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生她养她的家乡南昌如今怎样了呢?那迂腐气的老父如今隐居在何方呢?还有那叫她梦魂萦绕至今杳无音讯的亲骨肉……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影影绰绰断断续续她听见一个老妇在呼喊:“啊——大衍、细衍——我格崽——我格心肝我格命——”
是熟悉的乡音!只见一披头散发的女人疯了般从她身旁掠过,扑向那还在冒烟的半边破屋中,破屋摇摇欲坠——章亚若以百米冲刺的狠劲扑了过去——破壁梁柱轰然坍塌!
“亚若——”声如裂帛。蒋经国以三步跳远的姿态扑了过去——千钧一发。梁柱不偏不倚直砸章亚若的身旁,扑倒在地的章亚若只是腿上溅了些泥石。那披头散发的女人被章亚若推出了险区,也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
蒋经国扶起章亚若,急切地问:“我的好同志,没事吧?”
章亚若却怔怔地望着那女人:“你找——大衍?细衍?”
女人醒悟过来,又腾地跌起:“大衍细衍——我格崽——”
有街坊邻里追了上来,告知这女人两个细崽不见了,怕是急疯了呢。章亚若痴痴地望着哭嚎女人的背影,竟泪流满面、哽咽不已,见蒋专员注目她,急掏手绢拭泪,手绢早撕扯成包扎带了,蒋经国便掏出自己的大方格手帕:“擦擦吧,你都成了大花脸罗。”心中思忖:这女子善良至极,却也脆弱了些。顿了顿,又说:“家破人亡自是人生最大的悲痛,这悲痛是日本侵略者犯下的滔天罪行。我们公署的同志,应该唤起民众,血还血,将悲痛愤恨变成抗敌的力量,对吗?”
亚若便强忍啜泣,点点头。
“蒋主任——演出就要开始啦,请你快来!”远远地,公署抗战宣传大队的歌咏大王金重民大声嚷嚷,声振林木,一条响当当的金嗓子。
“好,我就来。”蒋经国也大声答应,又招呼章亚若,“一起去吧。”
章亚若看看自己一身血污,有些犹豫,但看蒋经国也一样,便随他一道去了。
礼堂中果真人山人海。敌机的狂轰滥炸,更激起了古城人们众志成城。悲怆高亢的《流亡三部曲)引得台下唏嘘一片。有人振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台上台下怒吼震天撼地!
蒋经国就跳上台指挥大家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指挥艺术不怎么样,但全力以赴,不只是手腕手臂,肩膀和整个身体都投入到强有力的节奏中,仿佛正在跃马挥刀杀向鬼子。
台上台下已交融成一片,所有的人的手都挽了起来,抗战——是人们共同的心愿。
演出结束,涌出礼堂的人流还沉浸在激越兴奋之中,章亚若让人流裹挟着,不知饥饿疲惫。看看手表,深夜了,便不想回家,去公署冲个凉,还有些事务没理清呢,反正在公署大院她也有个锚位,事情纷繁,常得打夜班。
待她冲好凉换好衣回到公署资料室时,自我感觉神清气爽,将下午空袭耽搁了的事务分门别类有条不紊做来,不知不觉中她轻哼起了《平贵别窑》中王宝钏的唱段。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章亚若理好一摞报纸,鬼使神差,随着哼的板眼,婷婷袅袅做了个亮相——这可就成了定格——窗天月光中,静悄悄地伫立着蒋经国!
又惊又吓,又羞又恼。她傻眼了,动弹不得;他却直勾勾地看定了她,并且丝毫不掩饰灼灼的目光。
她局促不安,只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只是这个潇洒的亮相,还因为她穿了件公署忌讳的绯霞色杭纺无袖旗袍!旗袍的左胸襟她自己精心绣了一树繁茂的白色李花,便更衬出衣饰的高雅华贵。这是她最喜爱的一袭旗袍,多年未穿,今夜竟鬼迷心窍换上了?!
“蒋专员嘛,嗯,崇尚朴素。”她的耳畔响起了徐君虎的教训,这才收了两手,摩挲着桌沿,低首不语。
你,真美。”他轻声叹息,是由衷的赞美,不掺一丝轻薄。
他凝睇那用绸带束起的黑发,那象牙般光滑颀长的颈脖,那浑圆匀称的臂膀,将这件柔熟的旗袍衬出了古典的东方风韵。
她怯怯地偷瞥他一眼,不再担惊受怕,却还是窘迫地说:“蒋专员,让你见笑了。”
他哑然失笑。阴丹士林布衫、灰布军服宽皮带、绯霞色无袖旗袍……她是他归国后第一个走进他心田的正宗东方女子!
他恢复了或专员或主任的常态,诚挚热情中不乏居高临下:“章亚若,这两个月我注意到你变了,变得朝气蓬勃、明快自信,大家对你认真负责的工作都很满意,动员委员会需要一个能干的文书,我想让你去干,行吧?”她点点头,眼眶竟濡湿了。
东院两扇门吱吱呀呀开了,一个碧眼金发混血儿男孩骑在警卫曹崧的肩上,欢快地喊了起来:“爸爸爸爸,我找着你啦!”
蒋经国一脸慈爱,他很娇宠长子孝文,他喊着儿子的俄罗斯名字:“爱伦,你又淘气了,这么晚还不睡。”
“我要等你嘛,你答应了晚上给我讲大灰娘的故事嘛。”儿子手舞足蹈,折腾得神枪手曹崧挤眉弄眼。“妈妈与爱理也等你哩。”
蒋经国嗬嗬大笑:“好、好。”也忘了招呼章亚若,拍着儿子胖墩墩的厚的背影留给了她。
她又气又窘,她怎么知道晚上不能加班?一个白天她都在城外几个乡保跑嘛。她不由得恨起这个喜怒无常的专员大人来了,一肚子委屈返身复雨地,两滴泪已落了下来。
蒋经国进到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会议室中坐着公署、警局、省警二大队和专署特务室的头头脑脑,虽然寒意袭人,但都将腰板挺得笔直,不敢有丝毫松怠,蒋专员愠怒的脸色叫他们犯怯。
“一边是前仆后继、流血牺牲,一边是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一边是艰苦卓绝、拯救民族于危亡中,一边是腐败堕落、醉生梦死!禁烟禁赌禁娼已发出布告四个月,为的什么?割疽、治腐败、正风气。可禁来禁去只是小打小闹,却有几处顽固堡垒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明目张胆悠哉游哉地大赌特赌!莫非真是老虎屁股摸不得?我早说过:“不能菩萨心肠,要有霹雳手段!”
专员指的“堡垒”:一处是赣南名绅刘甲第的宅第,每晚照开牌局不误;一处是利民百货商场,哪夜不赌个昏天黑地?几封密告信今天下午同时到达——利民商场晚九时宴席散后即开十几台大赌!或许是输红了眼的赌徒泄私愤?或许是好事者看看你蒋专员敢不敢来真格的?总之,不能装聋作哑了。
蒋经国就把桌子一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夜,是刀山,是火海,我也闯定了!”
就听“吧”地一声,特务室行动组组长蔡百里陡地立起,右脚响亮地碰打左脚作标准的立正姿势:“报告蒋专员,行动组愿打头阵,车到山前必有路,硬闯不行,我们就智取!”
“好!”蒋经国将蔡百里的肩胛重重地一拍,他就欣赏这种作风。
于是设想几套方案,作了一番部署。一声出发,不多时便将利民商场团团围住。
三楼窗口虽掩着窗幔,但仍透出摇曳灯光;时不时还传出嚣张声浪,把个蒋经国恨得牙痒痒的。可商场固若金汤,铁门紧闭,三禁开始后,坐庄抽头的卢中坚经理还加强了对商场的保卫,楼下楼上皆有岗哨,各楼口还有武装警戒,蒋专员莫非真有孙悟空的七十二变,能飞进三楼赌场?何况赌客中还有持枪的军官,万一接火对打,那是下下策呵。蒋经国将只大斗笠低低压着脑壳,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小蒋见不远处有盏孤灯荧荧,他走了过去,是个小吃担子,风雨破篷下,一老头正在下“金线吊葫芦”——这可是南昌的风味小吃,挂面煮馄钝呢。“老人家,生意好哇。”他捱近老人,亲切地打招呼。
“好,好,今夜要吃的人蛮多。”老人喜孜孜地,麻利地往托盘上摆好六只盔边瓷碗。
蒋经国脑海中一亮:“是给楼上打牌的人送吧?”
老人一怔,敏感地瞅瞅大斗笠下的那张脸,心里便有些发毛,身子和声音便都抖抖索索:“呃……呃……”禁赌在赣州城已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啊。
“老人家,你莫怕,我帮你一起送上楼去。我,不会亏待你的。”
事至如今,老人也就抖抖索索端着托盘,让蒋经国跟随着到了商场侧门边,守卫的从门洞眼中看清是送小吃的老倌,便长长一个呵欠将门打开,谁知蒋经国一个饿虎扑食,将其擒拿,那边,手脚敏捷的蔡百里一行早鱼贯而入,眨眼神不知鬼不觉将一、二、三楼麻痹大意的警卫都缴了械。
三楼赌场赌兴正酣,烟雾腾腾、狂笑怪叫不绝于耳。外围是赌牌九押宝的,里边有几桌麻将鏖战犹酣,张张桌上堆着钞票银元金条乃至首饰手表挂表等贵重抵押品,红了眼的显贵阔佬一样一副穷凶极恶相,实谓赌博场上一把刀!蒋经国对此乌烟瘴气醉生梦死说不出的厌恶,怒火从心头烧到唇边,却化成冷冷的嘲讽:“各位老板——财气好哇。”
赌徒们一怔,喧嚣浊浪刹那间化为一片寂静,有眼尖的认出了是蒋专员,吓得话都说不清:“蒋……是蒋……专员……”
说时迟那时快,军警、行动组成员个个都举起了手枪,齐声吼:不准动!赌徒中虽有持枪的军官,但看这阵势寡不敌众,也就软了胆;胆小的扑嗵跪下捣蒜般磕头,连连呼叫:专员饶命!
蒋经国便一声断喝:“一起带走!”
商场经理卢中坚算是命大,是夜不在赌场,闻讯漏夜逃到韶关。左右托人,几经周旋,写了书面悔过,保证今后决不再开赌,又认捐关金三万元,加上当场缴获的现洋金条等近二万银元,这场捣毁赌窟的战利可谓辉煌!这样,才将赌徒交保释放,了结此案。蒋经国与周百皆秘书商议,就将这笔巨款用来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