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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凭什么你想断就断?!”
“姆妈——”
怯怯的焦渴的呼唤,却如针锥托进了母亲的心窝,幸福的剧痛叫她晕眩!
隔着天井(氵蒙)(氵蒙)雨帘,一双儿子正翘首望着母亲。
整整一年了!她朝思暮想、梦魂牵萦的亲骨肉!她寻寻觅觅却杳无音讯的儿子回来了!
她扔了雨伞,疯了般冲进雨帘,疯了般搂住一对儿子,那膝盖却软了下来,哆嗦着跪于堂屋湿漉漉的青砖地上,两个儿子这才放声大哭、跪作一团。
“大衍……细衍……我格亲崽……姆妈再也不跟你们分开了……”她哭得千肠百结,涕泪交流,黄家珍想扶她起来,她却不肯,突然袭来的追悔压倒了她,她有负于天地有负于儿子!
满堂屋的唏嘘抽泣,章老太太硬咽道:“懋李,还没喊婆吧?”一双粗糙的老妇人的手拉住了她的纤纤细手:“懋李,快起来吧。”
是她的婆母!她缓缓立起,一头扑在婆母的肩头:“妈——真苦了你!”唐家婆母便抹了把老泪:“苦尽甜来啊,这不,菩萨保佑,一大家子又团聚了啊。
一大家子八、九口就团团围住八仙桌,吃一顿热闹无比的晚餐。席间,听唐家婆婆诉沦陷之苦,日寇之恶,跋涉之艰辛,旅途之险遇,一顿饭自是苦辣酸咸甜俱尝遍,唯有亚若还多出一味。她想到了张万顺饭馆的晚餐!她的良心她的道德她的母性苏醒了,谴责她的越轨她的荒唐她的爱。她不敢正视她的婆母她的一双儿子!她不知道是怎样将碗里的饭粒扒拉干净的。
饭后,她迷迷糊糊地走到了花园塘这幢蛮有艺术情趣的鱼鳞板住宅前。警卫进去通报的瞬间,她害怕起来,她差点拔腿而逃,她来到这里做什么?是逃避还是深陷罪愆?
蒋经国出来了。处于半明半暗微妙复杂位置的他,不知不速之客为何雨夜而至,便一反平素的洒脱开朗,一板正经却硬是有几分尴尬:“‘事情紧急’,我们去公署吧。”说毕一头钻进雨天,似乎害怕亚若在门廊里说出什么。
一种透心的凉意浸遍全身,她忽然清醒地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还有什么好犹豫好等待的呢?已走到巷的尽头,一堵高大灰暗的青砖墙横亘前方,左、右各延展出更弯的小巷。她停了下来:“我,是有事找你。”
他也就站住,转过身,不吱声,目光却咄咄逼人,明白无误表示出不喜欢她的“突然袭击”,却也接过伞柄,表示着谅解。
“我,我的……两个儿子……还有婆母……来了……”
“哦?”始料未及!什么反应也作不出。
“我想,我们间的一切……就此结束吧。”
他六神无主,胸臆间翻江倒海。是的,他还清晰地记得赤珠岭的冬夜,她没有欺骗他,“我说!我说!我曾是别人的妻子!我至今也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已烙刻进他的脑海。可是!可是!太子的情人有两只拖油瓶!还有一个婆母!这是不可思议的荒唐!滑天下之大稽!贻笑大方!
死一般的沉默,夜雨敲伞分外凄凉。她卑微地伛着背,心被掏空了般地难受,她还在等待,希望他说一句两句,哪怕是言不由衷的惋惜。可是,她绝望了。自尊支撑着自卑,她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男子。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回来!谁叫你走的?”他狂怒地追了上来,一只手粗暴地扳过她的肩头,她竟软瘫地跌进他的怀中,失声恸哭!
“这是不可能的!凭什么你想断就断?!”被捉弄被羞辱的愤怒燃烧着他,是续是断为什么总由这个女子操纵主动?他毕竟是个有血性的男子。
她被他的愤怒震住了,抽抽答答求饶:“我……不能不告诉你呀……”
他的心软了下来,有缕缕幽香沁入肺腑,他又嗅着了她特有的清芬,他摩挲着她的秀发喃喃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不能舍弃她,哪能刚开始就煞尾呢?
“那你说……该怎么办……”怎么办,自是指儿子与婆母。唉,她原来无法抗拒他,只不过是来讨“圣旨”?
“怎么办?唉,你决定好了。”他停了停,“我说过,我,不在乎的。”
渐渐地她止住了缀泣,他拥着这个处境维艰的弱女子,她依偎着这个总算可靠的强男子,雨巷又只属于他与她。
他却轻轻推开了她:“我得马上去情报室,任锡章出事了。”
就又回到了丑恶的现实中。
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十七 团圆的梦破碎得这么快
十七 团圆的梦破碎得这么快
任锡章,他是痛心疾首、恨其不争!
这二十出头的小九江,赤珠岭青干班学员出身,聪颖精干,又小有背景——其兄是战区的少将处长,交游颇广。结业后蒋经国调他到赣州国民经济对日绝交委员会当干事,并兼“仇货检查队队长”,也就是查禁各大商号店铺的日本货。谁知这任大队长竟敢贪赃枉法,案情直接捅到军统戴笠处!其时正是蒋经国建设新赣南、百废待兴、政通人和之际,万万没想到这得意门生,宠臣爱将居然给自己抹黑!不严惩,岂不让一粒耗子屎,坏掉了一锅羹!任锡章便下了大狱,钉了脚镣,不许家庭探视,赣州城中“任锡章即判死刑”已沸沸扬扬传播开。
蒋经国的左右:秘书黄中美、周百皆、高理文,特务室主任杨明,专署军法处军法官蒋善初等便出面讲情。
蒋经国却是一言不发,锁着眉头,咬肌拧成了麻花。只听门外一声“报告”,机要员推门而入,递给落经国两封加急电报。
一封是省政府主席熊式辉拍来的:请将任案解送省保军法处审理”;
一封是军委会政治部陈诚部长打来的:“请将任案解送战区长官部军法处处理”。
蒋经国不看犹可,一看勃然大怒!一条血性汉子,又自视有扭转乾坤之魄力,平生最恨受人箝制当傀儡却又往往不得不受人挟持做木偶!他一拳砸在茶几上:“他妈的!任锡章非杀不可!”
就都不敢出声,高理文却不失诤友本色:“请你三思而行,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胡说!”他脸红脖子粗,失去了自恃。两封急电想必是任锡章的哥哥四出求援的结果,可这岂不更扩大了任案的影响?!
“怎么叫胡说?!……”高理文也面红耳赤,据理力争,慌得众人敢忙劝阻,遂不欢而散。
只有蒋善初晚八点遵嘱又来到东院接任案的批示。
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章亚若出来看了几次,蒋善初也徘徊不已,但都不敢去惊扰蒋经国,只是隐约可闻办公室里翻阅案卷的沙沙声、踱来踱去的脚步声和沉重的长吁短叹。或许,任锡章的处置会有一线转机?
凌晨三点,蒋经国一声沙哑的呼唤:“蒋军法官——”
等得心焦的蒋善初整整衣冠应声进去,见着案卷中的朱批:“死刑”,蒋善初的眼珠子便直勾勾了。
“执行以后好好安葬。”蒋经国又叹息一声:“对他的妻室儿子要妥善安排。”这才疲惫地挥挥手。蒋善初拿了案卷退出,正撞见章亚若端着热腾腾的酒糟鸡蛋欲送进去,亚若忙问:“怎样?”
蒋善初摇摇头:“枪决。立即执行。”
亚若急了,进门只见蒋经国在这凌晨三点却戴着一幅墨镜!森森然透着阴寒之气。
她将碗放到办公桌上,顾不得斟酌字句,冲口而出:“不能判个‘死缓’吗?他是你的学生,只有二十一岁啊。”
“你懂个屁!”他又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歇斯底里地跳了起来,碗也颤了起来,汤水淋漓桌上。
泪水如决堤之水涌出!可她不示弱地盯着这个操着生杀大权的男子。
他却透过墨镜读懂了她目光中的全部内容。他并非铁石心肠冷酷无情之辈,何尝不念师生情上下级之谊?他又何尝没动恻隐之心可怜跪在脚下的任的妻儿?他理解失夫之难丧父之痛。既然朝野皆知、拭目以待,他不挥泪斩这不争气的任某,何以平民愤?何以还击流言?何以向天下昭示他的“清廉公正”,“执法如山”呢?
默默流了许久泪水的章亚若只有让步,她拿起抹布,揩净桌上的汤汁,轻声说:“快吃了吧,都凉啦。”
他摇摇头,却一把扼住她的手腕,手心滚烫。
“哦,葛洛已平安离开了赣南。”蒋经国转换话题。
于是,他与她的心头都宽松了许多。
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或许是急于弥补刚才凶暴的言行,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叠钱,拉过她的手,欲放于手心:“喏,带给他们吧,他们都安排好了吧?”
像被蛇咬了般,她的手一甩,跳了开来:“不!我不要!”
钱便撒了一地。他皱起了眉头,自嘲般幽默一句:“这些钱可都是干净的。”
她冲动了:“我拿了可就不干净啦!我有自己挣的干净的钱!我养得起他们!”
“你怎么啦?”他站起来走近她,很有些不解。
泪水又冲缺了堤坝。她恼恨他突然将话题转到“他们”!这种时候这种场合这种氛围!像从火海中拽出又坠入冰河,像从死神中解脱又身陷黑夜的坟冢堆中,人生的苦难本来就多,为什么还要把这样那样不同滋味的苦难混作一锅煮呢?
这回,他投降了。他忙手忙脚给她拿毛巾擦泪,又终于取下了墨镜,求饶似地说:“我知道,是我不好。”
眼白又布满了血丝,但很善良,充满歉疚和不安。
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俯身将钞票一张张拾起,蒋经国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纸证明:“你看,差点忘了。这是我介绍他们进难民小学插班的证明。”
她将钱放回抽屉,接过证明信:“谢谢。”
他又长叹一声:“唉,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