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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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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愣神的功夫,后头几个底下人早赶上来,一个丫头哭哭啼啼不经用,只会跟在后头委委屈屈叫“二爷”,脸上青紫比临光只多不少,倒是几个力气大的男仆,上前来架着韩乐崎要走。
  那丫头自然同她论理,抽噎一下说一句,“姑娘……姑娘……”不能完整说完,兀自又要掉眼泪。
  几个男仆力气倒大,将木头桩子一样的韩乐崎拖了便想走,惹得他一阵挣,死活不乐意,“撒手撒手……”可奈何手足受制,自然争不过,任是天大的力气也只有认命的份。
  他突然呜呜咽咽哭起来,当是晓得疼了,同后头那叫喜乐的小丫头一样,“不要走不要走……”见没人理,愈发哭得大声,“她还没说话……我不要走……”
  吵吵嚷嚷吵吵嚷嚷,真是不知何时落进这死局里来,临光只是盯着他,耳边是他哭泣的声音,眼前又是他叫人拖着走的样子,衣衫早散乱不堪,沾了尘带了土,不是时下新料子,依稀记得许多年前时兴过。
  他早不是那时风头正劲的韩国公府公子了,一昔落魄,大抵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可怜可恨又可叹,焉知不是羡煞旁人。
  临光抖着手,她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可耳边隐隐的哭又越过这一夏的风传入她耳里,支撑住她,怎样都不愿叫她倒下去。
  退后一步,楚河汉界划分得泾渭分明,她再也不想同他扯上关系。她已经没力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实际拼老命手撕最好,可是以后还要相亲相爱,总要有一条退路,先这样动个手

  ☆、恩怨分明

  这夜临光又开始不正常,发过一回热,到天明时才叫底下来侍候的丫头瞧见,慌慌张张去禀给韩功予知晓。
  桂兰觥来瞧过,只说了句“心病”,折身又躺回房里去睡觉。
  反是韩功予着实尴尬,听底下人说过事由,往韩乐崎院子里见过韩乐崎,面色铁青再回来,闷着声音吩咐下头丫头们,“好好照看着。”
  头也不回领着济阳走了。
  这府里人人噤若寒蝉,殊不知这府外头也是诸事难安。
  远王大婚未归房的消息早传得人尽皆知。流言蜚语长了脚,闷在人心里一经发酵就开始变味道,叫人添油加醋一说,谁知会变成什么样。
  一说远王大婚夜未归房,乃是瞧上了来送亲的魏侯家侄女,二人勾搭成奸,你瞧我我瞧你,王八看对了绿豆的眼,再一合计,干柴烈火就做起那见不得人的事来。
  又说远王实则是不待见这嫁入门的魏侯娇女,觉着人家生得忒金贵,若是成了婚,岂不是要夫纲不振事事都给王妃压上一头,真是憋屈。
  一时这远王险些要叫坊间市井戳断了脊梁骨,彼时这亲事还不是你死皮赖脸求来的,这时候又要翻脸不认人,瞧上的不就是魏侯家那点银钱,装什么贞洁硬汉。
  ——呸,负心汉。
  总之脱不得一个惹人唾弃的结局。
  临光在韩宅后院里病势沉沉,自然听不见这话,又哪里来的心力去管远王如何,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稍有不慎自身难保。翻来覆去陷身于一个梦,到头也寻不到出路。
  午时用过药,桂兰觥专门自家里头拿来的生药引子,他家祖上传下来的吃饭手艺,到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至晚间临光始清明些。
  却不言不语盯着一盏烛火看了许久,末了只有一句话,“去请……你们家大爷来。”
  灯下正添灯油的小丫头翠枝愣了片刻,手里铜勺“啪嗒”掉到地上去,滚出许远,也顾不得捡起来,拎着裙子跑出门去,快手快脚似是一阵旋风。
  这小旋风做事牢靠,不多时韩功予顶着暮色出现,仍旧是阴沉着一张脸,入内便朝边上一坐,老太爷一样不说话。
  临光思忖是否该当使翠枝给这人奉一盏茶来,可打眼一瞧,翠枝早不知躲了有多远,只好将这念头熄下去,自己再一抬眼,恰恰望见他一张隐在阴影里的脸,心思反是决绝下来。
  她开门见山,懒怠同这人废话,“今日找你来,本意要说清楚些事情……”
  他隐约叹下一口气,本就低不可闻,叫一阵风一吹,愈发没了声息。
  良久他皱眉,道,“你说。”洗耳恭听模样望着她,谁知内里究竟是如何。
  临光叫这人波澜不兴态度激得没了脾气,心口郁结一口血,可思来想去只有硬着头皮上,“想来想去,还是说清楚好些,也省怠这样你猜我猜,烦人且累……”
  韩功予仍是那样子坐着,烛火就在他背后的案上,明晃晃照得这厅中亮堂,可奈何光影不会转弯,到了他这便变成了小小的一片阴影。
  她瞧不清他的脸,可无端端却能想起来他少年时的锋利棱角,脑内再一勾画一描摹,时光便在他脸上流转出岁月的痕。也是岁月厚待这人,并未在他面目上留下什么可憎影子,弯的眉漆黑如墨的眼,还有笑起来便翘上三分的唇,只是较之少年时成熟些许。
  不行,须得要打住,她觉得自己越陷越深,再不止步就出不来了。
  深吸一口气,她瞥开眼道,“几月前,你问过我,是否因还耿耿于怀于韩乐崎……”那是自己钻牛角尖,一入内就出不来,现在再去想,何其可笑疯癫,她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
  他听得直皱眉,后知后觉想起来确然是有这么一桩事,“不过是我一时意气,你竟然记到现在……”自己也要无奈,是何时得罪了这人,莫不是她连自己罪状都能一一数列?
  可临光没在意,只将脊背挺得笔直,连声气都没萎顿半分,“不管意气不意气,到了这时候,终究还是要给一个交代……”她直视过来,明亮的眼里一片平静,“从前确然计较,耿耿于怀恨不得他不能生只能死,这人毁我皮肉,坏我精神,只落得一个地狱轮回的结局终究还是轻巧了些……”
  她不顾他惊诧的目光,兀自说下去,多少暗夜里咬牙切齿的恨都在此时展现,一张脸青紫不定似妖魔附身,“真是要恨死了人……”
  他一时无言,只将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说到底,还是韩家做下的孽债,是我对不起你……”
  她面上不为所动,可还是叫他一句话说得心下微动,陡然陷落进陈年往事里,“是,都是你家黑心黑肺,做下一桩舞弊贪墨案转眼还要往别人身上去推脱,连累我父母亲族流亡千里,株连九族……”
  是她侥幸或是她歹命,得人伸手予她短暂安稳,可焉知这不是罪过,要叫她流落韩国公府上高门,再遇上一个黑心黑肺的凶神,夺其肉*体,毁其精神,娇花一样的蔻年少女,哪里能作得什么主见。
  那十日,真的是天昏地暗,说地狱也不为过。
  她作下过什么孽呢,左右不过是韩国公府上公子来议亲时冲撞了他,入这京都也不大是时候,可一夕天也要塌,地也要陷,她薄弱的肩膀支撑不起来这祸事,只得眼睁睁瞧着尚书府家破人亡,自己亦落入迷局之内。
  全因那凶神心血来潮一句,“我喜欢你这般模样。”
  临光心里翻了天,事到临头还是不能冷静着说话,更何况平心定气,这是天大的为难。她于袖中将手掌压住,强迫自己安定下来,“说这般多,想必你也早腻烦……”
  旁人都说她性子不讨喜,万事之前都要计较个得失名利,再在心里头开个水陆道场方才好。这是病,她知晓,已入膏肓,并无药可医。
  “昨日*我见过韩乐崎呆呆傻傻疯癫模样,真是可笑,往年意气风发国公府少爷落到这般田地,该说是命还是灾……”
  韩功予真是要叫她说的哑口无言,一整日力疲都在此时出来作祟,他微微偏着头,眼里只有她的影子。
  火光跳跃在她颊面落下一点斑驳的影,盖住突如其来的恼,“兔子急了尚且亮出尖牙咬人,更何况是他……”她坦然,“我承认,私心作祟,我真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他那般模样,换了是旁人,早生不如死,得亏没心没肺……”
  他所有的惊讶都压在喉口,并不同她较真,只是道,“目今你也瞧见他这样,总该解了心结……”
  偏她头一扭,好似没听见这话,“小家子气的事我做不来,是以事到如今,也算是还了他同我的债,”眉头一展,是孽是善全都埋到心里去,再多的得失都不想再计较。
  韩功予冷不防听见这话,许久难回神,他一时怔愣,“你倒是脱身……可是我……”说到底还是刹住,没将心里话说出来。
  他是个闷葫芦一样的性子,从前百般试探,为的不过就是临光能同他坦诚相见,即便不能两人握手言和,也总归不必要再躲难一样躲着他。可目下临光释怀,将这心结全然剖开于他面前,他却又有些不乐意。
  “所有的话全都叫你说尽,真是叫人不知要如何应对才好。”他叹一口气,眉心拧成结。
  临光正望着一盏烛火出神,这一下好不容易将心结解开,本陷落于旧事之中,闻言自然顺着这话问道,“哪里要什么应对?”
  “确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从来没见过你是错的……”
  她恩怨分明,不与他计较,站起身朝他弯身福礼,“府上叨扰这许多时日,劳烦了……”
  他不言不语,只是沉默着坐在椅中,暮色沉沉侵袭过来,在身周落下一圈晃动着的影子。良久才只听他不轻不重一句话,“不劳烦……”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带着疲与累。
  “远王府中事,还是多谢……”她不觉,有意要同他划清界限,“从前的事,不说一笔勾销,自此之后却也勿需介怀……”她在逼着留下一条后路,给他人也是给自己。
  “是吗……”风吹散他的声音,烛火也要给他助威,“吡剥”一跳,爆开一个火花,旋即照亮他眼眉,“你这样想……倒也很好……”
  “……”她无话可说,只是沉默着后退一步。
  恍如一场大梦初醒,她挥剑斩愁思,何其利落干脆,真真堪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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