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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妈的心里打了个突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府里人多眼杂,当时巧玉被拖出去的时候又没忌讳人,会有人嚼舌头也不为过吧?”
“下头的人爱嚼舌头,我还当是你不知道呢!”展欢颜的神色突然收冷,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巧玉的尸首我当时是交给你去处理的,张妈妈你在侯府当差可不是一两天了,你会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我问你,你当时为什么不妥善处理此事,反而要叫外头的人拿到把柄去揣摩,来坏我的名声?”
张妈妈被她一通呵斥,腿一软,仓皇跪下,辩解道:“大小姐息怒,奴婢——奴婢当时也是被巧心的死状吓着了,一时考虑不周,并不是刻意损毁大小姐的名声的。”
“考虑不周?好一个考虑不周!”展欢颜冷笑,半点也不为所动,只就冷冷说道,“那今天晚上的事情,你当是考虑周全了才下的决心了?”
张妈妈一愣,脑子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脱口道:“奴婢不懂大小姐在说什么——”
“你不懂?那我就说的再清楚明白一点好了。”展欢颜扯了下嘴角,拿眼角的余光斜睨着她,语气缓慢而清晰:“自然是你张妈妈已经思虑周全要孤注一掷的去替你的旧主尽忠了。”
“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张妈妈的声音脱线,几乎是失声叫嚷了起来。
“什么意思?”展欢颜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怎么着?事到如今你还要硬扛着,不承认你是在替那个女人做事吗?”
“大小姐,您对奴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张妈妈道,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奴婢对大小姐您的衷心天地可鉴,若是奴婢真对您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当时也就不会把巧心下毒的事情告诉大小姐您知道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这样也好,索性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一次把前因后果都搬出来数落清楚了。江氏对我起了杀心不假,可是她却绝对不会公然动用了巧玉来对我投毒。”展欢颜道,字字沉稳有力,听的张妈妈头皮发麻,“经过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一闹,谁都知道江氏和我之间不对付,巧玉又是江氏安排在我身边的人,江氏是疯了还是傻了,会让她公然对我下毒?我若是被毒死了,那不就等于明摆着告诉祖母和父亲他们,是她下的手吗?祖母和父亲现在可还指望着我去和梁王府攀亲呢,要是知道江氏搅局坏了他们的打算,江氏哪怕是除了我这个眼中钉,后头也得紧跟着去给我陪葬。你是江氏身边的老人了,你倒是说说看,依着你对她的了解,她可会做出这样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江氏是恨不能将她除之而后快,可却万也不会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这也是展欢颜为什么一眼就看穿巧玉事件本质的原因所在。
张妈妈被她问的哑口无言,胆战心惊。
展欢颜也不管她,只就看着她继续说道,“严格说起来,巧心不过就是她用来投石问路的一枚棋子,唯一的作用就是替你铺路,让你拿了那个消息到我的面前来卖乖讨好。你既然揭发了巧心,于我而言就是救命之恩,这样大的一笔功德压下来,我就再没有怀疑你的道理,日后也就会对你放松警惕,全心全意的信任。说起来江氏这一步棋走的可也真算是煞费苦心了,为了能够不动声色的除掉我,当真是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她要我死,却又不想这把火烧到她自己的身上去,这样一来最为稳妥的法子就是制造机会让我死于意外,到时候哪怕是祖母和父亲怀疑,拿不住把柄也没人敢把这么一顶大帽子往她的头上去扣。如果我猜错的话,张妈妈你今儿个会突发奇想鼓动我去花园里看睡莲,就是得了那女人的最后通牒,要给我来一场失足落水的重磅戏了吧?到时候解释起来,所有人的下人都可以作证,是我主动带了你出去的,哪怕死于非命也是巧合了,而不会想到是有人刻意为之。”
展欢颜的语速不快不慢,恰到好处,让张妈妈来得及把每一个字都仔细的消化咀嚼。
张妈妈听了这番话,则当真是见鬼一般,怎么想都觉得难以置信——
展欢颜竟然把江氏的套路摸的一清二楚。
当时江氏也只是觉得展欢颜的警觉性高,所以才刻意安排了巧玉的事来让她卖人情,本以为有了那一次的事展欢颜就不会再对她设防了,却不曾想最终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一下子就被抓住了重点。
“大小姐说笑了,奴婢对您那绝对是忠心耿耿的,绝对不会动旁的心思。”张妈妈的手心里全都是汗,可哪怕是展欢颜的猜测句句都正中点子上,她也是绝对不能认的,说着就是心一横,竖起两指,“大小姐若是一定要怀疑,那我敢诅咒发誓——”
“诅咒发誓就算了,我从来就没信过你,现在又何来怀疑一说?”展欢颜打断她的话,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张妈妈满脸防备的看着她,咬牙道:“大小姐——”
“张妈妈你跟在江氏身边的时日不短,耳濡目染,演戏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是啊,若是换做别人,一定会对你深信不疑的,毕竟早在那一次香饵的事件之后江氏很明显的已经不会再信你了。她让李妈妈杀了巧心泄愤,更没有理由放过你,可是却容你到了现在,你说这是为了什么?当时你来求我,做出投诚的诚意来,也是选了最好的时机,可惜啊——”展欢颜慢慢道来,语气平和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然后她的唇角牵起一个笑容,惋惜的摇了摇头,道:“你去找我的时候,所有的表情和措辞都用的敲到好处,错就错在你选错了地点。”
“什么?”张妈妈的眼神迷茫,脑中一时转不过弯来。
展欢颜摩挲着手里瓷杯的外壁,却没有喝那水,只就继续说道:“你明知道我势单力薄,你明知道江氏的手段,如果你真是怕了她,并且一心想要背叛她,你去找我难道就不该知道避讳?最不济也等我进了房间再说不迟,可是你呢?就算你是病急乱投医,那至少等我进了院子不是?你却偏偏直接就将我堵在了墨玉斋的门口。张妈妈,你不知道巧玉是跟着我一起出去的吗?你不知道巧玉也是江氏的人,一定会在后面监视我吗?你要向我投诚,却唯恐别人不知道一样非要做到光天化日之下,你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展欢颜说到最后,语气突然一沉,抬手一张拍在半旧的方桌上。
张妈妈哆嗦了一下,脸色刷白,却还是死咬着牙关强辩:“奴婢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听闻巧心死了,所以心里害怕——”
她是做梦也不敢想,自己陪了几个月的小心,展欢颜竟是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过她一分一毫。
“张妈妈你是什么人难道我不知道?”展欢颜摇头,神色温柔的看着她,眼睛里却是冰凉一片,“你跟着江氏一起来的侯府,在她身边,你手上沾血的时候怎会少了?你跟她,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这种关系,除非是你死,否则你是一辈子也别想脱了她的阵营去。当时巧心不过是个不中用的丫头罢了,如果只是因为死了一个丫头就能叫你方寸大乱,你就未免太没用了。你说是害怕,其实你的心里却是把一切都计较的比谁都清楚。你特意到大门口拦我,为的也不过是做一场戏,让巧玉从暗处看到你的举动。因为那个时候江氏已经不信任你了,你要贸然跑去她那里求情,怕是就要有去无回了,于是你利用了我,利用了巧玉给你传信。那天上午你才求了我,晚上巧玉就传信过去,半夜把你带到了江氏那里,你当我不知道吗?”
张妈妈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灯光下,少女的脸庞明艳,眉目却是十分凌厉。
张妈妈抖了一抖,下意识的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展欢颜一笑,张妈妈的眼睛不由瞪的更大,于是展欢颜眼中的笑意就更深了些道,“不过看张妈妈的这个反应,就证明了我猜的没错。当夜你去了江氏那里,并且凭借你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稳住了江氏,再次得到了她的信任。而这段时间之内,你说是替我办事,规规矩矩,实则却是为了帮着江氏从我这里网罗信息,好把我的一举一动都告诉给她知道,相较于之前的那些年,最近这段时间才是你真正为你主子尽忠的时候吧!”
张妈妈听着她越发犀利的言辞,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发凉。
她一直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却是万也不曾想到原来从一开始一切都已经落入展欢颜的眼中,并且明知道她没安好心还在她面前谈笑风生的演了这么久的戏,一点迹象也不露?
这个大小姐的心机,实在是深沉的太可怕了。
“你明知道——可是——可是为什么?”张妈妈满眼恐惧,突然就语无伦次了起来。
“因为我也需要张妈妈你的虚与委蛇啊。”展欢颜道,她的目光平静四下打量了一遍这间屋子,看的张妈妈一阵的莫名其妙。
最后展欢颜才道:“在这个院子里,乃至于整个忠勇侯府,所有人的人,不是江氏的心腹,就是拿捏在老夫人手里的,哪怕是崔姨娘和三小姐身边都有一两个的心腹供其差遣,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是我能信的过的。崔姨娘要对江氏做什么我没兴趣管,可是她要一箭双雕连带着也把我拖下水——张妈妈你应该知道,大小姐我——其实也不是天生好脾气的主儿!”
“你忍了这么久,是要借夫人的手对付崔姨娘?”张妈妈尖声道,已然有些失控。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江氏想要除掉崔姨娘的心比我更甚。”展欢颜莞尔,“而且崔姨娘既然有胆子设计害人,难道就不该做好被人寻仇报复的打算?在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的饭,一报还一报,做了恶的人总是需要付出等同的或者更为惨烈的代价才算公平的不是吗?”
“你——你——”张妈妈的脸色惨白,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看着眼前笑意绵绵