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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心一片故人知-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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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块料,何必自讨没趣。”“你这叫‘茅篱竹舍自甘心’!”安俊端起茶碗,以茶代酒敬了冯天桂一杯,又道:“你的能耐,我岂有不知的?给你统兵数万人,根本就不在话下!”听安俊这么一说,燕生也侧着头仔细瞧着这中年汉子,暗想:果然人不可貌相。冯天桂哈哈大笑,道:“我们又岂能与你安俊比?你出身官家,又是大将军王的亲信,即便没有军功,回朝也一定封妻荫子,可谓风光无限呀!”“唉,你老冯就不要嘲笑我了。”安俊故意压低声音,悄声说:“你当知道我这一趟为何而来?”
  冯天桂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冷冷地瞥了燕生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安俊猜到他的意思,伸手一拍他的肩膀说:“你这机警的性子倒一点儿没改啊。你放心,他叫燕生,也是当年我们军中的人。我们虽名为主仆,实则为兄弟。”冯天桂又谨慎地朝院子中看了看,此刻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只有雁儿一人在踢毽子玩儿。“雁儿,别贪玩了,快去生火做饭!”冯天桂朝屋外喊道。
  “我原算着日子,这旧历年一过开了春,清明前后,你一定会来的。”冯天桂微笑地看着安俊,意味深长地说。“你有所不知,我现在忙得很。朝里家里两头转,实在□□无术。而且,我总要把十四爷的事办妥了才行。”冯天桂点点头,他凑到安俊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大将军王早就不关押在这儿了!”“什么?”安俊闻听后,大惊失色,整个人差点从炕上跳下来。“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没有提前通知我?”他疾言厉色地问道。“二爷,二爷,你先不要着急嘛。”冯天桂赶紧拉他坐好,只见安俊的手紧紧按住腰上的剑柄,一双乌黑的眸子仿佛要喷出火来,他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性子,对冯天桂挤出一句话来:“你倒是快说啊!”
  冯天桂抿了口茶,润润嗓子,然后才徐徐道来:“今年年初的时候,圣上下来一道密旨,将大将军王和随侍亲眷迁往景山寿皇殿,说要他好好瞻仰圣祖遗容,潜心思过。因为当时用的是密旨,朝里朝外知道的人本就很少。后来,马兰屿总兵突然集结大批人马从遵化开拔。我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就在留守驻军中使了些手段,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敢声张,又怕消息会在传递过程中泄露,心想着还是等你人来了,当面告诉的好。“景山?”安俊脑中一片疑惑,不禁反问:“寿皇殿就在京郊。我在京里这么久,竟一点儿都不知晓此等变故……”“圣上的手段,明眼人都瞧得明白。不过是让咱爷住的离紫禁城近些,他好放心。”冯天桂听他言语间颇有自责之意,连忙宽慰道。安俊嘴角边浮起一丝苦笑,说:“怪不得我看皇陵附近的守军少了很多。天心难测,该有此劫。我担心的是,十四爷可还撑得住?”冯天桂想了想,慨然笑道:“大将军王是一方统帅,领兵征战的将才,杀伐决断,英明果决,连生死都不系于心头,又何惧这些小小伎俩?说来说去,我看他这些年,咽不下的还是那口气。”
  屋外,夜幕降临,山中一片寂静。晚风出过,空谷回音,远远传到人的耳朵里,犹如呜咽,安俊、燕生、冯天桂三人听了,不禁都怔住了。
  

☆、(二十四)

  晚上,安俊枕席而睡,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岁。
  那时候,他跟着父母第一次进宫。紫禁城的庄严和气派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印象。然而,在乾清宫举行的盛宴上,他隔着数张桌子见到了一个乐观健谈,活泼好动的十六岁少年。他时而举杯祝词,时而舞剑助兴,他在人们的议论声中知道,这个少年就是圣上新册封的十四贝子—胤祯。在圣祖爷的众多子嗣之中,这个十四皇子因为性情率直,才华横溢而备受宠爱和瞩目。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十七岁时的一次旗下子弟校场比武,自己侥幸拔得头筹,赢得圣祖皇帝赏识,被选派到十四皇子身边,担任伴读兼陪练。
  安俊在梦中,仿佛前一刻才踏进十四贝勒府,后一刻便随大军开赴西宁平乱。父亲的责骂言犹在耳,他却已披挂上阵,奋勇杀敌。十四贝勒获封大将军王,统领几万西北大军。战场捷报频传的背后,却是成千上万士兵的牺牲。每个清冷的夜晚,他在营帐之外对着皎洁的月亮,慢慢排遣心中“一将功成万古枯”的惆怅。胤祯果然能担大任,他及时安抚青海诸部落,与他们达成共识,团结一切力量来共同对付罗卜藏丹津的叛军。正当所有将士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时,圣旨从京城突然传来,敕命大将军王即刻返京……
  安俊忽从梦中惊醒,恍恍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看到一旁酣睡正熟的燕生,他才想起这是在冯天桂家里。窗外,朗月星稀,安俊推门出去。只见四面皆是群山环绕,郁郁苍苍的树林深处传来飞流之下的水声。“晓露轻寒,二爷应该披件衣裳再出来的。”他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一回头看是燕生,不禁笑道:“你怎么也起来了?”燕生回答:“刚醒,看您不在身旁,便跟着出来了。”安俊转过身,道:“刚才梦到过去的人和事,醒来反倒睡不着,就出来走走。”燕生看了一眼冯天桂和雁儿住的房间,黑灯瞎火,房门紧闭,于是说:“这个冯五爷的为人很好。我总觉得他像什么人,可一时想不起来。”安俊笑了笑,慢慢说道:“常胜将军冯天桂,这响亮的名号在军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了,就是他!”燕生一拍脑门,说,“怪不得我瞧他长得如此面熟,只不过比当年显老了。”“呵呵,你长大了,我却老了。”安俊说完,思绪又沉浸在回忆之中,“其实,一开始我与老冯并不认识。我负责大将军王的安全,而他总是在一线指挥。直到后来,叛军好几次大规模突袭,我们与前方部队需要配合,才真正熟悉起来。他们冯家世世代代都是守陵人。偏偏他冯天桂和我一样,自幼淘气,瞒着家里人投了军,被拉到西宁平乱。”燕生听着安俊讲西北战场的往事,真觉得如过眼云烟一般。
  这时,天边微亮,冯氏父女的房中亮起了烛火。安俊和燕生回房梳洗。乡野之人果然习惯早起,雁儿带着刀上山砍柴,而冯天桂则舀水生火,准备早饭。寻常百姓之家,日日为生计忙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安俊从窗户里看着他们,十分感慨。燕生一面收拾行装,一面说:“这个冯五爷一定是个心中恬淡的人。要不,当年他立下那么多的军功,又怎会甘居民间,只做个微不足道的守陵人?”安俊摇摇头,叹道:“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是聪明人比糊涂人少。”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冯天桂扯着大嗓门喊道:“安二爷,燕生兄弟起来了吗?该用早饭了!”
  

☆、(二十五)

  吃过早饭,冯天桂在最前头领路,安俊、燕生在后面跟着,三人依次沿石阶而上。据说,当初圣祖爷的灵柩就停放在半山腰上的紫灵殿,而大将军王皇十四子胤祯此前一直被囚禁在它的东配殿。尽管现在人去楼空,但安俊仍坚持要去看一看。于是,冯天桂做了万全之准备,早饭过后,便领着他们直上皇陵山。
  “此处原来的皇家亲兵很多。基本上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但随着圣祖爷在景陵地宫安葬,这里守陵的官兵就撤去了一半。”冯五爷一面拾级而上,一面回头对安俊他们说。他声如洪钟,气也不喘,可见内功底子深厚,“谁都知道,保卫京城的安全才是个肥缺,说句大不敬的话,谁愿意在这里整天陪着死人啊?人一少,官兵们都渐次疏懒了,你们看,大白天都难见一个人影。”话音刚落,燕生突然持剑向他攻来。山道本来就狭窄,冯天桂这一下猝不及防,只得右手掌在崖壁上一拍,借掌力身子凌空而起,双手前探抓住一棵老松树的枝干。“燕生你在干什么?”安俊看他持剑还欲奔上前,连忙厉声质问道。“爷,您别误会。”燕生忙收了剑,脸带笑意,走到冯天桂面前作了个揖,说:“还请五爷见谅。我只是很想试试您的身手。如今看来,您的功夫和反应丝毫不减当年,晚辈实在佩服得紧!”冯天桂明白过来,哈哈一笑,纵身跳了下来,双手拍去身上尘土,对安俊说:“唉,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你家燕生小兄弟不必放在心上。”安俊只得出言责备燕生:“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这么莽撞,得罪人了都不知道!”燕生赶紧磕头赔礼,冯天桂心胸开阔,不以为意,三人哈哈一笑,这事就算过去了。
  接着三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半山腰。上面的情形如冯天桂所说,兵丁稀少。不过,几个上了年纪的军士一见到他们,就警觉地走了过来。其中领头的一个对冯天桂喊道:“老冯,你这么早带人上这儿来做什么?”冯天桂抱拳行礼,笑道:“他二人是我军中旧友。听说紫灵殿的风水特别好,想亲自来看看,沾一沾祥瑞之气。”安俊瞄了冯天桂一眼,心中赞道:别看他外表粗犷,却是粗中有细,是个有成算的。那几个军士显然信以为真,都忍不住拿眼往安俊和燕生的身上瞧。燕生忖度着各位的意思,心里已猜到几分,忙从包袱中拿出事先预备下的银两,放到军士们的手中,说:“些许意思,聊表心意,望笑纳。”冯天桂在一旁乘机说道:“我这朋友可是个大买卖人,你们快快收下,别挡他的财路!”
  进了山门,仍有一段羊肠小道要走。冯天桂介绍说,当年,为了方便轿夫们抬棺上山,特意请工匠们铺了一段木质阶梯。然而,由于年深日久,木头已经腐烂,野草在其上丛生,竟很难再看到当年阶梯的形迹。安俊抬头望去,只见紫灵殿气宇轩昂,雄伟壮观,是一座独立的皇家殿宇。其东西配殿皆有纵深,顶上用黄色琉璃,一应雕梁画栋俱全。安俊带着燕生朝主殿紧闭的宫门拜了拜,然后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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