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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里地的路,不多,不过屈辱得很。
邹敬塘听到萧护就一肚子气,这个人坏得很!
退回去已经来不及,见上官而不敬也是罪名。知道萧护千盼万盼就盼自己出错好拿捏的邹敬塘,硬着头皮含气带怒地过去。身后带几个人原本是防着砸门的,现在成了聚众出迎。
萧护在马上,居高临下,等邹敬塘挪到面前,还是紧抿唇角一个字不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邹敬塘没办法,躬身打了一揖:“卑职邹敬塘见过萧少帅。”
冬天风是冷的,嗖嗖从两个人中间吹过去。萧护等冷风吹了片刻,才冷若冰霜地道:“下站着什么人?”
你官职也不要了!
四面的人屏气凝神,再笨的人也知道萧少帅今天要找事情。邹敬塘又愤又怨,没办法单膝跪下,高声报名:“京都大兴右卫将军邹敬塘见过玄武军萧少帅!”
“哈哈哈哈……。”出人意料的,萧护长声大笑起来。
这笑声,邹敬塘摸不着头脑,心里漫漫地寒上来,又想到有国舅,才有底气。萧护不让他起,他只能跪着,听萧护长笑了盏茶时分之久,邹敬塘先骂中气倒足,又想,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萧护悠然开口:“邹将军!”
“卑职在!”
“你是哪一年当的将军?”
“回少帅,是十六年卑职升的大兴右卫将军。”
“你从什么官职上升起来?”
“回少帅,卑职以前是西城门偏将。”
“哦,是什么考绩,你升的将军?”
邹敬塘恍然大悟,他是有意的。膝盖下面是雪地,寒浸浸的上来,这样问上半个时辰话,不至于得老寒腿,也冷得人难过。
他也不是吃素的,双手往上一拱:“回少帅,有话请进去说可好?卑职还在当值,不敢擅离职守。”
萧护淡淡:“你是说,我让你跪在外面回话不对?”他直接挑明,邹敬塘心一横,反正老子也不怕你,这是在京里。他直言不讳地道:“少帅命卑职跪着回话并无不对,不过卑职正当值,少帅妨碍卑职当值,上官查下来,卑职吃罪不起。”
慧娘很想出来打他一顿!
“好吧,那我们就进去。”萧护总算松口中,邹敬塘才要起身,萧护又问:“邹将军?”邹敬塘本来就跪着,听他说话无奈习惯性的又跪下,忍气问:“少帅请说。”
“你那是办公的地方,我携着少夫人而来,可以进去吧?”
邹敬塘鼻子都要气歪,心想,不让你进,你说是来探视的,谁又能把你怎么样?再忍气道:“可以。”
萧护慢腾腾道:“这我就明白了,我们在你的地盘上,对与不对,总得先问过你。”邹敬塘心中一惊,知道他是为打死士兵的事而来。打死士兵这事,对与不对,估计是少帅今天来的目的。
当下警惕上起身,请他们进去。让出上座给萧护,萧少夫人不坐,站在一旁。萧护一坐下来就似玉山倾倒般没了精神,萧少夫人开口,她声若明铛:“邹将军,我是来探视伍有井的。”邹敬塘心想来了,半带客气地道:“伍有井口出狂言,侮辱看押的人,被看押的人失手打死了。”
“失手?”慧娘颦眉头:“这?在你地盘上,这叫对与不对呢?”
邹敬塘毫不客气地顶回去,去回萧护:“少帅!这是我办公的地方,不是你家的厨房!少夫人无官无职,要问话请回你家厨房!”
萧护马上对慧娘道:“这是人家地盘上,也有你乱问的。”慧娘扁嘴:“那我问什么?”萧护笑:“女眷们,当然是说女眷的话。”慧娘露出笑容:“邹将军,”
邹敬塘咬牙:“少夫人请说。”
“你家夫人年纪几何,有几个孩子,想必是天真烂漫的?”慧娘盈盈而笑,又道:“呀,这是你办公的地方,看我问错了。”转而对萧护撒娇:“夫君,你要为我担待才好。”
萧护接住她的手:“我担待不了,这是人家的地盘,你难道不知道?”
“少帅!”邹敬塘忍无可忍,暴怒道:“您是特地来羞辱和恐吓卑职的吗?”萧护大惊失色:“将军何出此言?我来看我的人,见到你,难道不寒暄几句。少夫人说你一表人才,对你夫人心有倾慕,这是恐吓?”
邹敬塘直直瞪着他:“萧少帅,我知道你猖狂!实说吧,那死了的士兵,是他自己犯楞,掌刑的没把住,不小心打死了。你放心,不是收了谁的钱!”
他这么爽快,萧护也沉下脸:“你是条汉子!那我问你,怎么就我的士兵楞,别人的都好着!”他指的是张守户。
邹敬塘有些吃不住,但是他真的两边钱都没有收,也能站得住。想到自己妻子和孩子们,邹敬塘又惊又怒:“萧少帅,我保证以后公平!你可能放得过去?”
“放不过去,人也没了!”萧护到此时才恨恨地说一声。他旁边,刚才娇弱的萧少夫人冷笑:“而我的夫君,我也嫁了!”
这一对夫妻胆子不小,跑来这里逞威风。邹敬塘先低头,把他们糊弄走再说,说了几个是。萧护和慧娘见目的已到,也不多为难他。让他叫出几个人见见,邹敬塘犹豫不想动步,萧护又要拍桌子,这才叫出几个人来,全是满身伤痕,披锁带铐而来。
衣着,全打烂了,不知道是板子还是鞭子,一道道或青紫或红肿。慧娘一见就拿帕子掩面哭了,嘤嘤哭得萧护心中更怒又悲。忍悲一一的安慰。见他们跪下放声大哭,萧护也流下泪水:“且忍一时,我上奏折公审!”
设不完的私刑,萧护心中寒冷如冰。邹敬塘也尴尬,解释几句:“您要见别的人,倒没有动刑。”
动的全是萧护亲兵。
他在军中有一个千人队的亲兵,提来了一半。
亲兵们当邹敬塘不在,抓紧时间句句控诉:“问十三少怎么勾引少帅,怎么气走郡主?问将军们哪些是少帅亲信……”
问得邹敬塘白了脸,不顾什么,当着士兵的面给萧护跪下了,求他道:“少帅,你宽放一回,我给他们治伤,保证以后少有刑讯。”邹敬塘也傻了眼,他没有想到这些打伏的兵,见到萧护就反水。
萧护瞪着他:“邹将军,做人且留三分路!你好好想想,你能把这些人全打死,一个也不会跟我去面圣!”他手一指慧娘:“你忘了吧,我妻子可是杀乌里合,给宁王殿下报仇的人!”
那嫣红如花的萧少夫人,正哭得哽咽难言。
杀乌里合天下闻名,邹敬塘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跟着邹氏一族目中无人惯了。此时才起来,把那娇花软玉般的少夫人狠看几眼,又想到她罗衣能败袁朴同的事,邹敬塘一声长叹,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萧护敢发难。
很多人,是想不到萧护敢在京中发难。包括邹国舅和张守户。邹将军认倒霉,当即喊人来给士兵们上药,又在狱中分发药下去,灰溜溜地侍候大半天。
回去的路上,慧娘对少帅也打心里惊叹。他真的敢?他这么做,知道是什么后果吗?一旦上殿面圣,邹敬塘也可以推翻,说是萧护逼迫而行事。那可怎么办呢?
往外面看萧护,见他一身黑色大麾在雪中更稳得似永远不倒青山,而眉头也不是忧愁,而是思索。他在想心事。
又佩服又敬爱他的慧娘再次喊他到车前,低低地道:“不管怎样,十三总是和你不分开。”换得夫君一个笑容,认真看去,他笑得畅快,真的是不担心。
慧娘也就放下心。
不管是自小的教育,萧护是她的依靠,还是一直以来和萧护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一直是依靠。这种依靠不是明显可见,却像那细雨轻风润入心中,落红虽然成阵,却更化春泥反护花。
马上的那个人脊背坚挺眼神犀利神思敏锐,握住马缰的手稳定又温和,看他一眼,都觉得心中温暖许多。
慧娘在车里揉帕子叠帕子捏帕子,一会儿想到受刑的士兵,一会儿想到英俊的夫君。无意中郡主冒出来,慧娘在心底道,呀,看你嫁给谁?
没多大功夫,他们回到家。而同时,两个人一前一后分别进了邹国舅和张守户的大门。邹国舅阴沉着脸,想说什么又忍住!让人出去,起身来他有了忧愁,萧护不依不饶,又胆大到上门威胁邹敬塘。
要是以前可以惩治他,可夹着一个杀乌里合的人,还没有领赏赐。皇上早就说见,一定很想见,全是寿昌闹腾,才拦下来。
看他这样子,分明是逼急了。邹大帅真心不想把萧护和张守户任何一个人逼急,虽然他痛快在野狼谷张守户不得力。萧护和张守户打官司,邹大帅致信太子:“可以伺机收伏。”不想这两个人分明红了眼,带着不扳倒对方不罢休。
怎么办?
三军中有两军拼个你死我活,邹大帅看这不是好光头!
他为太子计,要保全军力才行。
而萧护和张守户,一个要清君侧,一个要造反,肆无忌惮。
正愁眉不展,窗下有人回话:“袁将军带着一个女人来见。”邹国舅听到是他,眉头更紧几分。他同情袁朴同,不过看到他就更想袁相野。正心烦意乱不想见人,袁朴同偏偏跑来。国舅闷闷道:“见。”
什么女人?邹国舅知道自己不甚贪女色,一半是在军中克制习惯,一半是憎恨姐夫江宁郡王左一个右一个。
国舅自己尝试一下,不贪色不能过吗?不是一样能过。
门帘子打起,袁朴同今天来得不一般,牙齿咬得格格响,却又满面春风。邹国舅才疑惑,见他身后转出一个女子,是民女打扮,跪伏在地请安的话都说不全,只会说:“给大老爷请安。”
“国舅爷,萧护窝藏钦犯!”袁朴同跪倒,仰面眼中有了泪光:“这是萧护以前定亲妻子封家的表亲,她亲眼认出现在的萧少夫人就是以前的封慧娘!”
当头一盆雪水泼在邹国舅脑门上。
他被冰得直眉愣眼,呆坐于座。再一激灵起来,怒火中烧,狞笑道:“证据何在!”就是火山爆发全砸邹国舅脑门上,也不过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