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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羽这几日并未上朝,从早到晚只静静坐在芳草居内,一遍一遍翻看着远华房内的东西,心痛如绞。他并未过多责怪南琴,只暗暗埋怨自己那晚为何没有提醒她。如今伊人芳踪不再,她的音容笑貌却宛若眼前,很多时候他有些恍惚,似乎只要自己一声呼唤,她便会自内室款款而来,白衣白裙,就像一朵清新怡人的莲花,让他心醉神迷。仿佛只要一转头,便可以听见她清脆的笑声,缭绕回响在他的耳畔,令他的耳根微微发热。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有她留下的痕迹,每件她穿过的衣服,每本她看过的医书,都在眼前幻化成了她窈窕的身影,闭上双目,她的脸庞越发清晰,却又遥远不可触摸。
不过几日之间,他已明显消瘦了一圈,形容憔悴万分。南祁所派的王府侍卫已将城中暗暗搜了个遍,赵彪也发动各方兄弟,在城内外四处打听,却都无半分消息。他心中十分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几番想要起身亲自去寻,可又怕错过了什么消息,不敢稍离王府半步。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清晨,他在房内昏睡了片刻,正想过去见见母亲,却见赵彪一头闯了进来,大声道:“找到了!”他心中大震,只呆呆的看着赵彪,赵彪笑道:“那棠觅华将骆姑娘关在城外一间村舍中,王爷请随我来。”思羽如梦初醒,忙取过长剑奔出房门,南琴早已备好了马,他见赵彪的几个弟兄正候在门口,便问明方向,急急翻身上马飞驰而去,赵彪吼道:“等等我们……”
思羽心急如焚,一路快马加鞭,当先冲到那间房舍跟前,只见房舍大门被砍得稀烂,屋中桌椅乱七八糟,心中便暗道不妙。觅华已不在房中,内室一张木板床上堆着几件衣服,他颤抖着拿起,却见衣物下放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只写了几个字:“姐姐已被带到漠北。”
赵彪正与手下兄弟在房外细细搜寻,忽见一个人影自房内飞奔出来,还未看清楚,那人影已飞身上马,催动马蹄向前奔去,他这才看清楚了是思羽,正欲出声询问,思羽忽勒住缰绳,回过身道:“还请赵大哥转告南祁和我母亲,就说我去边关了。”转身扬落马鞭,那马一声长嘶,绝尘而去。
缠绵
缠绵
清风拂落一树晨露,窗棱上还结着淡淡的清霜,东方柔光渐起,室内的烛火终于熄灭,朱恃刚伸了个懒腰,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阵清冽的空气涌了进来,云织倚在门边,皱着眉头看着他:“怎么又是一夜没睡?”
朱恃站起身来,柔声笑道:“南思羽那家伙这几日不见影踪,这科举的事儿本是交给他的,少不得我先看着。”云织道:“难道就没有别人了么……今日不用早朝吗?要不去睡会儿?”
朱恃自觉神思困倦,便点头笑道:“你一说倒真觉得困了……”云织轻声埋怨道:“别人都道做了太子风光无限,看了你这模样才知道太子原来是这般劳心劳力的。”
朱恃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放心,过了这段时日就没这么忙了,等空闲下来,我便奏请父皇到江南一带视察民情,你不是一直想去么?”
云织嫣然一笑:“你可别骗我。”朱恃携了她的手慢慢往秋雁园中走去,柔声道:“还记得你当日在母后生辰上所弹奏的那曲《平沙落雁》么?那时我便想,这个女子心界非同一般,只可惜你跟了我,今后便被困在这宫墙内了。”
云织百感交集,当日这曲琴其实是为另一人所奏,却不想阴差阳错之下,知音竟是眼前人,不由微微笑道:“世间哪有万全之法,我虽从小自视与一般闺阁女子不同,到头来发现自己也不过如此,所想所愿与姐姐一样,惟愿与心头之人白头共老罢了。”
朱恃见她提起云夕,心下微微嗟叹,正走到秋雁园门口,孟扶匆匆过来行了一礼,朱恃见他欲言又止,忙问:“何事?”
孟扶看了眼云织,低声道:“齐王殿下昨晚将齐王妃和世子接走了……”朱恃吃了一惊,暗中苦笑两声,便随云织进去了。
顾善均这日在军中查看过营中伙食,又巡视了一遍替王妃专门搭造的帐篷并一干物事,方往自己帐中走去。他自到了边关,总是被朱暄安排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心中早已腹诽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他郁郁回到帐中,却见桌边坐了一个人,正伸手拿了桌上的茶壶自斟自饮,他只穿了一件月白长袍,面上风尘仆仆,衣襟上蒙着淡淡灰尘,却难掩周身清华高贵之气。
顾善均吃了一惊,呆立不动,那人轻轻笑了一声,也不起身,看着他道:“我是一个人来的,顾将军若想去通知齐王殿下就请便罢。”
顾善均方回过神来,犹豫片刻,便到他身前跪下道:“王爷说哪里话,只是王爷孤身来此,不知……”
南思羽长笑起身,扶起他道:“顾将军请坐下再说。”顾善均心头疑思不定,也只得在他身边坐下,不解地望向他。
思羽喝了口茶,闲闲问道:“顾将军在边关已有多日,这边关情况究竟如何,想必是很清楚的了?”
顾善均面现愧色,讪然道:“不瞒王爷,末将久已未随齐王殿下上阵退敌,实是不知现下敌军情况如何。”
思羽长眉微微挑起:“顾将军这样的人才,怎么齐王也舍得闲置?”顾善均默然不语,面上隐现愤然之色。
思羽眼光不离他的面庞,又笑道:“顾将军当日随我出征漠北,我早觉得将军智勇双全,现在真是可惜了……”
顾善均神色有些动容:“当日王爷不顾嫌隙提拔末将,末将早已心存感激,当时便想一直追随王爷,只是……”语声顿住,不好再往下说。
思羽微微一笑:“我向齐王推荐了你,本想你一身本事能有用武之地,可是齐王竟如此浪费人才,实在是枉费了我一片诚心。”
顾善均叹了口气,思羽又道:“将军虽久未上阵,对大致情形想必还是心中有数的,依你看,我方如今兵力强健,可说是敌寡我众,却为何久久拿不下蒙古残部?”
顾善均愤然道:“我就是不明白,齐王殿下为何萎萎缩缩,不晓得他怕什么?若要我说,大伙儿一鼓作气杀过去,我们人多势众,还怕那起蒙古贼子不就范?还是王爷当日爽快,大伙儿都心服口服。”
思羽喝了口茶,淡淡道:“过去的事儿就不要再提了。不瞒将军,我今日来,也是受了太子殿下的委托,想好好查查这个中原因,”顿了顿,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沉声道:“将军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顾善均本是心思直爽之人,此时再无怀疑,肃然道:“末将愿听候王爷差遣。”
思羽颔首笑道:“事关重大,请将军不要向其他人提起……此事我自会暗中察访,还请将军先帮我打听个人……”
阳春三月,漠北边关积雪融化,春风渐渐绿遍了大地,望月关外青草依依,随风涌动,说不尽的广阔辽远。思羽穿着军中兵士的衣服,头巾覆脸,立在兵营边上遥望着望月关,如今已是春暖花开之际,当日曾与远华约定此时在草原上策马扬鞭,可如今佳人却不知身在何处。他到边关已经十几日了,顾善均也在暗中四下打听,却还是未曾探到远华的踪迹,他知道她定在这边关某一处角落中,想到她此时正在受苦,心中便如针扎般难受,只恨不得飞身扑到朱暄面前,扼住他的脖子要他立时交出远华。
他苦笑两声,也只得收回思绪往顾善均营帐走去。虽已是春日,边关的风势仍然很大,营中锦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转过一处营帐,却见营地空地上停了一顶轿子,轿帘掀开,一个清丽的少妇臂中抱了一个孩子弯腰出来,正是凌云夕。他愣了一愣,思索片刻,心中已有计较,便转身离开。
云夕途中带了半岁大的孩子,行走自是不太方便,一路走走停停,直到今日才到边关,她随张重到了朱暄帐中,朱暄正在俯身看桌上的一副地图,见了她进来,直起身子淡淡道:“来了?”云夕见他面上虽神色淡然,眼中却分明荡漾着一丝喜色,心中也有说不出的欢喜,两人静静对望片刻,朱暄上前看了一会儿孩子,也不抬头,只低声问道:“路上可一切顺利?”
云夕轻轻点头,却忘了他此刻并未看着她,朱暄没听见她回答,便抬起头来,只见她面上一层淡淡的红晕,目光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喜悦,不免心中一动,伸臂轻轻拥住她和孩子。
云夕靠在他的臂弯中,轻声道:“不是说怕宪儿受不了边关的风沙吗?怎么又接了我们过来?”朱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笑道:“边关生活寂寞,我想念你们想念得紧,怎么,你不想来这儿?”
云夕抬眼看他,吃不准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心话,与他共同生活这么久,虽觉得两人之间渐渐融洽,听他直言说出心意,却还是破天荒第一遭,虽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娇颜上却缓缓绽放出了甜甜的笑意。
朱暄望了她半晌,忽笑道:“先让他们带你去休息,我一会就过来。”云夕心下竟有些不舍,朱暄见她面上露出依依的神色,心中一荡,拥住她的手臂忽然一紧,正欲往她唇上吻去,那孩子夹在中间,被爹爹一挤,忽哇哇大哭起来,朱暄神色尴尬,云夕忍不住轻笑出声。
是夜,朱暄自云夕帐内起身,披过衣服静坐片刻,便出了帐,带了两个随从,策马往西边山脚下而来,进了一处木屋,随从拌过墙上机关,地板上便现出一轮阶梯,他点燃火折,自阶梯缓缓而下,走了多时,终于到了一处稍显开阔的洞室,洞室中只放了一张床板,地上燃着一盏昏黄的烛火,床边坐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子,发丝有些散乱,面容憔悴,正是骆远华。
朱暄顿住脚步,随从上前将一张竹凳支开,他理了理衣袍,闲闲坐下,望定了骆远华,开口问道:“骆小姐考虑得如何了?”
远华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