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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桌子人振振有词,说得似模似样。
那桌子听着新鲜,等他说完了,才讷讷问:“年兄,你这话又是哪里听来的?”
说罢“渤海上李查大战五仙”的那人听了眼珠乱窜,一会才拍着胸脯道:“我二舅舅不是在衙里当差嘛,他老人家说的话还能有假?”
“哦~”
茶馆里的人还没赞叹完,就有人泼凉水:“白二柱子,你少来吹嘘!前几天盛昌胡同唱社戏,你当就你自己去过?”
说完他向众人解释:“这白二柱子说的,分明是前几天盛昌胡同茶楼里一位垫场小先生的话,还扯出他二舅舅来了!”
顿时,场上响起嘘声一片,那白二柱子还要争辩,却没人信了。
柜台旁边的伙计听得只打哈欠,茶楼里,多的是人爱高谈阔论。他见得多了。
满朝文武贤佞,这类人敢洋洋洒洒的评断;南北的军国政事,这类人也说的头头是道。
荒坟野冢出了狐鬼诡闻,他们说得活灵活现;神皇帝崇信方士长生,他们张嘴闭嘴彭祖三丰;深闺秘宅少奶奶有春情,他言之凿凿,愣是能亲眼得见。
他们求得是语出惊人,争得是与众不同,个中得意之处,实不足与外人道载。
但千万莫深究。这种事最没格调的情形,便是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说到底人离了桌子,凉了茶汤,说什么谁还在意?要紧得是,你得记得付茶水钱。
只是凡夫俗子或是捕风捉影,但李阎龙虎旗牌在身,到哪儿都会掀起风波……
城南闹市。
李阎牵着飞雷。在街上与人摩肩擦踵。
查小刀给曹永昌买了剪纸糖人之类的玩具,还有一本精装的话本,是罗贯中的《三遂平妖传》。
“唉!”
李阎一边叹气,一边瞅着飞雷马:“你可比我俩能耐,出去几天的功夫,排场富贵都有了,手下和媳妇也讨了,还肯回来,我得竖大拇指,夸你这黑皮有良心,讲仁义才是。”
飞雷失了玉胭脂和一众贡马的跟随,本来垂着马头,颇有些失落的样子。可李阎说完,它还是嘶鸣一声,伸出粗糙的舌头舔弄李阎的手心,然后打了个响鼻,马尾巴来回摇晃。
查小刀没忍住问李阎:“我说,这马就算通人性,怎么就放着清福不享,就能死心眼跟着你呢?”
“马比人活得要简单吧。何况我和它也有渊源。”
李阎把之前自己在朝鲜的情景大致给查小刀讲了一遍。其中就说了,那时候没有依仗,他拿貘提供的“伪造穷奇血”喂食战马的事,飞雷,则是当时他喂过那匹战马的后代。
“伪造穷奇血?”
查小刀若有所思。
“怎么了?你想起来什么?”
李阎问。
“我听人说起过,很久之前就有代行者提出过一个问题,代行者的传承,和那些传说生物之间,是不是存在联系?举个例子,如果有一天你成了姑获鸟的代行走,那你有没有在果实中,遭遇土生土长的姑获鸟的可能?如果遭遇,你和它之间,又是否存在某种联系?五虫类还好说,人仙类的代行者,很多人的名号根本就是史书中的古人,这又作何解释。”
查小刀回答。
李阎听罢也来了精神,他突然想起了九翅苏都:“然后呢。”
“想知道答案,首先得找到那些阎浮传承名号的五仙五虫,不然就是空谈。但行走穿行无数果实,总有收获。何况,有的传承生物,哪怕在现实也没有灭绝,比如“鹦鹉”。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有一定进展的。你用的伪造穷奇血,可能就是探索这个问题过程中的产物。”
李阎静静听着,等查小刀说完才问道:“那,有意识地去解决这个问题的人是谁呢?詹跃进,还是苏灵?”
以李阎对阎浮当中几位强人的性格认识,他觉得这两个人最有可能去做这种事。
“不知道。”
顿了顿,查小刀又说:“关于这点我得补充一句,你可能没这个概念。我听我的引导者说过,阎浮一切已知的规则和结构,都是全体阎浮行走,耗费时间和心血探索的结果,其中有一部分,到现在也只是猜测。即便是十主,也有很多事搞不明白。”
李阎敏锐地察觉出其中问题,开口问道:“那你知道最早的阎浮行走是谁么,活到现在的又有谁?”
“是赵剑中,他是已知最早的阎浮行走。至于他自己的遭遇,人家可不会告诉别人,”
查小刀不假思索的回答,
李阎听了半晌才叹气:“貘那个死胖子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正常,我也套话套出来的。”
查小刀和李阎谈话间走出拐角:“有机会我领你,认识认识我的代行者,大美女哦。”
“好,有机会一定。”
说话间,李阎和查小刀回到了龙王置驿站,就见到一道人影匆匆忙忙地跑出来。
“叔叔,叔叔,你们前脚刚走,有个军户就找上门来,非要说找李镇抚,还说是你的旧部。”
这人拎着一柄斧子,脖子是汗水干涸后留下的黑泥印子,个头不高,正是曹永昌。
第四十三章 胡三闯关()
李阎没着急回答或者进屋,只是盯着曹永昌“水挑了么?,碗洗了么?柴火劈完了?”
“挑好了,洗完了,劈……”
曹永昌支支吾吾地。
李阎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斧头,一努嘴“劈去。”
“哦。“
曹永昌抹头就要走。
“昌儿,拿着这个。”
查小刀把手里打好的两个油纸包裹给了曹永昌,里面是他沿街买的评话和玩具。
“去吧。”
曹永昌跑远了,查小刀才问“你就这么教他?咱满打满算也待不了几个月,教他两手防身能打的才要紧,这是干嘛?”
李阎白他一眼“你懂我懂?”
查小刀双手揣在袖子里,摇头笑道“得了,你懂。”
两人说着话往里面走。
正厅里站着一名腰挎雁翎刀,戴红缨圆盔,一身蔚蓝大氅的男人,桌上是几味野珍海味的礼品。
他本来静静端详着屋里头的字画瓷瓶,听到人声才转过身来,与李阎四目相对。
只见此人宽背蜂腰,浓眉白脸,神色中透出一股凝而不散的精气神来,可单凭这人五官,李阎却有些认不出他了。
“大人。”
他见到李阎的脸,顿时激动地上前,揖礼一躬到底。
李阎想了一会儿,眼神才一动。
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口白牙“臬司衙门新调百户王生,见过镇抚大人。”
……
太阳一溜烟地功夫,已经往西边的云彩里钻去,海面上火红一片。
港口的船也散了许多,只有柴玄躺在扶椅上,他面无血色,额头裹着湿毛巾,嘴里哼哼唧唧地“我的马,我的野乌神……我的虎咆……我的十四朱。”
野乌神不提,可十四朱和虎咆,可是实打实地被飞雷给咬死了,还有三四匹贡马重伤,剩下的没伤的,也都没精打采。
自己被戏弄得灰头土脸也就罢了,可死伤贡马,办事不利,自己可没法子向陛下交代。
扑通!
他做了起来,黄豆大小的汗珠渗满整张白净无须的脸,他咬着牙“我要参他!我要参他!参他一个纵容坐骑咬死贡马……不,指使坐骑咬死贡马!对皇帝不敬!对大明朝廷不敬!”
嘴上虽然这么说,柴玄心里明白,自己能参倒那姓李的的可能性不大。
他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捡到的不是李阎的马,既然如此,两匹贡马的死自然怪不到李阎头上。
那姓李的背后是辽东和天师道,哪个也不好惹,这时候再想改口,已经晚了。
“哎呦喂~”他灰心地倒在椅子上“我的野乌神……”
这时候,外头又吵闹起来,他发狠把毛巾仍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喊“六子!怎么回事!”
茶马司的船队下头,一个站在蚱蜢舟上的黄袍书生,正风轻云淡地和茶马司的长随宦官们对峙。
“我说最后一次,麻溜地滚,知道这是谁的船队?倚帮茶马司!宫里的船你也敢闯?!”
那黄袍书生一抱手“我是来还东西的。”
船上的长随很不耐烦“还什么?”
黄袍书生一指身后“这么大的两匹骏马,你却看不到么?”
“你胡羊癫疯了吧!”那长随还要喝骂,柴玄却沉着脸走过来了。
“干爹。”
船上的人都低着头,柴玄理都没理,刚才的话他听得清楚,定睛瞧了瞧这黄袍书生,阴恻恻地道“你说什么?”
黄袍书生答道“我本长春岛上一散人,要赴万龙洞金光真人的丹宴,途径此地,却看到两匹骏马的怨灵盘旋此地,我掐指一算,这二马命不该绝,故来奉还。”
柴玄沉吟片刻,这两匹贡马的死只有船上的人知道,再说才是白天的事,哪里能传得这么快,莫非此人当真不凡?
想罢,他一施礼“先生若真有起死回生的本领,柴某不才,愿以百金相赠。”
黄袍书生徐徐摇头“命不该绝,分文不取,命数已至,百万也难偿一命。”
柴玄越发信服,他朗声道“敢问先生姓名。”
“胡。”
那黄袍书生吐了口气“胡三,额……生,胡三生。”
……
眼前这人正是壬辰战场上的小兵王生。
李阎见到王生笑,脸上显露出两个熟悉的酒窝,才认出他来。
“你怎么会到胶州来,还打听到我住这儿?”
王生听了李阎的问话,回答说
“我是听衙门里说,前阵子辽东和渤海一带闹了妖灾,有位李镇抚出手才解决掉。我料想能有这般能耐,又是大宁卫的镇抚,定是大人您了。见了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王生说话的时候语速很快,显得非常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