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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啊。”查小刀的拳头锤到桌子上,酒气喷吐:“你下水,我出牢。”
约莫小半个时辰,知县郑渊宁气势冲冲走到监房前头:“怎么还不提犯人出来?”
两个牢头面面相觑,还没说话,李阎已经走了出来。
“呦,李镇抚。”
郑渊宁皮笑肉不笑,他还要说什么,李阎却直接冲两个牢头说道:“办差去吧。”
说罢,也不看郑渊宁,便走出了府衙。
打马圈里牵了自己的飞雷马出来,李阎却发现曹永昌在官邸门口徘徊。
这几天有覆海大圣的事在,李阎没在意曹永昌。只听陈跃武的小女儿陈娇提及,曹永昌偶然结识了一位打苏州来的弹词大家,叫莫后光的,这些天小曹除了到监房探望查小刀,便只和莫后光待在一起,似乎学到了不少东西。
“李大叔,我叔叔是不是救不回来了?!”
曹永昌几步过去抓住李阎的袖子,比起初识时的狷介刁滑,他现在身姿挺拔了许多,眉宇间也显得英气勃勃,这也是前些日子随李阎习武的最大收获。
“你听谁说你叔叔救不回来了?”
曹永昌一抿嘴:“苏师傅说,宁波钩沉,全赖覆海大圣。洪水不发,陈柯必倒,发了洪水,我叔叔就难救了。”
李阎听了点头:“你这位师傅虽然走江湖,但还是有见识的,你有福气。不过他说的也不一定全对。”
曹永昌又惊又喜:“这么说,我叔叔有的救了。”
李阎点头:“你叔叔已经没事了。”
说罢,李阎翻身上马,曹永昌急忙问道:“李将军往哪儿去?”
“去江口,你不要跟了,找个地方避雨吧。”
“避雨?”曹永昌一愣,他抬了下头才问:“天刚晴啊。”
李阎不再回答,拍动飞雷马,沿着无人的大街直直出城,直奔入海口去了。
天刚蒙蒙亮,看不真切太阳,星星和月亮又分外稀薄。
飞雷载着李阎,来到一片零星瓦房点缀的海边,已经没有人迹。潮水汹涌,能看到几个或大或小的旋涡。
李阎下了马,冲飞雷道:“在这等我,要是发了水,就往山上去。”
妖马打了个响鼻,李阎拍了拍它的脖颈,紧跟着纵身一跃跳入旋涡当中,青碧色的海水翻涌,李阎在海下翻了个跟头,定住身形,脚下正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大裂缝。
李阎哈哈大笑,招手间无数波纹卷动,狠狠轰进了裂缝当中。
幽深不见五指的海底,是无数人骨堆积成的小山。让人望而生畏。
支祁连躺在遍地骷髅当中,全身各处被白色水雾紧紧包裹,不时渗出几道血丝和金色的弹壳。
它痛得嘶吼出声,随手从骷髅里一抓,居然抓出大把的金银来,它想也不想,把金银吞进嘴里,像是嚼动冰块一样,几口就吃进肚子。
支祁连一边嚼动金银,双眼死死瞪着眼前一只乌黑老龟,神态暴躁。
“大圣伤势如何?”
那老龟张口搅动水波。
支祁连张口怒吼,声音阴森可怖:“你却没告诉朝廷派了这样邪门的人来?”
“我有言在先,此事非同小可,大圣能战便战,不能战便退,若是且战且退,还吃了这么大亏,老夫我也没有办法、”
支祁连露出满口尖牙:“谁说我吃亏?!那五官他硬吃我的龙吐雾,不死也残。”
老龟黯淡的眼睛里倒映出无支祁的受创的白色龙头,它缓缓说道:“那可能要坏大圣的意志了,那李镇抚非但无碍,还生龙活虎的抢救灾民,怎么看也受重伤。”
“不可能。我那龙吐雾。”说道一半,支祁连突然收声,神色有些闪烁,似乎也不是特别有自信。
“大圣不必多言,此人我已经找到办法对付,旁的事大圣不必理会,安心养伤即可。”
支祁连冷笑:“你能想到什么办法?”
“这便不用大圣操心了。若无它事,老夫去也。”
说罢,这老龟突然口溢鲜血,双眼泛起沉入水底,就这么死掉了。
支祁连伸手锤在一旁酣卧的猪婆龙王身上,神色阴沉。
它本生于淮涡,是受天地私爱的异兽,依靠吞吃金银为生,偶尔也吃人肉开荤。只因长江入海口地势不凡,能帮它修炼一门名叫“龙吐雾”的神通,才寄居于此。
后来依靠水君威严,收服了猪婆龙王,支祁连更以以覆海大圣自居,再也没吃过亏。
尔后占据江浙水道,纵容猪婆龙,颠覆过往商船,吞吃血肉金银,也是家常便饭。它天赋异禀,一样的道行,罕有妖怪是它对手,原来的黄海大妖,都叫它打死。若是让支祁连再受一道雷劫,道行精进一步,便是仙人下凡也能斗上一斗。
只因为手下猪婆龙抢掠商船金银供他吃喝时,被百姓屠戮,支祁连才第一次发起洪水。
尔后官府围剿,支祁连几次打退天师道的法师,直到遇上了陈天放。
对方号称大义九江王之后,是陈友谅的子孙,却不知因何,有能占据水妖躯体的血脉异能。
“你疲于应付官兵,哪有时间修炼?过往商船又有几斤金银供你吞食?若是叫我来做……”
两方一拍即合。支祁连平日缩进海底大裂缝当中,陈氏则保证天师道不会再打搅他,并给它足够的金银吞吃。只要求无支祁保证仅仅在七八月出来,叫猪婆龙占据海道产卵,除此之外,陈氏便没有对它有任何要求,这对支祁连无疑是件划算的买卖。
只到今天。
轰隆!
海波震撼,大地龟裂,泥沙滚动成云团形状。一道黑影冲进大裂缝当中,与支祁连正打了一个照面!
不是李阎却是何人。
支祁连惊地跳起脚来:“你怎地到这来?莫非天放老家伙骗我?”
李阎学着这些大妖在水中传递信息:“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支祁连摘下三叉戟,暴躁地跳了起来,朱红色的猪婆龙王舒卷身躯,将李阎环绕其中。
“你敢追到这来,真当我怕了你么?”
李阎抽出虎头大枪:“我口口声声不会发水,水却发了。你和那陈柯两家勾结起来,拽着我的脖领子抽我的脸,还叫我忍气吞声么?”
海上怒涛卷动,雷电交叉,一道百米长的朱红龙身钻出海面,带出一黑一白两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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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乌云汇聚起来,查小刀隔着牢房的窗户眼望阴沉的天空,活动了一下脖子,随后便捏开手腕上的十几斤的铁枷。
吱哟一声,牢门洞开,两个牢头手拿着炭火盆,烙铁,绳套,大咧咧地嚷嚷:“对不住了查属官,有人打了招呼,叫我们好好地招待你,谁叫招惹了人……”
进门的牢头第一眼就看到地上破碎的铁枷,后面的话全堵在嘴里。
查小刀回头望向牢门,窗口电光山东,照耀出他脸上一个堪称狰狞的笑容来。
第七十九章 黑饕餮()
“你!”
牢头下意识往后退,查小刀轻轻一扑,手掌猛地攥住对方柔软的喉咙。另一名牢头想拔刀,被查小刀踢碎颅骨,立时咽气。
“嗝~”
被攥住喉咙的牢头被这样残酷的宰杀方式骇住了,查小刀手上用的力气不大,他却脸色胀紫,要吓死过去似的。
查小刀在炭火盆里,信手挑起一块烧得血红的炭块来,白烟自指缝当中溢出,分外渗人。
他面向牢头,阴森森地问道:“谁给你打了招呼?”
“柯,柯家大总管,虎太岁肖金牙,大爷大爷,我就是个办差的,我拿钱办事,什么都做不知道啊。”
查小刀笑出两排白牙:“他在哪儿?”
“青枣胡同红宝坊!那里都是柯家圈养的打手。大爷,我这是头一次,我再也不敢了,您饶我一条狗命。啊啊啊啊啊~”
牢头涕泪横流,查小刀一语不发,直接把烧红的炭块塞进牢头嘴里,牢房里的凄惨的哀鸣声逐渐变形,却半点也透不出地牢去。
扑通!
这牢头煮熟虾子似的蜷缩起来,死死掐着脖子,嘴里冒出阵阵黑烟,眼珠子外凸,满口的血泡惨不忍睹。
查小刀默默走出牢门,身上的煞气透骨如冰。两旁的牢房里,各色惨不忍睹的死囚陪衬得他的面孔更骇人了。
叫封舟上那些船员见到,叫曹永昌见到,他们绝不会相信。那个平时只烧些好菜分给别人吃,沉默寡言,总在角落抽烟的邋遢男人,能神色平淡地做出这样残暴的事来。
这样的事,更像是那个飞扬跋扈的李镇抚能做出来的。
其实不然。
在查小刀眼里,李阎对司法和秩序,总抱有极大的不信任。当他遭遇苦难和困境,他只信任自己的双手。
烈酒吞入腹,暴风下独行,不外如是。这种强硬的性格,有时候接近冷酷。
李阎只能是这样的人,只能那样的出身和性格。他蔑视软弱的人,可世上哪有不会软弱和恐惧的人呢?大多数人受了杀人放火的压迫,总是窝囊,懦弱,敢怒不敢言的,这不能责怪他们。
李阎偶尔显得嫉恶如仇,但他不能感同身受。
他不能体会软弱者的痛苦和恐惧,所以不能体会世上的恶徒,是何等暴戾和扭曲……
但是查小刀不同,他从来都感同身受。
地牢口传来脚步声,黑暗中透出一点火星,那是烧着的烟卷,之后是查小刀的脸。
他穿着那些脏乱的水蓝布衫走出牢房,只仰视了一会儿天上的雷光。便悄无声息没入暴雨当中。
青枣胡同红宝坊,是个精致的三层小楼,平时充做赌坊生意,精壮打手不少。
雨下得急,柯宅的大总管,号称虎太岁的肖金牙同一班兄弟烤火,一起耍牌九。
“大爷使了银子,那姓查的在牢里过不了秋!先打断他两条腿,把牢里的通窗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