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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样自省了，可她心中的阴霾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抹去的。这阴沉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通气会上。奢侈品部严格来说会议并不多，每月的业绩会议，与品牌间的通气碰头会，以及各销售旺季前的动员大会，比起其他企业每天一早会来，要清爽许多。
品牌通气会通常紧跟在业绩会议之后，也是各品牌选择新策划部员的机会，抛弃业绩差者，与强者联手，是成王败寇的直接体现。尚玫与莲娜并不指望在这会议上得到大品牌的青睐，她们在业绩会议上垫底，并且还和露比直接对着干，还有品牌愿意和她们合作就奇怪了。
只不过这一次，宋子进似乎决定为他的表白增加更多的筹码与诚意。从来不露面的大老板亲临通气会，使得策划部与各品牌都十分惊讶，骚动的气氛在列位美女中孕育着。当他进来时，无人不是引颈注视，好奇倾慕各有不同。这其中不包括尚玫、莲娜与露比。
尚玫经过昨晚一夜苦思——甚至把林玲做好的咸蛋糕都吃了半个下去，差点没把林玲吓倒——她正式决定，接受宋子午的表白，只不过，切不可就此放松下来。不管是戏耍也好，陷井也好，还是动着什么别的脑筋，她都会堂堂正正地接招。这样的行为才符合她的个性，即使失败，也做好了痛心的准备。
尽管出招好了！
莲娜则是早在宋子午昨天出现起，便一直用暧昧的目光注视着尚玫。现在宋总再临，她简直恨不得把尚玫包装好直接送过去，顺便再问问宋总要什么口味的。她这会儿正忙着凑到尚玫耳边，叽叽喳喳地追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
所有人中，唯一不高兴的是露比。一方面出于私心，一方面出于公事。无论私事还是公事，她都隐然败在了尚玫之下，这令她心中无比烦燥。想与宋子午扯上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坚信诚意所至，金石为开的她，可没少向他灌迷魂汤。可是她与他平时所见的女人太过相似，对于这类女人，他早已在心中筑起高墙防备，令她大败特败。另一方面，昨天刚逮着尚玫一顿戏耍的她，今天又看见宋总破例出席会议，便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能坐上这个位置，她也不全是一无所长。见着宋子午眼神似乎在会场里随意浏览，便立刻迎了上去道：“宋总，您怎么来了？来之前也不通知一声，我们好迎接。”
“用不着，我只是随便看看。昨天那个尚玫，我看了看她以前的业绩，觉得相当不错啊。你能够把她挖来奢侈品部，想来苏红是要气坏了吧？”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想着昨天宋子午把她设下的圈套直接推翻，露比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难道说要变天了？那个黄毛丫头上位了？
她强装出笑容，引宋子午入座后，轻轻地道：“宋总有什么指示？”
“没什么，也许大家都不知道玫玫以前的事，有些误会，你这个领导可要心里清楚才行。”
露比挖尚玫过来时，确实没有对奢侈品部的人多说。毕竟那么大张旗鼓地弄个新人来推崇，她位置何在？不仅没说，甚至还特意压制。奢侈品部的人又大多看不起时尚卖场的，消息便不是那么灵通。
当她听到“玫玫”这个称呼时，心里顿时一凉。这是在对她的警告，清楚地告诉她，尚玫是谁的人。
露比在会议中表扬尚玫时，并没有露出任何别扭的表情，全然一付慈爱的领导模样。当尚玫莫名其妙地走上台，站在聚光灯下一头雾水时，并没有忽略宋子午微笑的表情。那付表情不知怎的，看起来让她非常想一拳揍下去。这种拳头痒痒的感觉，那天已经出现过一次了。
当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按露比的话站在宋子午面前，像是小学生听校长训话时，拳头痒得更厉害了。
“高兴不？”
听见这声低语，虽然明知道是他在故意逗人，却还是忍不住怒火上窜的尚玫抽了抽嘴角，突然轻声说道：“我决定接受你的表白。”
这次轮到他发愣了，虽然只有很短的一瞬，却令她看得心中放晴起来。他摆出“慈祥”的微笑，轻声回道：“非常好。”
她转身之前，借着背对众人的视线，还是忍不住做了个吐舌头对眼的表情。这个表情是以前练习许久，并非一日之功的成果。宋子午果然立刻像被呛到般，虽然仍旧板着脸，可却神情扭曲，极为古怪。
看着他这般表情，尚玫顿时觉得心情舒畅极了。
第六章 耳听未必为虚（9）
遇上快事，与人分享是人之常情。可是当尚玫揣着有生以来写着最多数字的存折回“家”后，却只有一室冷清。
这种的情况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可是她却无法适应。对着无声的房间，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正准备打电话给林玲，却发现电话的纸条，上面“我不回来吃饭”几个字潦草得都认不出来，表明写的人有多么匆忙。想来林玲又去参加什么培训班了，那份对于蛋糕店不死的决心似乎越发往牢固的方向发展起来，令她倒有些羡慕。
有梦想是件幸福的事，更幸福的是，有实现梦想的决心与机会。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梦想变得模糊，整日里疲于生计。
她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一口长气还没出完，包里传来手机的嗡嗡声。摸着包打开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到家了？』
尚玫反射性地回道：『你是谁？』
『你猜不出来就不是你。』
这语气、这态度，她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腾地红了脸——臭“司机”！
她气咻咻地狂按一通：『你怎么有我手机号的？』
过了几秒，手机发出清脆声：『我当老板很多年。』
『你这老板和假的也差不多！』
她的回嘴还没按完，那边又来了消息：『出来吃饭吗？』
想了想，她把原先的话又消掉，改道：『这是约会吗？』
『不然你觉得？』
这句话问倒她了，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还是忍不住说出了疑问：『为什么你要我做你的女朋友？』
『很复杂。』那边停了片刻才回道，『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不过这只是个开始，我也不能保证我们能走多远。』
走多远？
她想像了片刻，突然觉得脸上臊得慌：『你想太多了。』
『是你不愿意去想罢了。』这句之后，又停顿了片刻，他才继续道，『我想你今天晚上也不想出来了，反正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宋子午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让椅子转了个圈，打开墙上的摇控百叶窗。窗外繁星漫天，与地上的万家灯火同时收入眼中。偌大的办公室里，他的呼吸是唯一的声音，更衬出一份冷清。
他知道，尚玫这会儿肯定也缩在租屋里，看着阳光外同样的光景——她曾经不止一次对他炫耀以低廉价格租下的那间房子里，有多么美好的阳台，这全是闺蜜杨梅的功劳——这样的话，在她升入奢侈品部后却变得越来越少了。
他能够理解这种转变，不带什么感慨的。
尚玫确实也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正趴在阳台上，沐浴在春天微薰的晚风中，对着温暖的城市夜景发呆。虽然很想把脑中排空，什么也不想，可是许多事情、许多人，还是犹如走马灯般在脑中回转不停。正当她不自觉地又开始揪头发时，门铃拯救了她的头发。
以为是林玲回来的她不知怎的有些高兴起来，毕竟一个人孤零零地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没想到打开门一看，门外的麦当劳小弟带着专业的微笑对她说：“送餐迟了，很抱歉！”
她这才想起在回家路上叫了外卖，收下餐点关上门后，看着手里捏的外卖优惠券，脑中回荡着刚才外卖小哥的话：“感谢您经常光顾，这是送您的优惠券，祝您用餐开心。”
“哪里能开心得起来啊……”她的呢喃不一会儿便在空中消散不见。
也许她该主动与杨梅何欣修复一下关系？
尚玫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神游般采取了行动。电话接通时，杨梅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亲切。一瞬间让她觉得自己仍然是那个刚刚毕业，天天为新工作烦恼的菜鸟。
“星期天有空吗？”
手机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不知杨梅是在看行程，还是在看书。过了几秒，她才应道：“有空啊。玫玫啊，你好久没有打电话来了。”
尚玫只能把苦笑憋在嗓子眼里，用上那个用烂了的借口：“最近比较忙。”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久，杨梅才说道：“上次何欣说的话你不要在意，她喝多了，瞎说呢。”
如果没有餐馆里看见的，尚玫大概会无条件相信杨梅的话。只不过现在多说无益，她是来与闺蜜们同修旧好的，不是来算旧帐的。
“我怎么会在意，她就那个性。”当她说出邀请时，心中居然有着罕见的、怕被拒绝的胆怯，以前她从来不怕会在闺密这儿得到拒绝，现在却不同，“我是想这个星期天，好久没一起喝下午茶了。”
“我们现在不喝了。”杨梅话说到这儿断了，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片刻后重新提起精神，“不过也不错啊，我跟何欣说说，再给你回复？”
尚玫放下心中石头，说道：“我打给她好了。”
“不用，我来打吧。”
虽然她有些不明白杨梅为何坚持，还是理智地选择了顺从。挂掉电话五分钟后，她得到了杨梅肯定的回复，约好时间地点后心中却沉甸甸的。不再有以前与闺蜜们见面的舒适感，反而有着与陌生人约会的紧张。
午后茶活动有多长时间没举行了？
尚玫也记不得了。一开始是她忙，工作扑天盖地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当她忙不过来时，便让闺蜜们自个儿聚聚，等她忙闲了，愕然发现闺蜜们的午后茶时间，已经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俩人聚会，再无她的那张椅子。
那时候，她没有在意，现在看来，她看到的那个餐馆场面，早已在那时就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