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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只想清君侧,的确算得上没有二心。不过也想过斩杀国舅,对国舅是有二心的,还有摇摆不定之中。
邹国舅狠狠瞪他,有句话不好说出口,你忠心不二,怎么不娶郡主!
送萧护出去,再见张守户,父子三个人全是一口咬定:“那是什么人,我们不知道!问姓萧的小子就知道。”再也是同样的话:“我父子忠心不二……。”
邹国舅让人笔录,知道和这些人多说也是废话。又喊来当时在场的几个将军们,都说那几千人并没有上前,是以是哪一家的人还不知道。
国舅爷也不烦恼,收起笔录,出门往宫中回话。昭狱中关着张萧二家,又调京都大宁卫看守昭狱,再调大兴卫在张府外,前门后门全围住。再有萧家的下处,是神武卫围住,只是不让里面人知道就是。
同时,加紧搜捕今天街上聚众而作鸟兽散的那几千人。
雪,漫然下着,街上还是热闹的,不过有几分紧张气氛。城北角里有一条巷子叫二道巷子,里面住着三、五家人。第三家门里,由外面走进去一个人。
这个人一身布衣,像个小商人模样,进去就喊:“舅母在家吗?”门里出来好几个人,有一个后生,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近五十岁的年纪,皱纹满布,一道道全写着她经过的岁月,见到进来的人,露出笑容:“是她姑爷,这么冷的天,快屋里坐。”
那个人却是出卖慧娘的季氏丈夫。他到屋里,等不及的就开口,满面春风,且有惊和疑:“舅母,告诉你们一件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老妇人更有了笑容。季氏丈夫眉飞色舞:“你的外甥女儿,就是以前家里当官,去年被抄家的那一个,如今啊,回到京里了。”
这老妇人,是封夫人的表兄,和季氏的父亲一样,也是慧娘的表舅,不过比季氏一家血缘关系亲得多。
过去亲戚们,是时常走动。慧娘不太见亲戚们,季氏几个月见一回,已经算是不少。老妇人更不多见,不过常见封夫人。逢年过节见到过慧娘,也是一个认得清慧娘的人。
她一听就哭了,拿衣襟擦泪水:“可怜我的表妹,可怜我的表妹夫,都说当官不好,天子脚下更不好当,果然是这样的。自她去了,说是什么什么大罪,我不信,我表妹夫再和气不过,表妹又多良善,怎么会犯大罪?我也没弄明白,又听说十三娘没了,”
这是个知道慧娘叫十三的人。
季氏的丈夫却不懂,他是受过袁家叮嘱而来的,一切事情要打听清楚,忙问道:“什么娘?”老妇人叹气:“唉,女儿家名字,你不要问得这么真。”季氏以前看过慧娘回家去,只和自己丈夫说是表妹那里,很少提名字。季氏丈夫直觉上这是个重要信息,可以换钱,紧紧追问:“是叫十三娘吗?”
告示上不是写着封慧娘。
这是除季氏外,唯一的一家住在城里,又知道慧娘闺名的亲戚。萧护让人查,有哪些亲戚住城里,查来只是表亲,又不经常往封家去,少帅随时清君侧,就没有多关注。
季氏丈夫的追问,却让老妇人疑惑:“你为什么只问这个?”季氏丈夫一愣,才知道自己问得太急,忙收回来:“我好奇上来。”再说正经事:“我却见过一面,”老妇人上了年纪,也记不大住他有没有见过十三娘,只是问:“在京里?”
“是的,我见到她穿着很气派,又是首饰又有丫头。舅母你想,咱们到底是亲戚,去年封家出事,你外甥女儿在家里哭,我心里也为他们难过,一直放在心上没有忘。今天离得远远的见,咦,我说这不是亲戚姑娘?当时就打听了一打听,她嫁得好,嫁给外地的大官,跟随丈夫进京,住着一处大院子,使唤好些人,好不威风。我想着舅母以前同她家里走得近,有这个好消息怎么不来告诉你。再者,是亲戚就应该上门去拜,我怕认不真,请舅母同去如何?”
季氏丈夫满面春风:“你们舅甥也可以得团圆。”
中年人是老妇人的儿子,后生却是她孙子,父子两个人觉得不大对:“表妹不是说有罪名在身上?怎么敢进京。”
城门的告示过了一年,已经不在。“封慧娘”下葬过,这告示就没有再贴。百姓们消息不通,又无处去问,大多是懵懂的。
由着季氏丈夫笑道:“人家嫁个大官,难道不能扳回来?”他只对着老妇人笑:“舅母,我是特地来提醒的,你外甥女儿城外走亲戚没回来,你也知道的,我平时怕她几分,怕她回来说我不去看表妹,表妹嫁再大的官儿,这一年两年不回京里,京里人情物貌还是得去告诉她,倒不为图她什么,我在巷口铺子里的有几色礼,请舅母同去,要是表妹,就把礼留下,要不是表妹,咱们再回来。”
中年人好笑:“你有这么怕媳妇吗?”
“哎,大哥你不知道,你家表妹现在大几岁,脾气也大了上去。”季氏丈夫这么说。老妇人有些动心,主要是封家忽然没了,她伤心了很久,一直刻在心上。听说外甥女儿嫁给大官又回来,没有不见的道理。
就命儿子孙子跟上,自己扎了头发,家里还有一个小丫头,让她看门。外面雇了车,往姚家的旧宅来。
这旧宅外面暗中围上神武卫,袁朴同亲自看守,无声无息放他们过去。
慧娘自萧护等人被带走后,一个人在犯愁。墨守成规四个小厮被带走两个,萧北跟去了,萧西还不见踪影。
给媳妇们用药,苏云鹤才回来,一回来就找萧护,听说被带走,苏云鹤嘴唇紧抿,似有什么话狠咽肚子里,道:“我去看看。”马明武拦住他:“这里没有主持的人,你走了怎么办?”
孟轩生在房中羞愧难当,从女人们出去后,外面乱声大作,孟轩生就问马先生:“咱们也出去看看,”他的意思是:“帮着说说。”
马先生站在院子里,并不出去,而且不疾不徐,不管外面有多叫闹,他道:“这里也要守着。”有人进来总是不好。
虽然这里不是少帅大帐,不过总有几封来往书信是不是。
孟轩生就自己出去,出去见都亮刀剑了,吓一跳才说一声:“休要动手,听我一言。”道边儿一块石头被刀风激起,奔着他脑门上就来,小孟先生跑得快,才没被砸中。后来就去照看锅灶,秀兰拿着漏勺就走,把锅里油忘了。
小孟先生出身清贫,厨房里活会做。灶下添一把柴,把余下的鱼炸了,就做了这么一样事。
见少帅萧拔张伯姚兴献王源小厮等人被带走,余下是个男人都有伤,小孟先生没脸见人,在房里。
慧娘忧心忡忡候夫君回来,见天近中午,媳妇们全有伤,她和奶妈们下厨收拾饭菜打发人吃了,又让人给萧护等人送午饭,就在家里想接下来怎么办?
真没有想到弄出这么大乱子,慧娘心中不自在。
马明武和苏云鹤、兄弟们占据正厅,慧娘就在厨房里弄茶弄水。半下午时,听门响。回来的小厮萧守和萧成去开门,见门外一行人,为首一个老妇人颤颤巍巍:“我是城北陈家,请问你们家少夫人在吗?”
这声音耳熟,慧娘就走出来。两下里一照面……
慧娘脚步在雪地里发出响声,“格叽、格叽!”一气退出去十几步,斜步退到院子里一个大金鱼缸外面,身子碰上去,人险些坐地上。
她穿着小皮靴,才格叽响声大。
把别人全吓住。
“我的姑娘呀,总算又见到你!”老妇人满面泪水往里就扑,冯妈妈见状抱住她,没有好脸色:“不许乱闯!”又回头看慧娘,见若荷和秀兰在扶她。
房中的人全出来了。
今天是多事之秋,少帅没回来,大家都尖着耳朵。
见老妇人苦苦的要进来,哭得泪流满面,嗓音虽嘶哑,却人人听得清楚:“我的十三呀,可怜你爹娘死得惨,可怜你一个人过上这两年,可怜你又回到京里,舅母为你流了多少眼泪,背地里想你多少回…。。。”
慧娘呆若木鸡。
这是表舅母!
只是更老了几分。
听她哭得形容都走了样,慧娘心头一酸,逃难时种种辛酸又浮上心头。最困难最没吃的最经风雨的时候,慧娘不是没恨过亲戚们。她曾经憎恶这天地间,认为帮一切人全是假的。母亲乐善好施,又落得是什么下场?父亲从来和气不和人争,又落得是什么下场?
今天,这泪水湿润她的心。她恨不能上前去……认下她!
可是,她不能!
……
老妇人还在声声哭着,马明武面色难看的过来,把她身后人的表情看在眼中。见中年人惊喜交集,后生不知就里,另一个男人却目光贪婪。
苏云鹤受不了,不管马先生没有开口,苏小弟怒气冲天走来:“哎!我说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我表嫂,怎么是你们家姑娘!走开,不要乱认亲戚!”
孟轩生是个呆子,怕苏云鹤惊吓到人,主要是这老妇人哭得没有人不信,她哭得太真。小孟先生走出来拦苏小弟:“你认得少夫人所有亲戚?”
苏云鹤一口气又堵在胸口,那舅爷们?天呐。好吧,至少眼前这几个人比猪头肉似的舅爷们好。
他疑惑的放软嗓音:“老人家,你们找的是谁?”
“认错了!”马明武断喝一声,希望苏小弟搅局,不想又有个孟呆子。他又嗔又怒撵人:“出去!”
舅母怎么肯丢,她上年纪的人,最怕的就是亲戚们有哪一家颠覆流离,古代人交通不发达,对能走动起来的亲戚关系重视得多。
见慧娘满身绫罗,一头花翠,认为表姑爷的话是对的。封家已经没有罪名,那就相认吧!
“十三娘,”她哭哭啼啼。
苏云鹤愣住!
他和萧护走得近,知道表哥时常亲昵地喊十三。
无意中看马先生,那面色如倾了一银河的墨汁。
终于,慧娘一挺身子站直了,中激出来的几点泪水硬生生逼回去,沙哑着嗓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