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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郡王妃眸子里水光点点:“皇上,妾虽无牵挂,只挂念你……。”她又羞又怯,拥进皇帝袍袖中。皇帝抱紧她,忽然叹道:“昨天,我很是嫉妒萧护。”
“哦?”郡王妃不解。
“你没有看到,他和妻子在金殿下相拥而泣,为他的妻子在朕面前行凶,朕贵为天子,却得守这礼法尺度,不能为你……。”皇帝嗓音中带上忧愁:“和朕相比,他是个男人,朕却是个懦夫。”
这些流于感情的话,只换来江宁郡王妃的惊吓:“皇上你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我们这样不是很好,你护我顾我,寿昌才能长这么大……”
她紧紧抱住皇帝:“你不要吓我,你说这些话,真吓人。”
皇帝被打醒,见怀中女子紧贴自己,身躯如柔藤近老树,又似游鱼近弱水。他满足了,轻轻抚摸江宁郡王妃的头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让你丈夫去军中好不好,这样你家功劳更大,早一些封王。”
“皇上又说不应该的话,不是说自宁王殿下以后,除皇子外,再没有异姓亲王。”江宁郡王妃总是柔和而又识大体的,她一面疑惑皇帝今天旧话重提,是受了谁的挑唆;一面劝着他:“我虽不识朝政,却也知道宁王在时,皇上轻松得多。皇上,听说你革去萧家世袭一等侯,可怜萧少夫人,该有多么伤心。”
皇帝拧拧她面颊:“有呀,总是这么心善良。”
“要没有宁王,我可怎么能……和皇上……”江宁郡王妃羞赧地红了面庞。
两个人全沉入旧事中。
几十年前,邹国舅一怒杀了香姨娘,宁王还在,怎么能容他说杀人就杀人。江宁郡王出首告的,刑部来人捆了国舅带走。皇后还在,跪在宫门为邹国舅求情。皇帝当时是震怒的:“外戚大胆如此,以后只怕难以收拾!”
江宁郡王妃就是这个时候,宫门叩头请罪。皇帝本来是不见的,后来想到皇后病弱,勉强没好气的见了她。
那一天,小雨淅淅而落,正是春末落花时节。郡王妃衣着凌乱,发上狼狈湿了半边,几片残花贴于发上,有惊心动魄的美。皇帝在六宫中见到的不乏美人儿,清一色端庄容貌。当时一见,胸口好似被重重的捶击,竟然有这样的美人?
其实是骨瘦如柴,这样的人很多人会可怜。
又更显眸深鼻高,嘴唇儿本无血色,是咬出来两个深深牙印,红得触目惊心。
皇帝一见就动了心思,让人去查明邹国舅为什么杀人,本来是想拿国舅当个靶子好好惩治,结果知道原因后,皇帝轻轻地放过去,骂了邹国舅一顿,打发他立刻离京去军中。等国舅再回来,是先皇后有恙,郡王妃有孕。
由萧护和少夫人的深情,引出来皇帝对江宁郡王妃的感情。皇帝是认为自己还不如萧护,而郡王妃却是听者有心。
半个时辰后,她步出宫室,寻来宫中女官:“贵妃这几天见的什么人?”皇上重提封王旧事,只怕是石贵妃又做了什么。对于石贵妃的贪婪,江宁郡王妃已经受不了,先闹着要进宫,进过宫不满足,又要当皇后,就是从这一件事上,姑嫂两个人生分。
郡王妃是心中受过大劫的人,只想有人怜爱就行,和野心勃勃的石贵妃根本走不到一处去。
女官如实回话:“才让人请三皇子去她宫中。”
江宁郡王妃把帕子狠狠一绞,往石贵妃宫中走去。这个不死心的,以前想收三皇子在膝下,张太妃不答应,又打七皇子主意,文妃恨她还来不及,怎么还会给她。郡王妃一改面上的温柔,眯起眸子有几分冰冷,
她不知道她再也不能生了吗!
还敢乱想!
这一位郡王妃,是先忠于丈夫,丈夫无情,受皇帝庇护,对皇权无比忠诚。路上见到寿昌笑得格格的,郡王妃才和缓几分面容:“这个孩子,真是淘气啊。”
这个孩子淘气得出了格,郡王妃还满足于有皇帝能庇护她。
……。
城门上,一行数人进了京城。为首的一个人面色一般,左右看着见没有什么异样,再打一鞭子:“快,去见大帅!”
他走以后,一个男人上马急奔去见鲁永安,兴奋得不行:“易平湖进京了!”鲁永安正看着家人办年,用力一拍大腿:“老子总算等到他!”
往外面就走,鲁夫人喊他:“是个什么人?”男人们全是这样的,对妻子都不说,有怕她担心的意思,也有不愿意她阻拦的心思。
鲁永安丢下一句:“是个朋友。”狞笑着出门,先去王源家里。进门就问:“小王在哪里?”回说不在家。鲁永安自言自语:“只怕在少帅那里。”再去姚家,在门上先问姚兴献在家里,往里就闯,一面闯一面喊:“小姚!出来接客!”
罗氏正和姚兴献给生气,这几天几乎没好好过。她才出二门,就听到这一句出来接客,罗氏气得手都软了,扶着门边喊丫头:“去看看什么事,去盯着看去哪里!”
丫头不一会儿回来:“说去萧家呢。”
罗氏灰心,泪珠滚滚而落,那少帅就是个不长眼睛的不成?
姚兴献和鲁永安到了旧宅,见王源的马在门外。相视一笑,叫开门进去,见王源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清嗓子:“咳咳,偶发诗兴,”又沮丧:“怎么没有诗,干倒有一脑门子。”
“哈哈,就你还诗,你写出来满纸血还差不多。”姚兴献笑得快抽风。鲁永安神神秘秘:“来来,带你玩去。”
王源狐疑:“你带我玩?”他大大咧咧:“你还没老得玩不动?”萧护在房中缓缓道:“进来!”三个人兴冲冲进去,见少夫人满面红晕,往外走。
慧娘隔上一会儿,就要看几眼丈夫,抓住空子就缠绵一下,解解她感激丈夫为父母申冤的相思苦。
少帅很喜欢,不过也有点儿……。占时间。
“易平湖到了!这兔崽子到得快,昨天圣上才说公审,他就来了!”鲁永安咧开嘴笑,但是还知道问过少帅:“今天揍他行吗?”
萧护看着这个中年将军,他从到军中桀傲不逊,到现在的事事依从,往事,一晃就过去了。少帅笑:“好。”怎么能不如他意呢?可怜他跟着自己才受冤枉。
四个人兴致高涨商议怎么揍易平湖。没有一刻钟,慧娘又从门外探进脑袋来,像个孩子一样。萧护手一指:“带上十三。”慧娘乐得一蹦进来:“什么事使唤十三?”
“你最能的,揍人!”萧护自己先好笑,他还有心事要想,让慧娘带将军们去廊下:“还可以赏梅。”
在这里用过晚饭,慧娘换上少帅旧衣,带上刀喜滋滋的辞出来,四个人全风帽盖脸,顶着风雪往易平湖下处去。
见行过水桶巷,又过了三元巷子……忽然慧娘住了马,双手颤抖地勒住马缰绳。姚兴献三个人已经过去一步,见少夫人没跟上,回身看时,见风帽下露出半张没有血色的面庞,白得吓人。
几点晶莹的水光,在面颊上一点一点滑下来。
哭了。
鲁永安奇怪:“十三少,你怎么了?”他有时候还是喜欢这么称呼。王源嘻嘻:“风雪大?”这是开玩笑。姚兴献顺着慧娘的目光看去,见一座旧宅院,门上有新有旧,是修补过。青墙黑瓦头,在马上见里面有灯光。
姚兴献却知道,这是封家的旧宅子。
他默然在风中低头,只想想,就放软嗓音:“去看看也好。”慧娘没有吃惊姚兴献几时知道的,只是点一点头。
骤然见旧宅,仿佛是昨天还来过,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她哽咽着,下马一步一凝重地走过去,手在夜晚玉似的白,在那门上离开有一寸时,怎么也推不下去。
里面忽有脚步声,慧娘往后就退,姚兴献跳下马,站到她身边。见门开了,一个家人端着刷子东西出来,嘀咕道:“大白天的不刷墙,这晚上让人刷墙,不知道天可以冻死人!”见几个人几匹马在,像是路过的,没有多看。
他对着墙上,刷,再刷。忽然身边有人叫出来:“不要!”刷子停在墙头一处痕迹上,家人不耐烦回头:“这是你家吗!”
慧娘擦擦泪水,袖子里取出碎银子:“小哥,这一处不刷也罢。”是个古怪的画,是慧娘小时候画的。真不容易,现在还在。
门内,又有笑语声。一个熟悉的嗓音笑道:“不用再送,主随客人便吧。”衣角一闪,眼前一亮,见一个人着珠色衣衫,衣上繁杂密密绣着花朵,人比珠色光彩,是靖江侯南宫复。
他手中拿着一个旧盒子。
几个人一见面,南宫复明显一惊,匆匆在慧娘面上扫过,和姚兴献等人见礼:“将军们。”人赶快走了。
鲁永安喃喃:“他怎么像落荒而逃?”慧娘却觉得南宫复手中的旧盒子很是面熟。他从自己的旧家里取走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造反了!
鲁永安说得没有错,南宫复是见到慧娘后落荒而逃。他一直到进家门,才觉得心里好过些。又去自己托言静修的地方,只有几个清雅小厮在,让他们出去,关上房门,打开怀中的木盒子,里面是几张旧画。
有大有小,有的是随笔而画,有是工笔细描。南宫复亲手移来烛火,取出一张在烛下看,上面的人黛眉蛾妍,眸子深深,正是萧少夫人少年模样。
她现在也不大,不过画上年纪更小。
少年的两年时光,长得飞速。
南宫复面上露出对自己的满意:“真不容易。”他弄来这些画,画了大心思。封家被抄后,家宅收回,给一个外地来的京官儿居住。南宫复在昨天金殿上萧少夫人受指认后,花半天时间认识这个京官儿,今天取来画。
他是胡扯一通,说这宅子以前住过自己旧友,也许里面有旧物。那京官儿不太懂以前住的是谁,给靖远侯面子,让他自己去翻。
这些旧物,在抄家时全翻得很乱,后来为赐宅,随便收拾。凡是值点儿钱的东西全取走,烂纸头找旧屋子一塞,那京官儿还没有收拾,这才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