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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真相
远华定定地看着思羽,他的脸庞在幽幽的烛火映照下显得有些晦涩不明,他一字一顿地念道:“黄芪八钱、太子参五钱二分、黄精四钱、白术三钱、茯苓三钱、生地五钱二分、麦冬五钱二分、天冬四钱、旱莲草六钱三分、女贞子四钱、白花蛇舌草八钱、半枝莲八钱、蒲公英八钱、小蓟四钱、甘草一钱五分……”
远华沉吟片刻,疑惑道:“这方子用来治疗热劳倒是对症……是我爹爹开的药方么?”
思羽点头:“正是。先太子所患之症正是热劳,你爹爹奉命替他看诊后,便开了这个方子,头先一个月已见好转,后来却发现先太子服药后常常昏迷不醒,时有四肢麻痹之象……”
远华眉头微蹙:“热劳虽是顽疾,也不易诊治,但爹爹开的这个药方十分高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是。”
思羽道:“你爹爹也十分奇怪,每味药的分量都是他亲自把过的,除非是在熬药的时候出了问题。你爹爹守了几日,终于发现其中有味药被人做过了手脚。”
远华微一沉吟,便问道:“可是将黄精换做了钩吻?”
思羽叹道:“你果然冰雪聪明。”
远华道:“钩吻本就与黄精十分相似,常有人弄混的……先太子这情形确实很像中了钩吻之毒,看来换药之人也应精通医理,如此一换,倒是神不知鬼不觉,平常人很难发现。”
思羽道:“不错,你爹爹发现之后,正欲着手调查此事,却受到威胁,如若泄漏半分,定会杀了他全家……”
远华浑身发抖,霍然起身道:“是谁?”
思羽忙将她按下,紧紧拽住她的双手:“你爹爹已查出那换药之人,只是为了保全家人,并未向别人吐露半分,这时先太子所中之毒已无法可解,你爹爹使尽浑身解数,却也无力回天。皇上知晓热劳也可算是绝症,倒是未为难你爹爹,你爹爹知那换药背后之人定不会放过自己,便准备辞官归隐,只可惜很快就被冤枉入狱……”
远华神色恍惚,他后面的话似乎一句也未听到,直直地盯着思羽,半晌缓缓问道:“那换药之人是谁?”
思羽见她嘴角微微颤抖,面色白如纸片一般,心中似乎狠狠被戳了一刀,轻声道:“换药之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受何人支使……你爹爹虽未明说,但也不难猜到……”
远华只呆呆问:“是谁?”思羽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先太子是前谢皇后所生,谢皇后去后,皇上才立了二皇子的母亲为后,她一直想让皇上改立太子,只是皇上十分宠爱先太子,便一直未准,直到先太子去后,这才立了二皇子为太子。”
远华只觉浑身冰凉,额上却不断有冷汗冒出,默然良久方问道:“那羊皮书呢?你拿给我看看。”
思羽定定地注视着她:“我烧掉了……远华,你听我说,这事非同小可,不如就这样就让它过去算了……”
远华挣脱他的双手,冷笑道:“就这样算了?你说得倒是轻松,爹爹当日因何受冤,我若不知道便也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又怎能不还他一个清白?”
思羽急道:“你怎斗得过皇后?”远华冷冷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怕她,我却未必怕她,那换药之人你若不愿告诉我也罢,我就不相信我不能查到。”说罢,转身便往门边走去。
思羽忙抢到她身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不错,我怕……我怕你会因为这件事莫名其妙从我身边消失,我怕我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她的目光中有了一丝柔和,语声却仍然有些冰冷:“因为这样你才不告诉我?”
他点头,深深将她拥入怀中,绵绵密密的轻吻落在她的秀发上,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她如此心狠手辣,你又如何是她对手?若你先我而去,我这一生却又该如何度过?”
她心下一片茫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感觉到怀中人儿的身体仍然十分僵硬,便轻轻扶住她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爹爹便是我爹爹,我又怎会不想替他伸冤?若此事不是牵涉甚广,我便是拼尽全力,也会还他一个清白。只是如果我们一意孤行,牵涉到的恐怕就不只是我们,还有这大明江山,万众百姓……”
她睁大双眼:“我不明白……”
他缓缓道:“皇后获罪,太子势必受到牵连。齐王一直偷窥东宫之位,这么多年来,他的势力在朝中内外已是十分庞大稳固,若此事大白于天下,岂不是正给了他可趁之机?你我都亲眼见过,那些官员仗着他的势力是如何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弄得管辖之地水患频频,民不聊生,若有朝一日他做了皇帝,这江山如何能太平,百姓如何能安居乐业?”
她渐渐冷静下来,良久方凄然道:“难道我就这样由着害我爹娘之人逍遥法外?你让我如何做得到?”
他长叹一声,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悠悠道:“远华……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十分困难,可是你想想,你我的委屈,比之这天下万民的痛苦,孰轻孰重?我从小便与太子一起长大,对他很是了解,他虽有时行事过于优柔宽厚,却是真正心系万民,志向高远之人,日后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
远华别开脸去,只望着桌上的烛火沉默不语。他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不再出声。
她心如乱麻,想了一阵,只觉身上的力气渐渐消失,浑身似已虚脱,那烛火在她眼前仿佛幻化出了无数的影子,晃得她头昏眼花,耳边嗡嗡作响,忙扶住他的手臂,闭上双目。
思羽见她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心中大急,忙将她抱起出了书房,急步走到自己房中,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唤下人倒上热茶,扶起她偎在自己怀中,将热茶缓缓喂入她口中。
热茶入口,一阵暖意自喉间流入心田,她方渐渐回转过来,睁开双眼,缓缓转头看定了思羽,哑声道:“你先去做你的事罢,我不碍事。”
思羽道:“我守着你。”她慢慢低下头,道:“你说得对,看来我只能对不住爹爹了……”思羽默默在她身后抱着她,将脸贴在她冰凉的面颊上。两人良久无言,只听见屋外寒风呜咽吹过树梢,凄厉萧杀。远华愣愣望着窗外,忽道:“你不让我出府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思羽道:“不错。我母亲无意中在皇后面前说起你,当时齐王就在跟前,注意到皇后面色异常,他心思缜密,定会想法去查个清楚,再说皇后虽然不知道你爹爹留下这纸羊皮书,我们却还是万事小心为好。”
远华愣愣道:“可这么多年她都没对我们怎样……”思羽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要娶你,她又怎会安生?”伸手握住她右手,又道:“答应我,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千万不要单独外出,我不能失去你……”
她缩入他怀中,轻轻道:“好。”思羽长舒了口气,在她颊上吻了一下,柔声道:“我先送你过去休息。”她直起身子,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我不想一个人,你做你的事儿罢,我在旁边不打搅你就是。”他挣扎了片刻,硬起心肠道:“你在旁边我怎能安心做事?听话,好好回去休息。”
次日思羽在宫中仍盘桓到戌时方才回府,他顾不得换下朝服,便忙往芳草居赶去,远华正坐在房中看书,见他过来忙起身道:“今日我收到齐王送来的帖子,邀我去他府中和云夕一聚,我本想推了他,后来又想等你回来再和你商量一下。”
思羽笑道:“你现在倒成了抢手人物了,过两日便是皇后的生辰,今日在宫中她特地嘱咐我一定要带你过去。”
远华道:“我不去……”又有些犹豫,便问他:“可以不去吗?”思羽一面拿起那张请帖,一面道:“当然要去,齐王那里也得去,不去岂不是正好说明我们防着他们?”看了看请帖,又道:“明日下朝回来我和你一起去。”
远华便不说话,思羽看了看她,笑道:“到了那里还这么愁眉苦脸的可不成。”远华道:“我装不出来。”
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医书翻了两页,笑道:“我倒是很长时间都没有看过这些书了,不如你考考我,看我还记得多少?”
远华看他一眼:“你如今哪里还用得上?”思羽道:“谁说用不上?日后等这江山定了,我能做的也做完了,总要和你离开这里的,那时我若没有一技傍生,只凭老婆养活,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远华闻言吃了一惊,心中倒是十分欢喜,他含笑看着她,柔声道:“只是如今朝堂内忧外患,局势又不明朗,若要稳定下来,至少也要个十年八载的,这些年就要委屈你了。”
远华微微一笑,仿若雨露含春,蓓蕾初绽,他不由看呆了。
这日芳景得到消息,早已在云夕房中等候,三人相见自是喜不自尽,远华看看云夕,又看看芳景,一时想起当日在云夕闺房内的往事,不由十分感慨。云夕笑道:“当日多亏了骆姐姐多次开导,不然哪有今日?”
远华紧紧握住云夕的手,点头道:“过去的事儿总想着也没意思,最要紧日后自己过得舒心。”
芳景在旁笑道:“依我说,你们两个得相互感谢才是,当日要不是小姐生病,骆姐姐也不会到京城,若不到京城,又怎会遇到王爷?”远华红了脸不出声,云夕正色道:“如此说来,骆姐姐还得好好谢过我这个媒人才是……”
思羽独自在前厅候了半日,朱暄方昂然踏步走入,进门便朗声笑道:“王爷可大好了?本王正在纳闷,王爷的身体何以康复得如此之快,原来是府上藏了个神医。”
思羽起身笑道:“多谢殿下关心。”
朱暄撩起长袍下摆坐下,盯着思羽道:“这骆远华的爹爹当年犯了偷窃之罪,有其父必有其女,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