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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鬼哥,洗手间在哪,我换一下衣服。”
“换乜鬼,衣服买来就是穿的,跟我来。”红鬼一把拉过李阎,走到酒桌面前。
“这是宗叔。”
眼前两鬓斑白的男人朝自己伸出右手。
“廖智宗。”
“宗叔。”李阎握住了廖智宗的手,不卑不亢地回应。
“阮鸿志,你认识的嘛,小周的经理人。”
“哇,红鬼你唔要再提,因为我那位拳手城寨都变了天啊。”
阮鸿志天生鹰钩鼻,让他的面相看上去有些阴冷,不过一张嘴,显然是个健谈的人。
“志哥。”
“不用客气,我一早就看好你,可惜红鬼抢先一步。”
“这是阿媚,也是九龙拳台的经理人。”
“阿媚姐。”
李阎点了点头。
女人双手抱着胸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你打得武二跑回大陆老家,拳台上百万见财化水,还害得我损失了何昌鸿这个大水喉,准备怎么补偿我?”
“咦,上次跟我打的那个武二离开城寨了?”李阎故作惊讶。
“你不是在医务室跟那小子聊得火热么?怎么不知道他离开香港?”
余束甩着手上的水珠,落落大方的入席,貌似随意地问了李阎一句。
”太岁。“
“太岁。”
“太岁。”
……
除了廖智宗,一席人都连忙站了起来。
“都坐。”
余束随口应了一句。
李阎问了一句:“太岁,怎么今天特意叫我过来。【△網】”
余束放下筷子,直视着李阎。
“除了徐天赐,九龙拳台上再没人比你够打,那小子是来玩票的,无论你们之间输赢如何,以后第六擂的擂主都非你莫属。我当然要关照一下未来九龙拳台的台柱子。”
“太岁你说笑了,我哪够格儿做擂主,而且擂台上刀剑无眼,我捞够老婆本就回乡下养老了。“
“香港是个好地方,留下吧,打几年拳退下来,在福义大厦做马夫,抽水赚钱。还是说……“
余束眉毛挑了挑,“你不愿意跟我做事?”
李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
“怎么会?”
“那就行喽,吃饭。”
酒菜上了宴席,阿媚开口问道:“太岁,是不是今晚常申请洪门长辈做陪跟你摆和头酒?”
“到时候让宗叔去谈,我人到了就行。”太岁说着,又冷笑了一声:“和联胜小看了吴豪锡的反扑,闹得现在根基不稳,这时候想联合其他洪门社团向我施压,不知道要割多少肉。”
早在清末,香港已经有大批社团字头存在,宣统元年,原天主山碧血堂红旗五哥黑骨仔联合十几个堂口召开洪门大会,建议在所有洪门堂口的名字前面加上一个和字,寓意以和为贵,从此,香港以和字开头的社团便络绎不绝。
一边,红鬼问了李阎一句。
“今晚,你要不要去见识一下,和联胜坐馆龙头常申是乜鬼模样?”
李阎沉下眸子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反问道。
“红鬼哥,你知唔知小周在哪家医院?”
……
与此同时,龙津西关大街,一栋精致的别墅当中。
常申和一名穿着睡袍的老人对面而坐。
“阿乐这一仗打出了名头。”
“呵,也打没了你们和联胜半条命。”
常申今天六十一岁,眉毛浓黑,神态中却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骨爷,我就这么一个仔。”
对面那人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慌什么,那余束还能把你仔扒皮拆骨吞了不成?你也不用装傻,和联胜的人突然进城,火爆作风看起来像是血气方刚的后生仔,可细处却算无遗漏,委员会,越南帮,连警队o记都早早被打点,两天时间,港九最大毒品庄家势力灰飞烟灭,你告诉这是你仔的手笔?”
常申的脸色又苦涩了几分。
“我土都埋到脖子,这时候不捧自己的仔,难道眼睁睁看着和联胜分崩离析?”
“吴豪锡一死,你和联胜能接光泰国六面佛的盘?”
常申人情练达,随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大概能有七成。”
“六成吧,剩下分给其他和字头社团兄弟,我也好帮你说话。”
常申皱紧眉头,过了一会才喟叹一声:“六成就六成……”
他不愿再多说话。而是告别骨爷之后坐上了一辆黑色福特汽车,引擎轰鸣,离开了别墅。
“我的仔打生打死,你白骨标一开口就要四成,好,好的很。”
常申枯槁的手指摩挲着真皮沙发,惨胜,也是胜,他抛出四成红利这么大块骨头,除了换回自己的仔,更要堵住其他洪门字头馋的流口水的那张嘴,只要搭上泰国六面佛这条线,和联胜很快就能把损失的人手补回来,这些“相亲相爱”的洪门弟兄到时候自己再清算不迟,和联胜现在元气大伤,实在不宜在和九龙城寨里的亡命徒再做纠缠,只是这个太岁……
常申透过车窗看见被风压低枝叶的枯槁老树,眼底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他紧紧身上的衣服,忽然想起年轻时候自己做车夫,最喜欢抄录报摊上杂书的诗句,其中有两句至今不忘。
怨处咬牙思旧恨,豪来挥笔记新题。
生来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第二十八章 云与泥()
香港圣玛丽医院
足足三章没有正经戏份的李阎终于扬眉吐气,再次回到他的节奏里。
混乱了几天的九龙城寨即将平息下来,现在还站在场内的,似乎没有输家,和联胜取代了吴豪锡,香港大小社团利益均沾,九龙城寨腾出了好大一片生意,连太岁也贯彻了她一向的原则:“别惹老娘。”
皆大欢喜……
李阎手里提着果篮,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花衫九的嗓门。
“小周,这件事事先我真的不知情,乐哥那天忽然来城寨,说想看你打拳,我当然高兴啊,之后我看你被那个扑街打倒,一时气愤才在福义闹事,我不知道乐哥早有安排。”
病床上的小周脸色苍白,眼皮垂着。
“九哥,我冇别的意思,我也是拜过关公才入堂口,不会猜忌兄弟,事到如今,九哥你讲,我就信,你说唔知道太子乐的计划,我唔不会再问。”
花衫九杵着拐杖,还要说什么,眼角瞥见了门口轻轻敲着玻璃的李阎。
“挑那星,你还敢来?”花衫九红了眼睛。
李阎走了进来,把果篮放在桌子上。一边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拿了一把凳子,一边对花衫九说道。
“九哥,冤有头债有主,你的腿是叫红鬼打断的,小周是伤在徐天赐手里。九龙城寨出事那晚,我在城寨外面打了一晚上爬金库(小钢珠的代称)。无论怎么算,这笔账都不应该在我头上吧?”
“你是太岁……”
“太岁是太岁,我是我,我充其量是在她拳台混饭吃的拳手,拿命换钱而已。”
花衫九一时语塞。李阎又接着说。
“九哥,如果你唔介意,让我们两个练武的单独待会儿?”
从李阎进来,小周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闻言冲花衫九点了点头,花衫九瞪了李阎一眼,还是虎着脸出去了。
李阎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熟练地给苹果削起皮来,嘴里问道:“伤怎么样,没落下什么毛病吧?”
“就医及时,手臂接回来了,以后阴天下雨可能会痛,在床上躺个小半年,没大碍。”
李阎静静听着,小周说的轻松,可李阎明白,手臂断过一次的小周手以后用不得力,功夫已经去了大半,算是废了。
他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说道:“退出来吧,这次的事一完,你欠他们什么人情也都还清了。”
小周虚弱地一笑:”你这次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是!”李阎说的格外用力,他手上不自觉使上了劲,长长的苹果皮掉进垃圾桶里。
“我现在这样,退不退没差别的。”小周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关心你自己好了。”
李阎把苹果递了过去,小周微微摇了摇头。
“消化不了,肠子会烂掉,我现在只能吊葡萄糖水。”
李阎把苹果送到自己嘴里,面无表情,却重重地咬了一口。
两人相对无言。
说到底,李阎和周维安并没有深厚的交情可言,二人又都不是交浅而言深的性子,气氛顿时沉闷下来。空气中只有李阎默默大口啃着苹果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李阎站了起来。
“走了,你好好休息。”
“李师傅。”
他走到门口,身后的小周忽然叫住了李阎。
“谢谢。”
李阎停了停,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
出了房间,李阎身上的几许暮气也随之消散,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关山难度,谁悲失路之人?小周退场了,自己可是还在场上。
杵着两只拐杖的花衫九在走廊里点上一只香烟,
“先生,医院里是唔能抽烟的。”一名踩着白色胶底鞋的护士走了过来。
花衫九长出一口气,瞪了那名护士一眼最后还是把烟掐掉。他看到李阎走出来,杵着拐杖走了过来,冲着李阎叫道:“你跟小周讲乜?”
李阎没有回答,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九哥,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请我帮忙?”花衫九气极反笑:“你发烧烧坏脑子了吧?我凭乜帮太岁的人?”
李阎笑了笑,他帮花衫九整理了一下衬衫。说道:“我讲过了,太岁是太岁,我是我,我来香港还不到一个月,混饭吃而已,太岁也好,和联胜也罢,我不想站边的。九哥管着整整一区人马,总不会像那些只知道耍狠的老四九,乜都看唔清,一个个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