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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抄小道儿先回来,烛火已点,满室光亮。
大帅笑道:“不用掌灯,全灭了。”小螺儿依言一枝一枝的熄灭,萧护把慧娘放榻上,自己也去鞋睡到她身侧,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
月光,明亮的洒入房中。
花香,也一下子漫入房中。
平时没有这么静,就闻不到这么浓。慧娘陶醉的吸一口,真是香啊。她的心,还模糊的转在曹娟秀可能会见大帅的心思上,又不能明着再问,只含糊地道:“要是你想了……去外面吧。”萧护爱怜的在她发上吻一下,低低地笑:“好,你放心,家里,让你眼睛干净可好不好?”
慧娘撇撇嘴,却是想哭,这分明是愿意外面去。婆婆坐镇京中,慧娘半点儿醋也不敢明着吃,她原本是后背在萧护怀里,此时翻过身子,窝入丈夫怀里。萧护莞尔,把玩着她发丝,一枝一枝给她去了首饰,任由青丝散落手上,才微笑:“我哪有功夫外面去,”
慧娘想想也是,再抱紧他腰身,无声笑了一下。十三再一次自己认识到自己的醋性时,微微面红着,偷偷地看夫君。
正对上夫君往下看的取笑眼光,慧娘急忙闪开,小兔子般可爱,又自己扁嘴。大帅忍俊不禁:“十三呀,等你生下孩子,看我好好打你。”慧娘更扁嘴:“孩子会哭的。”萧护失笑:“是吗?孩子会哭的吗?”
窗外清风随明月而来,萧护搂一搂慧娘,想到自己对母亲说的三年不生儿子就纳妾的话,就取笑十三:“十三,你可以攒足劲儿的生。”
“是父亲要女孩儿吗?”十三从大帅手臂中露出面庞,是一张苦瓜脸很为难:“父亲说过,总是羡慕别人家的女孩儿,可是我,还是想先有儿子。”萧护乐不可支,逗着慧娘的苦瓜脸取乐:“是啊,先有儿子,再生女儿,儿子可以多,女儿,”大帅想想:“也得多。”
慧娘神气地道:“至少得有两个女儿,”
“哦?”大帅故意地问:“为什么是两个?”
“一个往你酒里放水,一个对着你哭让你不要生气。”慧娘笑逐颜开。萧护不笑了,当丈夫的认为这不好笑,想想自己酒兴大发,准许还有客人,两只淘气鬼儿,一定带着一堆丫头,一个望风,一个掺水,等到酒送上来,自己送入口中,一准儿喷出来。
大帅故意板起脸喃喃:“老子揍她们屁股。”慧娘只笑一下,脸儿又重新苦起来。萧护微笑:“想到我把你也揍了?不好好的想,只想生这样淘气的丫头。”
还至少两个。
慧娘嘟嘴儿:“不是,是我还是要生儿子才行。要是不生……”萧护一把堵上她嘴,正色严厉:“不许胡说!”
为给慧娘安胎,让她生个好儿子下来,不仅服用安胎药,还把房中重新作修整,花,更是每天送来,又因鲤鱼有好兆头,有鱼跃龙门的寓意,特意弄了一个上好鱼缸,选金色鲤鱼十数尾,都一尺多长,游动有力,摆在房中给慧娘看。
又有玉壁数面,几乎没有瑕疵,天天命慧娘对着看。家里奏丝竹,也不许是哀怨的曲子,只许喜乐。
美玉就在榻上有两块,萧护拿起一块,放在慧娘面前:“好好的看,不许想别的。”慧娘见夫君紧张,心中难免舒畅,嘻嘻接过美玉,在面前正瞅反瞅左瞅右瞅:“哈,这儿有一个瑕疵。”恨得萧护拧她面颊:“看好看的地方,才能生下漂亮儿子。”
慧娘乖乖捧着重新去看:“哈,天下琼脂落人间。”眼角见到自己夫君嘴角浅笑,慧娘在心里没底气,要是不生儿子……
她赶快认真去看玉壁。
窗外月如银盘,更见婵娟。萧护见十三乖巧,轻笑道:“京中早就恢复鬼市,我让人天天为你去看,有些败家子儿,兴许有好白玉拿出来卖。”
慧娘老实巴交:“多谢夫君。”心中更嘀咕上来,要是不生……赶快心思再回到手中白玉上。窗外,悠扬喜乐的乐曲,度水穿林,缓缓而来。
鬼市上,又是另一番情景。
鬼市,也指凌晨以后开的夜市,淘弄古董的居多。有些败家子儿,好东西不愿意送去当铺,并没有打算赎回,就想卖个好价格,又不愿意在当铺让人认出来自己,就夜里往鬼市上来。
顾孝慈披着一件盖头到脚的黑旧披风,警惕地左右盯着,跟着前面的人。
顾公公弯腰装上年纪,前面的人也是弯腰上年纪,他是真的上年纪,时有轻咳,也是普通的认不出来身份的旧披风,左手紧紧搂着一个旧匣子。
这个人是太妃宫中的章公公。宫乱的第二天,他也收拾过内宫,不仅如此,宫乱的当天晚上,他让人击晕在内宫中,直到天亮让人救醒。
章公公最近时常夜里出宫,抱着个旧匣子往鬼市上来。
就是先帝在时宫掖森严,不当值的太监也可以出来喝个酒赌个钱,最近宫中无皇帝,看守上不如以前严谨,主要是人太少,章公公就出来得更随意。
两边摆开摊子,上面古玩翠玉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假的居多,这是一个标识,告诉来的人这里收古董。
不少人和顾孝慈章公公一样,蒙头盖脸不给人看正脸儿。
章公公到一个摊子上,低声问话,压住自己太监嗓子:“收玉吗?”
“收。”
“什么价儿?”
“得看货才出价儿。是前朝的,完整的,价儿高些,本朝的,也过得去。坟里扒出来的古玉,就更美了。”摊主直觉是大生意,往左右看看,很是警惕,夜里往鬼市上来送古董的人,偷的抢的盗墓的都有。
他只看到披风内一双混浊的眸子,眸子深处燃烧着说不出来的火苗子,似千年*得不到满足似的。
这眸子,把摊主吓一跳。小声问:“带在身上?”
这路人手中,往往有好货。
顾孝慈走到附近摊子上,拿起一块破石头问价格,注意这边的动静。章公公犹豫不决,手中匣子紧一紧,摊主眼睛亮了,破匣子里很多藏着好东西。他试探的问:“给我看一眼?”章公公好不容易才微动动头,却道:“不能在这里看。”
摊主笑道:“那是当然。”他往身后小巷子里看一眼,小巷子无灯无火,月色也照不进来,有深不见底之感。
章公公一个人来,自然担心遇到强抢的。他衣内,还带了一把刀子,手摸摸刀,点头道:“只到巷口。”
摊主丢下摊子,和章公公走到巷子口,搓着手笑:“是什么?”
旧匣子露出一线,没见到里面具体是什么时,先有宝玉光透出来,在深巷子中明显有一线闪烁着。
顾孝慈看不到,只见到摊主眼睛着火般亮了,这光,明显是好玉。
“嗖!”顾公公手一抖,手心中扣着的几枚铜钱打了过去。一只正中章公公开匣子的手指,一只正中摊主的手臂,摊主就手一动,章公公眼神儿花,当成打抢的,关上匣子拔腿就跑。摊主急了,吃这行饭的大多有混混支持有背景,虽没有看清楚,见到上好的东西要错过,手上又痛,明知道不是章公公打的,也大喊一声:“兄弟们,有人打抢!”
附近几个摊主应声:“有!”
虎虎迈开大步拦截章公公。
顾孝慈丢下破石头,手中铜钱连发,一下子打中几个大汉拳头,章公公出溜一下子,从他们忽然垂下的手指间飞快跑走,敏捷的都不像上年纪的人。
夜市上马上乱了,一个人抱着手中包袱,反应不快还在乱看:“什么事?”一看就是个斯文人。
他对面的摊主手用力一扯,包袱打开半边,露出东西半边:“是青铜器!”那个人抱着也飞快就跑,这里有打抢的,以前就有。
几个人在后面追,不知道是追章公公还是追青铜器。
顾孝慈也飞快后面去追,怕章公公手中东西有失。见另一个巷子里,一个人也飞快奔出,两个人重重一起,风衣摔落,露出各自面容。
“小鬼,死小鬼,见到你就晦气!”顾孝慈暴跳如雷,扯好风帽,就开始痛骂。撞倒他的人,少年个头儿,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脸,头上扎着个双丫髻,是萧规。
小鬼一跳起来,对着顾公公就是一脚,骂道:“老鬼,你挡道了!”转身正要去追,发上一紧,一个丫髻让身后的顾孝慈握在手里,顾公公坏坏地笑:“你这是什么?奴才还等着行冠礼不成?这总角的发式,头一回见你扎?”
小鬼才举拳头,头皮就痛不可当,再回身踢脚,人几乎被顾公公揪着丫髻拎在空中。小鬼恼怒地道:“好吧,我告诉你!我们夫人有了,大帅让家里摆萱草,又新种不少石榴花树,鲤鱼只要金色和红色,又让人采买各式彩雀子,南边儿又去买孔雀,给夫人博兆头儿。我生得比你面皮子俊,又跟随夫人听使唤,大帅让我作小哥儿打扮,是个好兆头。”
顾孝慈哈哈大笑:“我说你这奴才几时成了哥儿?”
过去行冠礼的,只有贵族少年。平民孩子们也总角,不过不行冠礼,能扎的时候就扎高发髻,小鬼去年就不总角,今年又梳两个丫髻,平白的惹笑顾公公。
身侧,又有两个人追上去,喊:“小鬼快些!”萧规大骂:“老鬼放手!”顾孝慈笑眯眯继续把玩他的丫髻,不时揪一下:“小鬼,你来这里作什么?”
“小爷我踢你!”小鬼又骂,挣不开顾公公,才告诉他:“大帅让采买上好白玉,又听说这里有明着打抢的,我们奉命来这里便衣看客。咦,你来作什么?”
小鬼坏坏的笑:“你丢了什么,这里来捡?”
顾公公针扎一样的松开手,对着小鬼屁股上就是一脚:“滚你的吧,咱家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一脚踢得小鬼叽哩咕噜地上滚了几滚,破口大骂起来再看,“咱家”已不知去向。
小鬼摸着小屁股骂着,去办自己差事。
顾公公,一径回宫,直到章公公房后。见里面有烛火,窗户上面张眼睛,见章公公就着一枝小烛火,旧匣子打开,露出半边旧绸布包着的,半角龙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