喃喃自语,“……他手中的长渊剑是真的!”
“掌门是说?”
“那些朝廷的高手发现自己被骗了一定会心生怒意,白河虽然是我天一道的少掌门,但是一时发起火来错手杀了他也是很有可能的,你去渊山看看,就算保护不了他,也要把遗物带回来。”
“遗物”指的是何物,两人都心知肚明。
“定不负掌门所托。”
一直旁听着这前因后果的季镰默默站起,忍耐着满心暴躁。
要不是理智告诉他这两个人已经化作一捧黄土,他真的会忍不住找到如何在别人记忆中杀人的方法。
据说到现代天一道也存在得好好的?
那就好。
至少还有一个复仇的目标。
他一步跨出,刹那天旋地转,场景已经转变。
青年才站定,变为夏平安样貌的余白河就急速而慌乱地从他身边掠过,在他身后,一个人高举长剑。
“小子受死——!”那人长啸,一剑挥下。
第64章 长梦(六)()
“死后的世界原来是这样吗?”
余白河感到十分神奇。
已成一抹幽魂的他漂浮在自己身体上方,看着周围一团乱遭。
半空中无数股诡谲黑雾来回窜动,如饿狼扑虎一般向着那些正想上前收获战利品的人们扑过去。万万没想到这一出的诸位追捕者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更别提还有不少打主意浑水摸鱼的人偷偷潜伏在一边,这些实力不高又想搅混水的家伙们下场就是让这些黑气砸了个正着,不过片刻,所有人都看着第一个被缠住的年轻人惨叫着衰老,松垮的皮挂在骨架上,一头华发变为雪白,整个人被掠夺一空。
待黑气离去,这个人虚弱倒下,竟然像瓷人一样被摔成了碎块。
所有人一起毛骨悚然。
未等他们疑惑这到底是什么怪物,首先吸干一人的黑气竟然约摸有了个人的形状,带领着其他黑气向着被吓呆了的人们冲过去。
余白河看着他们争先逃跑,惨叫,推着别人送死,觉得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原来心不是齐的啊,那他之前岂不是稍稍用计就能让他们自己打自己?
一时间,余白河脑中冒出二桃杀三士等等典故,就在他继续脑补着该如何执行的时候,他……卡壳了。
到哪里找两个桃子来呢?
他伸手扶额,觉得真没劲。
他无师自通地掌握了漂浮的技巧,低头看着自己没有腿的下半身,挥了挥比手长了一倍的广袖,苍白的衣袍摇晃着飘荡,让他感觉自己和传说中的恶鬼非常相像。
他只能郁闷地原地转圈,结果发现自己不能离开自己尸体三尺远。
特么好悲催的鬼生,以后不会变成地缚灵吧?
他蹲下,无聊地戳了戳浸在冰冷溪水中自己。
尸体一半在冰冷的溪水中,一半卡在乱石滩上,胸口血迹在水花的拍打下变浅变淡,直到划破的衣衫上只留下隐约可见的淡粉色。
剑鞘被劈做两截,其中一截余白河临死前下示意一抓和他一起落入溪水中,还有一截被冲击力劈得飞走,从剑鞘裂口处又飞出无数黑雾,余白河也不知道另一截剑鞘去了哪里。
之前那人一剑劈开他慌乱中用来阻挡的剑鞘后又接一剑,剑势由劈转刺,竟然瞬间穿刺过他布下地层层叠叠幻术,于是他就这么被一剑穿心地……死了。
才二十六岁。
还有大把的年华没有享受。
修道者不说长生不老,大部分人都能活过一百岁,这么一算他岂不是亏了七十四年,他可以找夏平安讨回来吗?
没有媳妇甚至没有去过青楼,早知道上一次那位师妹暗示的时候就答应去她房间了啊啊啊啊他竟然到死没有摆脱处男,实在是太可恶啦。
一个声音迟疑响起,“你的遗憾……只有这些么?”
咦?!
自怨自艾的余白河一惊,猛地回头,只见他身后一个同样没脚半透明的幽魂飘在他身后,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表情。
“啊,”余礼白打招呼,“你也死啦?”
幽魂有些接不上他的思维,呆愣愣点头,“死了很久了。”
“哎?”余白河惊讶,“我以为人死后直入冥土,原来还要在人间停留很久吗?”
“那倒不是,”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幽魂竟然和他讲解,“既然你穿的袍子是新魂的白色而不是厉鬼红和孽鬼黑,那么就不会被留在人间,等到清晨日出阴阳平衡,自会有途径让你回归冥土。”
原来鬼是靠着衣服颜色分类的,余白河记下这一点,觉得眼前这位懂这么多一定是个老鬼。
不过……
“像你这样又红又黑的呢?”
幽魂低头看自己的巫祭礼服,“……”
这后辈,问题好多啊。
“我并非完整的灵魂,并不能归入鬼的行列,倒是你,这个场面,你想要如何收拾?”
两只幽魂一起抬头。
天空中无数黑气飞舞,在吸取五六个人的性命后开始对着尚有抵抗之力的高人下手,那名修为高杀了余白河的高人义正言辞地号召众人一起出手,避免这些黑雾逃向百姓居住的地域滥杀无辜,却被其他只想逃跑的人联合打入黑雾中,称为第一个牺牲的高人。
“其实也算个好人呢,”余白河评价,“可惜有点傻,大概是练剑练成木头了,就和平安的下属一样。”
“现在的长渊剑主吗?”幽魂说:“我对他一直恨铁不成钢呢。”
余白河终于觉得不对地皱起眉。
这种话,只有关系亲近地长辈才会说吧。
这人看起来也就才比他大一点,倚老卖老的……等等,死后多少年算在年龄中吗?
他对上这个莫名出现的幽魂的眼睛,一时不能言语。
那是一双,何其沧桑的眼睛啊。
他看过去,完全注意不到幽魂的相貌,只看到一双眼睛。
幽魂的眼睛是半合着的,仅有眼底几抹神光隐约透出,余白河望过去,就被这几抹微弱的光携着一起卷进幽魂眼底的漩涡,与群星一起旋转,挣扎不能。
这位不知来处的幽魂似乎不太习惯睁开眼睛,也不习惯和人对视,他知道自己眼睛会造成的效果,见到余白河呐呐无言,便轻笑着别开眼。
“还未自我介绍,余白河,第一次正式见到你,我乃是赫连束。”
唔,余白河边听边在心中回忆,确定自己听闻过这个名字。
还有这种名人的介绍方式……
赫连束……赫连……古往今来第一巫,赫连大巫祭?!
好大一只名人!!!
他对面的赫连束微笑着,没有阻止余白河震惊打量他的目光。
这种已经成为传说的人物为什么现在还活着,等等没有活着……为什么他竟然会撞上?!运气实在是太差了吧?!
赫连束:“……”
他还是不要说自己会读心了。
这位不论是身躯还是神魂都应该只剩下渣渣的老祖宗对于自己在人间的名声颇为清楚,也不好指责余白河的想法,只能叹气将这位脱线后辈的思维给扯回来。
“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